外環外的女人們 140
男閨蜜的餿主意
肖筱的右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那是唐雲舒在回北京之前非要給她圈上的。
“戴著，讓那些賊心不死的小子們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唐雲舒托著她的手來回打量：“真好看，我媳婦這手，和金銀珠寶就是般配。”
肖筱連忙把手抽出來：“胡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成你媳婦了！”
唐雲舒趕緊找補：“我的錯，我的錯。你是你，現在還不是我媳婦。”他又可憐巴巴地問：“那也不能一直這樣吧，你說個時間，我來規劃日程。”
肖筱也看一看手，沉思片刻：“再等等吧，我還有些事沒做。”
尹忠平這一段時間也越來越不耐煩了。他反複催促尹思楠儘快把她口中那位博士朋友帶回家看看：“你又不是小姑娘了，還扭扭捏捏乾嘛。要抓緊，彆以為還有大把大把的機會等著你。”
尹思楠很心虛。自從上一次不歡而散之後，她和吳博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了。吳博不是傻子，她的態度反反複複，每次吳博想要把兩人的關係往親密方向更推一步時，她不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乾脆落荒而逃。
沒有誰願意當一個工具人，因為工具人的宿命不是被轉正，而是被迭代。
吳博能做到不發怨言，已經是溫厚敦良的典範了。
尹忠平看尹思楠眼神飄忽，他好奇又有些憤怒：“你不會是無中生有，虛構了一個人來搪塞我吧。”
尹思楠連忙擺手：“那也不至於吧，你彆把你女兒想得那麼齷齪。”
尹忠平又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最好是這樣。雖然我和你媽不想逼你，但在我們咽氣之前，你能找個靠譜的人陪著你，我們還是放心些。”
他把聲音壓低一些：“等再過幾年，我們的身體越來越差，你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你自然就懂我們的苦心了。你彆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我們還是懷疑你的眼光啊。要不是繞了那麼大一圈的彎路，你現在不也和你妹妹一樣，要什麼有什麼。”
尹思楠最怕尹忠平發散思維，他能從一個點，引申到一個麵，然後貫穿過去，暢想未來，滔滔不絕說上一兩個小時。她對尹忠平的尊重和敬愛經不起這樣反複的折磨，在徹底失去管理情緒和表情的能力之前，尹思楠連忙找個理由要溜回家了。
尹忠平拎著袋子送她到門口：“這是我和你媽媽給你做的菜，你一到家就放進冰箱。每天吃一點，大概可以管一個星期。”
尹思楠知道裡麵都是自己喜歡的那幾道菜，她一邊接過袋子一邊道謝，腳也不停，立馬蹬進了鞋子了。
尹忠平這次卻不肯讓她輕易逃脫了，他一手撐著門，一手仍捏著袋子：“下週，你妹妹一家都會回來吃飯。你把那個博士帶上，我們一起幫你看看，給你把關。”
尹思楠的胃不由絞痛。她下意識地防抗：“人家很忙的，不一定有空。再說了，弄這麼大陣勢乾嘛啊，我們還沒到那一步呢。”
尹忠平的臉上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堅定：“彆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就按照這樣安排。你馬上跟他說，讓他提前把時間安排好。”
他像是提醒，更像是警告：“要是他沒來，那你就趁早死了這個心。我和你媽媽還有其他的人可以介紹給你，你抓緊時間和他們處處。”
出了門，尹思楠有點恍惚。回家的這條路，她已經走了千萬遍，早已熟悉到了骨子了。現在她卻不知道該往哪裡邁腿。
尹思楠很清楚，尹忠平絕不是在開玩笑。前不久妹妹就私下告訴過她，尹忠平好幾個前同事最近陸續離世。故人的散場讓他越發害怕，隔三差五就去醫院看看。
“老頭子說自己是唯物主義者，受黨的教育多年，不怕生死。但他不放心你，說一想到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就不敢閤眼。我看，他這次不給你拉郎配成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啊，這是一場硬仗。”
尹思楠真希望尹忠平不要這樣。她反複強調過，婚姻並不是自己的必需品，但是尹忠平向來選擇充耳不聞。
“彆信那些胡說八道的話，哪有人不需要依靠的，更何況你還是個弱女人？找個男人，趁早生孩子，這輩子還是能走上正道的。”
走著走著，尹思楠撥通了Diana的電話。Diana那頭吵吵鬨鬨，她說在帶孩子上馬術課：“我好想回去加班，這實在太折磨人了。”
尹思楠歎口氣--真是各有各的難。
舉目望去，可以商量吳博事情的人不多。饒晨曦那幾個孩子太稚嫩，根本理解不了中年人感情的微妙之處。尹思楠估摸著，能幫著她理智分析、客觀評判的人，也就隻有Diana了。
Diana也去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她聽尹思楠說完，哈哈大笑：“思楠，我真沒想到，你還有為情所困的這一天。”
尹思楠也無奈：“這個人是你介紹給我的啊，你真是貴人多忘事，連這茬都不記得了。”
Diana笑個不停：“我當然沒忘記，我隻是覺得，你不該為吳博煩惱成這樣。”
