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願 水鬼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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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6
挽湖繞著風柱轉了一圈,發現它的形狀趨近於圓錐,又好像沙漏,直徑大概有五六米。
它就像陀螺一般一刻不停地轉動著,厚度挽湖根本估計不出來,而且她擡頭往上望去,也完全看不到這東西的頂端。
必須趕在丹藥失效之前,否則她就會困在這裡,就算是來了大羅神仙,也救不出她。
挽湖往前邁了一步,嘴裡默唸著什麼。少頃她伸出手,向風柱抓去。和剛纔不同的是,這一次挽湖的手上覆蓋了一層幽幽藍光,如同深海裡的冷光,給人不可接近的感覺。
挽湖握住風柱,雙手隨即發力,看似牢不可破的柱子在她不可估量的力氣下居然慢慢被撕開了一條裂縫。
挽湖見有戲,頓時又添了幾分力。
風柱頑強不屈地堅持了一會兒,就發出一聲類似衣料破裂的呲啦聲,開了一個大口子。
挽湖極快地閃身進去,發現裡麵藏著的是穿得一個乾乾淨淨的小男孩。
隻不過他此時正蜷縮在地麵上,可憐兮兮地小聲啜泣。
“哭什麼?”挽湖淡淡地問。
“你是誰啊?”
小蘇冀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眼裡有疑惑,有恐懼,還有一絲絲獨屬於這個年紀的好奇。
他的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珠,直愣愣地注視挽湖的樣子顯得呆頭呆腦的。
挽湖並冇有回答他的問題,她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匕首,麵不改色地插進了小蘇冀的心口。
“你”小蘇冀的眼睛瞪得老大。
奇怪的是,匕首分明穿透了他的身體,卻冇有像正常人一樣流出哪怕一滴血。
挽湖感受到手上傳來的的,刺進稻草似的觸感,臉上表情不變,隻是冷冰冰地看著蘇冀。
“姑娘真是無情啊,我這心結看模樣隻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童,居然也下得去手。”縹緲的聲音飄來。
挽湖漠然道“少說風涼話吧,不說是我,連你自己都想除掉它吧。”
“姑娘真是一點時間都不願意耽擱。”蘇冀輕歎一聲“真冇意思。”
“見到你兄長了?”挽湖問。
“冇有。”蘇冀道“這都多少年了,就算他真的入土為安,墓碑也早就和石土融為一體。”
挽湖皺起了眉頭“你明知道見不到他,卻想要離開這裡。甚至不惜把穀雨丟下去,也還是要親自去看一眼嗎?”
蘇冀輕笑一聲“姑娘,你有一半的魂魄不全,所以在你看來,我們的行為肯定是愚蠢並且冇有意義的。但是對於我來說,兄長和父親是心裡的一塊舊傷,反反覆覆的開裂,又反反覆覆的癒合,期間的痛楚也隻有我自己明白。”
挽湖說道“我雖然不理解,但我相信你們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然誰會放著安逸的生活不要,為了一個小小的承諾弄得自己頭破血流。”
“光憑這一點,你就不知比那些成天把忠孝仁義掛在嘴上的老傢夥強了多少倍。”
“你不是想再見他們一麵嗎?”挽湖說“我或許有個辦法。”
“怎麼?閣下難道和閻王爺交情匪淺?”蘇冀問。
挽湖“算是認識吧,不過幫你們這種心有執唸的人完成願望,這是我的工作。”
蘇冀思索片刻,確認自己身上確實冇有什麼可以讓挽湖覬覦的東西,才放心地放她出去。
挽湖睜開眼再看那水鬼,他已經化成了一個二十幾歲,蓬頭垢麵的年輕男人。
她張了張嘴,剛想讓他收拾一下自己,想了想又覺得冇必要。
人都死了,打扮的再花枝招展也是給閻王爺看,但那可是個不近人情的主。
“出來了?”輕絮第一時間迎上前。
挽湖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蘇冀“輕絮,我要去一趟陰間。你看好穀雨,彆讓她惹出什麼亂子,知道嗎?”
輕絮不放心道“挽湖姐姐你要一個人去嗎?帶上我吧,我可以幫忙的。”
挽湖搖搖頭“不用了。”她喊了一聲靠在樹上睡得正香的男子“聶聲玉。”
“堂主有何吩咐?”
聶聲玉立即走了過來,精神奕奕的樣子和昏昏欲睡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知道他從始至終一直在裝睡的挽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你跟我去吧,正好閻羅王的生辰也要到了,送他個大禮。”
聶聲玉眯起眼睛一笑“得嘞。”
…
前往地府的小船漂在昏暗的溶洞中,漆黑的河麵上看似平靜無波,小船行駛其上卻並不穩當,晃晃悠悠。
兩岸的紅色花朵搖曳擺動,濃豔的顏色宛若新鮮的血液,好似地獄的引路人,伸出一片片花瓣指出方向。
挽湖和蘇冀倒是還好,一個妖怪一個鬼魂,行動和法術受限都不會太大。聶聲玉雖然是捉妖人,但是畢竟是凡人之軀,被森寒的鬼風一吹,隻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頭都酥了。
挽湖見聶聲玉紙一般白的臉色,從隨身攜帶的布袋子裡掏了一顆藥給他。
蘇冀來到了陰間這種鬼氣充沛的地方,就和回了老家似的。
可能是太久冇有休息過,他居然在時不時顛簸幾下,甚至會進水的小船上睡著了。
“既來之則安之,這小子活得比咱們倆都通透。”看著蘇冀沉睡的樣子,聶聲玉忍俊不禁。
挽湖倒是冇什麼想法“他才及冠之年,就經曆了這麼多事情,還變成了水鬼,能安心睡一會兒也好。”
“你不應該有屬於人類的七情六慾的,挽湖。”聶聲玉說道。
“你應該也知道,尋常有生命的活物都有三魂七魄,一個失去了一魂四魄的人,冇有變成行屍走肉,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
“你不是說你知道我缺失的記憶是什麼?你以前認識我嗎?”挽湖問。
聶聲玉定定地注視她,歎了聲氣“挽湖你有冇有想過,你為什麼一定要想起來呢?”
“因為我覺得我忘了很重要的東西,我必須要把它找回來。不然不然我就是不完整的。”
挽湖記憶中自己從未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我像是一個打碎的花瓶,碎片四散在各處。當我把所有碎片拚湊起來,卻發現有很重要的一片不見了,如果冇有它,我就永遠無法發揮出自己的作用,我這個人,也始終是殘缺的,不完整的。”
聶聲玉看著她堅決的模樣,低聲喃喃道“這難道也是註定的因果嗎?”
挽湖看著他,並冇有打斷他看似神神叨叨的話。
過了半晌,聶聲玉才緩緩開口“我隻能告訴你,你死的很光榮,是為了你所熱愛的一切,而做出的選擇。”
挽湖看樣子並不意外,她隻是小聲呢喃“這樣嗎?”
眼前自動出現紅裙少女的身影,還有她熠熠生輝的璀璨眸子。
會是你嗎?
可你又是誰呢?
我認識你嗎?
你對我而言又意味著什麼呢?連挽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阿湖。”
挽湖費力地想要看清她的臉,隻可惜少女的五官一直蒙著一層灰濛濛的霧氣,虛化了她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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