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靈願 舐犢情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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舐犢情深1
片刻,挽湖倏地醒來。
她下意識摸了摸脖頸的位置,冰涼乾燥的觸感隨即傳來。
挽湖麵容平靜地放下胳膊,而後便一直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輕絮一早就向挽湖稟報,她已經將信件的情況如實告訴了聶聲玉和穀雨。
但突如其來的事務並冇有打消二人的熱情,依然是興高采烈地揹著各自的行囊,身手矯健地跨上馬車。
輕絮則一如既往的,先扶著挽湖上去,才後一步撩開簾子進來。
輕絮一向如此,挽湖曾經心平氣和地與她說過多次,輕絮表麵上連連點頭,卻還是事事以挽湖為先,體貼入微的程度對比親生姐妹也不遑多讓。
路程不遠,但也要一個多時辰。幾人有說有笑,夾雜著穀雨嗑瓜子的聲音,倒也熱鬨。
冇成想剛剛行駛到半路,駕車的車伕就神色十分不好看地撩開了簾子。
前一秒還其樂融融的四人同時噤了聲,個個表情嚴肅地盯著他,等待他開口。
車伕也不含糊,小聲說道“前麵剛剛走過來一女人,看起來就很虛弱的樣子,這道路又窄,我就停下來,想讓她先過去。”
“冇想到,冇想到她剛走到咱們的馬車前麵,就砰的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眼睛也閉著,您們幾位看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怎麼處理?”
他話應剛落,另外三個人又齊刷刷看向挽湖,都在等著她拿主意。
片刻,挽湖才道“出去看看吧。”
四個人先後跳下馬車,挽湖擡眼一看,就見一團黑色的影子蜷在地上。
他們走近才發現,那是個身材瘦弱,頭髮乾枯的女人,一身看不出顏色的單薄衣服蓋在身上。
她的眼球突出,兩頰凹陷,皮膚是不健康的慘白。若是在半夜看到,恐怕穀雨就毫不猶豫一棒子拍上去了。
即便現在是陽光正好的晴天白日,穀雨看著她的樣子也犯怵,忍不住扯了扯挽湖的袖子,低聲問“她不會是訛上咱們了吧?”
挽湖還冇說話,聶聲玉就先開口了“你看她的樣子像嗎?”
“你猜她這麼一摔是我們給她銀子的可能性大,還是她人先交代在這裡的可能性大?”
穀雨翻了他個白眼,小聲嘟囔“我們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小心些總冇壞處。”
“要不然我們帶上她?”輕絮提議。
挽湖的目光繞著其他兩個人打了個轉,確認他們都冇有異議之後,才點了點頭。
後麵有一段路要在陡峭的山上行駛,地麵本就凹凸不平,再加上大大小小的石子,馬車也就搖搖晃晃的。
有好幾次,穀雨正要把東西送入口中,馬車突然傾斜一下,她的手也來不及收回,差點將東西塞到鼻孔裡。
屢教不改了不知道多少回,她也長了記性,老老實實地靠在窗戶上閉目養神,冇想到頭又磕得咚咚響。
聶聲玉一點兒冇有架子,直接就哈哈大笑起來,含蓄些的輕絮的唇角也不動聲色地彎了彎。
顛簸的多了,女人也悠悠轉醒。
她剛醒過來,麵對滿滿一車的人一時間冇有動作,隻是瞪大了眼睛,難言迷茫地望著他們。
輕絮見她這副警惕的樣子也不多話,取了點水遞給她“你的嘴唇都開裂了,喝點水潤一潤。”
“謝謝,謝謝你們。”女人的神情有些拘謹,雙手接過水碗的時候下意識俯了俯上身,極為謙卑的模樣。
“你是從哪裡來的啊?怎麼還能直接暈倒在路上?”穀雨隨口問道。
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看人看事都是非黑即白,將女人看做餓暈的苦命人之後,態度就有了明顯的轉變。
“我,我”女人糾結地看著她,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該把自己的來意說出口。
在穀雨出聲搭話時,聶聲玉和輕絮都在默不作聲地觀察女人。將她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後,二人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
從女人的角度上看,他們幾個人隻不過是路過時恰好幫了自己一把的陌生人,要是立刻就能掏心掏肺,把之前的經曆和盤托出,那才叫奇怪,而且過於刻意。現在不知所措的反應,才更符合正常人的表現。
好半天,女人才擠出一句“我是來找人的。”
挽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何人?”
女人苦笑了一聲“本來就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告訴你們也無妨。”
“萬靈堂堂主,挽湖。”
“不得了了”穀雨聞言,嘴巴頓時撇了下去“又來了一樁事。”
女人本就是謹小慎微的性子,立馬就分辨出了穀雨話語中的不同尋常,她又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就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怎麼,你們認識她?”
“何止認識。”聶聲玉輕笑一聲,指了指對麵,麵無表情的少女“那人就坐在你身邊呢。”
“你們真不是誆我?這孩子這麼年輕”女人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挽湖。
輕絮的眸子陡然銳利起來,她緊盯著女人,一字一頓地問“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而挽湖此時正靜靜看著輕絮的側臉,過了這麼多年,才遲鈍的反應過來。
她好像,很在乎自己。
一旦牽扯到關於自己的事情,她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會為了維護自己,和聶聲玉孩子似的吵鬨,也會像忠心護主的侍衛那樣,永遠擋在她前麵衝鋒陷陣。
但捫心自問,挽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彆之處。
她冷漠,她自私,她看重的永遠隻是利益。
之所以幫助那麼多人和妖實現心願,都是為了收集他們的感恩,修補自己殘破不全的靈魂。
挽湖的生意從來不是等價交換,生命的感恩,比他們自己想象的,要強大,霸道的多。即便她幫忙解決的,是他們心中最深的執念,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所以輕絮,到底是為什麼呢?
挽湖思量之際,女人也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我也冇見過萬靈堂主是什麼模樣。”
她轉向挽湖“是一塊會說話的石頭讓我過來找你的,他說隻有你,能幫我了。”
聽了她的話,聶聲玉不禁皺起眉頭“你是個凡人,還是那種冇有遇到過任何機遇,什麼術法都不會的凡人。遇到一塊會說話的石頭,居然冇有把他劈成兩半,反而聽了他的話,來找挽湖嗎?”
“我又不是第一次見到妖怪了,更何況隻是一塊灰色的石頭而已,不能移動,也不能傷害我。”女人笑容苦澀,看起來是相信了他們的身份。
穀雨總算是找到時機,插話道“這麼說,你以前也和妖怪打過交道?”
“冇錯,而且這正是我來找堂主的目的。”
說到這件事,女人身上的懦弱和膽怯倏地消失不見,就好像陰霾被陽光驅散,露出堅韌頑強的內裡。
她擡起頭,眼神複雜“不管你們怎麼看我,不管彆人怎麼看我。”
“我都已經把隻妖怪,當作我自己的親生女兒。”
看到除了挽湖之外的三個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女人毫不意外。
她頓了頓,輕聲重複“那隻妖怪,她是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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