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天梯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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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一種擁有實質的、冰冷的生命體，蠕動著，徹底吞噬了鏽蝕廢都最後一絲昏黃的光線。黑暗並非漸漸降臨，而是像濃稠的墨汁猛然潑灑，瞬間浸透了每一寸空氣、每一道裂縫。
溫度驟降，白天還隻是乾燥刺骨的空氣，此刻變成了能帶走生命熱量的寒冰刀刃。
風聲也變得詭譎莫測，不再是白天的呼嘯，而是化作了斷斷續續的、彷彿嗚咽般的低泣，在廢墟的孔洞和扭曲的金屬骨架間穿梭，傳遞著令人不安的耳語。
石屋內，陳深和李鳴緊緊擠在背風的那麵石牆角落。
陶碗裡最後一點渾濁的積水早已分完，但乾渴感並未遠離，反而在寒冷的刺激下變得更加清晰，喉嚨如同被砂紙摩擦。
更強烈的，是胃裡開始灼燒的空虛感，一陣陣痙攣提醒著他們這具身體最原始、最嚴厲的需求——食物。係統配發的那幾塊壓縮口糧靜靜地躺在次元空間裡，如同最後的堡壘，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用。
“必須讓火保持燃燒。”陳深的聲音在絕對的寂靜和寒冷中顯得異常清晰，也異常堅定。
冇有光，他們就是瞎子，未知的恐懼會指數級放大；寒冷會迅速耗儘他們本就不多的體力；而黑暗本身，就是潛伏危險最好的掩護。
李鳴用力裹了裹根本不起作用的單薄衣物，牙齒不受控製地打著顫，點頭表示同意：“可……可這裡，除了石頭就是鏽鐵，白天找的那點木屑，撐不了太久。”他的目光絕望地掃過四周，這個世界似乎早已被“鏽蝕”剝奪了一切生機，連一點像樣的可燃物都成了奢侈品。
陳深冇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睛在火堆跳動的微光下，再次仔細地掃描著這個狹小的空間。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扇被他們撥開、斜靠在門框上的、幾乎鏽穿了的鐵皮門，以及屋內一些可能是傢俱殘骸的、幾乎完全礦化的木質碎塊上。
“還有機會。”他低聲道，取出生存刀，開始小心翼翼地刮削那些看似一碰就碎的木塊表麵，試圖剝離出內部可能還殘留的、相對乾燥的纖維。這是一個緩慢而需要耐心的過程，稍一用力，脆化的材料就會變成無用的粉末。
與此同時，遠處王虎小隊所在的方向，情況正在急轉直下。
夜幕的降臨，對於數據化的他們來說，同樣是嚴峻的考驗。
失去建築遮蔽後，低溫不再是感官上的不適，而是直接轉化為係統介麵上的負麵狀態：【環境低溫：基礎能量消耗速率提升】。
這意味著他們即使什麼都不做，維持身體存在的“電量”也在加速流失。修複傷員的過程本就因【鏽蝕環境乾擾】而緩慢不堪，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而真正的危機，來自於他們對自身力量的無知無覺。
“媽的，冷死了！這破地方還有低溫傷害！”一個玩家搓著手臂抱怨道，他下意識地啟用了【微弱照明】，一個柔和的光球在他掌心浮現，驅散了身邊一小片黑暗，帶來了些許心理安慰。
然而，在這片純粹由鏽蝕和衰敗構成的死寂黑暗中，這個蘊含著有序能量的光球，就像一顆落入滾燙油鍋的水滴，瞬間打破了某種平衡。
幾乎在光球亮起的下一秒，王虎視野邊緣的小地圖上，毫無征兆地爆發出數十個刺眼的紅色光點！這些光點從四麵八方的廢墟陰影中瘋狂湧出，速度快得驚人！
“敵襲！四麵八方！”王虎驚駭地大吼示警。
但已經晚了。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撲出！那是形似鬣狗、全身覆蓋暗紅色鏽蝕角質層的生物，它們的眼睛閃爍著對能量的純粹貪婪，徑直撲向那個最明亮的光球！
【遭遇敵對生物：鏽爪鬣狗！】
【遭遇敵對生物：鏽爪鬣狗！】
戰鬥提示框瘋狂彈出。
“關閉技能！把光滅了！”王虎終於意識到問題，驚怒交加地吼道。但為時已晚。那個釋放光球的玩家還冇來得及反應，就被兩隻鏽爪鬣狗撲倒在地，爪子撕扯著他的能量軀體，血槽飛速下降。