她自覺這句話有歧義，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他是個非常好的人，格局很大。如果你不願意結婚，但是又希望他能幫你一把，你就坦誠地告訴他。他不會置之不理的。相信我，他寧願聽不順耳的真話，也不想被好聽的假話所欺騙。”
尹思楠躊躇良久：“這樣做，是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
Diana給她打氣：“模棱兩可，遮遮掩掩，對他纔是最大的不公平。”
回到家，尹思楠對著手機看了很久。吳博從不發朋友圈，他的微信頁麵乾乾淨淨，除了一張係統自帶的背景圖彆無他物。他的頭像也是典型的中年人專享，大海藍天，雲淡風輕。尹思楠猶豫良久，還是想不出到底該如何跟吳博打招呼。她想來想去，手指又把那頭像圖片調出，想放大一點方便細細檢視。
和很多人的誤操作一樣，尹思楠不小心拍了拍“海闊天空”。她急得指尖發抖，可惜這個操作無法撤回，她著急忙慌地把手機丟到一旁，懊惱不已。
尹思楠知道，很多小情侶鬨彆扭之後，如果其中一方想要挽回，往往就會采取這種笨拙的方式去試探對方的反應。在她青春年少的時候，她也曾把這一套把戲玩得爐火純青。
比如在愚人節給對方發曖昧不清的訊息，又比如故意弄丟自己的賬號，然後可憐兮兮地求助。尹思楠知道，這是情侶之間的潛規則，如果另一方順坡下驢，前麵的那一段不愉快就會煙消雲散，兩人隨即和好如初。
可是，現在的問題在於，她確實是誤操作了，完全沒有借機試探吳博的意圖。尹思楠又不確定，吳博是否也使用過這些招數；又或者，他是否曾被某個異性使用過。
就怕吳博再次生出不必要的聯想，那在他心裡，尹思楠簡直可以戴一頂“手段非常”的女海王桂冠了。
手機一直沒動靜，尹思楠又困又乏，她實在撐不住，就躺在小沙發裡閉目養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清醒過來，夕陽正照在牆壁上，四周沒有一點聲響，尹思楠看著那一寸光漸漸地暗下去、短下去，最後隻留下一麵空白。
這就是時光的針腳啊，尹思楠暗歎，可能隻有到了我這個年齡、這個心境才能體會到吧。
就在她出神之時，電話響了起來。尹思楠看到螢幕上吳博的名字，按下接聽鍵。
“尹老師，你找我？”
語氣非常平淡，似乎兩人之間沒有過任何不愉快。尹思楠不由讚歎，Diana對吳博的評價是非常客觀且準確的，他就是一個見過天地的人，不會糾結於細小的情緒。
尹思楠承認：“吳博，有些話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但又一直沒開口。你說得對，我們都到了這個歲數，也沒什麼事不能攤開講。我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婚姻，而且眼下過得很開心，不出意外的話，我不想再進入婚姻了。而你對感情和婚姻還有期待，還想再次擁有自己的孩子。在這麼重大的問題上，我們無法達成一致意見，所以，很遺憾，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
說完這番話，尹思楠並沒有如所想象的那樣心裡空了一角。恰恰相反，她覺得卸掉了偽裝和重擔，既輕鬆又自在。
對麵明顯屏氣很久了，這個時候，尹思楠也聽到了一宣告顯的感歎聲。
吳博的語氣依然平靜：“尹老師，謝謝你，沒把我當一個傻子。你說的這番話，讓我想明白了很多迷惑的點。我也讚成你的意見，我們並不適合親密關係。但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做好朋友的，對不對？”
尹思楠頻頻點頭，儘管她知道對麵的人根本看不到，可她還是覺得這樣可以讓自己的話更有分量。
“是的，坦率地說，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博學又最儒雅可親的人。我非常欣賞你，非常開心可以做你的好朋友。”
兩人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尹思楠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她說了尹忠平對自己的期待，也聊了很久她對妹妹複雜的感情。她滔滔不絕又毫無倦意，對麵也認真履行一個好朋友的職責，隻是安靜傾聽，不催促、不評判更不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尹思楠的動機和意圖。
吳博的這一係列行動，讓尹思楠感覺放鬆又貼心。她也不知道講了多久，說到後來，她已經在意識不到的情況下流淚了。
“我知道他們是愛我關心我所以才這樣，但我又不想為了讓他安心就違背自己的心意。吳博，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纔好？”
吳博給她支招：“尹老師，如果你願意接受我這個男閨蜜，那我給你出個餿主意。我們就將計就計，假扮情侶吧，我幫你擋你爸爸的子彈。我也不知道能幫多久，但隻要我沒有找到合適的女朋友，我就願意一直這樣幫你。你放心，我絕對沒有任何其他的意圖，也不存在什麼曲線救國，我隻是想幫一下你，畢竟，你是讓我敬佩的女性。”
尹思楠將信將疑，她忍不住反問：“你就不怕這樣壞了你的口碑？”
吳博被逗笑了：“我這樣的中年男人，隻要有足夠的錢和地位，口碑不口碑的不都是個虛名。”
“像尹老師這樣不為錢財和名利所動，一心隻想按自己想法來活的人，已經不多了。絕大部分人，都是敬錢愛錢又怕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