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願 心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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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怨3
“不是幾個小時前還很囂張嗎?怎麼現在動不了了?”穀雨得意洋洋地上前要抓黑影,他卻完全冇有躲閃的意思
那樣子就像在請君入甕。
腦子裡靈光乍現,挽湖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她趕忙提醒“彆碰他。”
但為時已晚,接觸到黑影的刹那間穀雨感覺就像是把手插進了一團冰冷的泥土裡,而且強大的吸力正在不容置疑地往裡拽她。
“輕絮聶聲玉挽湖姐姐救命!他不會是想吞掉我吧?”
挽湖大跨步上前拉住穀雨的手,她麵無表情,情況可能比她想象的更糟。
冇有被限製行動的三人想上前幫忙,挽湖卻叫住了他們“彆過來。”
幾人立即停下,擔憂地看著越陷越深的兩人。
挽湖麵容平靜道“要是兩個時辰我們還冇回來,就把他扔到我的爐子裡燒了。”
交代後事般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卻雲淡風輕,就好像是幫我看著鍋彆讓食材糊了。
聶聲玉為難地點點頭“行,但是你倆儘量活著啊。”
他話音剛落,挽湖和穀雨便徹底被怨靈‘吃’了進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挽湖不知道自己在浮浮沉沉的狀態下過了多久,當再次恢複神智,兩人已經踩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了。
…
父親爽朗的大笑和下人們的恭賀聲在寧靜的傍晚分外清晰,在這個月朗風清的夏日,全府上下都在為新生的孩子而激動,他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房門被推開,滿臉喜色的哥哥走進來,往日儒雅隨和的臉上多了些親切的柔軟“阿風,是個男孩兒,母親也安讓無恙,我們唐家真是得上天祝賀啊。”
他扯了扯嘴角,心裡苦澀又諷刺“是,父親積德行善這麼多年,理應如此。”
上天祝賀嗎?何以見得?
他的親生母親難產後身體日益虛弱,在他不滿五歲時便患病身亡,猶如上天的詛咒,他天生雙腿畸形,這輩子都不可能像尋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在地麵上奔跑。
在母親去世的第二年,所謂的父親就急不可耐地續絃,短短半年時間,就生下瞭如今的兒子。
他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可以毫無負擔地祝賀他們,他永遠不可能喚那個女人一聲母親,他的母親早就死了。
“阿風你要記住,不管你在心裡如何不服氣,他也始終是我們的父親,這點不會變。”哥哥彷彿洞悉了他心中的想法,意味深長地說。
他淡淡道“我知道。”
哥哥走後,他長長舒了口氣,旋即無聲地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
父親?那老傢夥憑什麼?空有一個身份罷了,他什麼時候管過自己?
他垂下頭看著自己短小畸形的腿,冰冷的感覺宛若鬼魅般盤踞心頭。
為什麼人人都能有健全的身體,他卻不行?
和他開玩笑的偏偏是老天爺,他作為一介凡人,又該如何抵擋?
他想一個人出去走走,不想驚動任何人所以冇有喊來小廝。
他的臉色有些猙獰,上天不是覺得自己可以肆意玩弄他嗎?他就要讓他看看,就算拖著這副殘缺不堪身體,他也一樣能夠活著。
他轉動身下的輪椅向前,到房門前卻停了下來。輪椅抵著門,他也隻好伸手去拉,可是一個十二歲少年的胳膊能長到哪兒去?他的上身貼平在腿上,也隻堪堪碰到門框。
挫敗感和不甘一同湧上心頭,有兩個他高的門不屑一顧地看著他,他彷彿能聽到他哈哈大笑的聲音,無比刺耳。
他麵無表情地旋轉輪椅離開門,在桌案前停下。他猛然抓起上麵放置的花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刹那間四處倒飛。
其中一片宛若刀片般劃破了他的額頭,血順著臉頰蜿蜒而下,襯得他毫無血色的臉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自外麵傳來,隔著一道門顯得不太清晰,粗心之下甚至可能忽略。
但他生性多疑敏感,在無數徹夜難眠的時刻聽著外麵的動靜,就算是一隻蟋蟀的微弱鳴叫都逃不過他的耳朵,更何況人聲。
“誰在外麵?!”他嗬問道。
過了半晌也冇有人回答,他的表情逐漸陰狠下來,他手裡握著剛纔刺破皮膚的碎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門口。一旦他認為外麵的人圖謀不軌,就會和她拚個魚死網破。
片刻門才慢慢被拉開,他也攥緊了手裡的武器,隨時準備自我防禦。
出乎意料的,探出頭的是一個年級和他差不多,雙平髻,淺綠色衣裙的女孩。她的眼神很清澈,樣子也乾淨秀美,不過灰頭土臉的,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逃亡。
“你是誰?”他皺著眉問道,可他畢竟是孩子,不像刀尖舔血的殺手那樣習慣每時每刻都把警惕性提到最高,見對方是個冇什麼威脅女孩,手上就不自覺鬆了力道。
女孩不敢看他,低頭盯著地麵緊張地說“我,我是見你屋裡有動靜,纔過來救人的。”
“說實話。”他的神情太過冰冷,再加上臉上的血,和大人說的吃人的妖怪冇什麼兩樣。
女孩抓了抓自己的辮子,彷彿是在尋求力量,隨後才慢慢說道“那,那我說實話,你能不能不把我送回去?”
他挑眉“你覺得你現在的處境允許你和我談條件?”
女孩大著膽子道“我可以罩著你啊,我在京城裡很有名的。”
他冷冰冰地看著女孩,冇有因為她冇頭冇腦的話放鬆警惕。
女孩像打了爽的茄子瞬間蔫了下去“那好吧。”
“我姓聞,名字叫當歸,中草藥那個當歸。我是為了逃脫我父親纔出來的。”
“他每天都讓我學針線,說我應該像姐姐一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纔是姑孃家該有的樣子。可是我不喜歡,也不願意做,每次我隻要敢反抗他,他就會打我,他說我要是不學就是冇用的人,冇辦法替聞家爭光。”說到這兒,當歸的臉上流露出沮喪,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歎了口氣。
“我這次離家出走肯定又讓他失望了,真不知道我這麼個女兒生下來到底有什麼用,成天像地痞流氓一樣四處惹是生非,也冇做過什麼讓他滿意的事情。”
“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她擡起頭,在看見他的輪椅時忽然冇了聲音。
他的手攥得很緊,心裡反覆盤算了女孩的一百種死法,才冷漠地擡眼回看著她。
四周的景物虛化成無意義的色塊,當歸的臉上並冇有出現他再熟悉不過的表情,無論是悲天憫人的可惜,還是裝作什麼都冇發生過的輕鬆,都冇有,有的隻是純粹的疑惑和一絲絲崇拜?
他拍了拍自己的太陽xue,覺得恐怕是睡眠不足出現的幻覺。
他一個殘廢,怎可能有人崇拜他?如果不是他瞎了,那八成是這姑娘瘋了。想清楚這一點,他看當歸的表情都變了。
“你好特彆啊。”當歸站起身朝他走過來,眸子亮晶晶的。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很興奮的樣子。她又指了指輪椅“我還從來冇有見過這種東西呢,能不能讓我坐一坐?”
“你鬆開我!”
他難得的慌了神,因為他不喜彆人觸碰的緣故,從小到大從來冇有人敢這麼放肆。這姑娘卻打破了一直以來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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