“操！”王虎目眥欲裂，本能地發動【重擊】，拳頭帶著一團明顯的能量微光砸向一隻鬣狗。這一拳確實將鬣狗砸飛，但拳頭亮起的光芒，就像在告訴黑暗中所有的獵食者：這裡有一個更強大的能量源！
更多猩紅的目光從黑暗中亮起，低沉的咆哮和金屬摩擦聲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它們的目標明確無比——所有散發著係統能量波動的個體。
“這些怪物……它們是衝著我們的能量來的！”一個玩家在混亂中絕望地尖叫著，他試圖用【初級加速】逃離，身體泛起的微光卻讓他成了新的集火目標。
戰鬥徹底失控。數據化玩家們空有力量和技能，卻發現自己每一次使用能力，都像是在漆黑的森林裡點燃火炬，不僅暴露自己，更會引來無窮無儘的獵殺者。
他們的陣型被完全衝散，陷入了各自為戰的絕境。
（視角切回石屋）
遠處的嘶吼、碰撞聲和劇烈的能量閃光（技能效果），如同上演著一場隔岸的恐怖戲劇，聲音和光芒的強度都遠超之前。
“他們……好像遇到大麻煩了。動靜比剛纔大得多！”李鳴側耳傾聽著，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身體不自覺地往微弱的火堆邊縮了縮。
陳深停止了刮削木屑的動作，凝神聽著遠處的動靜，眉頭緊鎖。他不僅聽到了怪物的嘶吼和玩家的叫喊，更注意到一個細節：每一次特彆明亮的光芒閃過之後，怪物的咆哮聲似乎就更加密集和狂躁。
“不對勁……”陳深喃喃自語，“那些怪物……好像是被他們的‘光’吸引過去的。”
“光？是因為他們用了那個發光的技能嗎？”李鳴也注意到了關聯。
“不完全是光。”陳深目光銳利，彷彿要穿透黑暗看清本質，“是一種……‘力量’。
他們使用的那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像血滴進了鯊魚池。
”他想起了係統關於“鏽蝕”會侵蝕“非能量資訊結構”的提示，心中有了一個模糊而可怕的猜想：這個世界的怪物，或許就是以這種“能量”為食的！
“我們……真的不用做點什麼嗎？”李鳴的同情心再次泛起。
“做什麼？”陳深的聲音冰冷，“點個火把過去，告訴那些東西這裡還有兩個活人？他們依賴那種力量，就要承受被反噬的代價。我們救不了他們，隻能確保不成為他們。”
就在這時，一陣新的、截然不同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和遠處的喧囂。
不是風聲，不是遠處的打鬥。
而是一種極其細微的、令人麵板髮麻的“窸窸窣窣”聲，就從石屋的外牆根下傳來！非常近！伴隨著這令人不安的窸窣聲的，還有一種低沉的、彷彿破舊風箱在艱難抽氣般的喘息聲。
兩人的身體瞬間僵住。
陳深對李鳴做了一個絕對禁聲的手勢，示意他躲到陰影裡，自己則掩蓋了大部分火苗，隻留一點微弱的光源。他抓起鋼筋和生存刀，屏住呼吸移動到門縫邊。
那聲音在屋外移動，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突然，聲音停止了。死寂中，在離石屋門口不遠的一片陰影裡，兩團幽綠色的、充滿冰冷惡意的光芒亮起，死死地盯住了門縫裡透出的那一點微光。
這一次，陳深看得更清楚了些。那東西……似乎對他們的篝火併不像鏽爪鬣狗對能量光球那樣表現出瘋狂的渴望，反而更像是一種……帶著審慎和評估的觀察。
它在評估什麼？是威脅？還是……食物的品質？
陳深的心跳如擂鼓，但他強迫自己冷靜分析。這東西，和外麵那些被能量吸引的鬣狗，恐怕不是一個層級的存在。
對峙持續著，直到拂曉將至，那幽綠的目光才無聲無息地退入黑暗。
天色微亮，陳深確認暫時安全後，才和李鳴分享了這一夜的發現和猜測。
“所以，那些怪物是衝著王虎他們的‘超能力’去的？”李鳴感到難以置信。
“很可能。這個世界的‘規則’，比我們想的更複雜。”陳深看著即將升起的太陽，語氣沉重，“依賴係統給予的力量，在這裡或許是一條捷徑，但更可能是一條死路。我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保持‘平凡’，保持‘真實’。”
然而，他們都知道，這種“平凡”的生存，同樣岌岌可危。遠處戰鬥的聲響早已平息，死寂中瀰漫著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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