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天梯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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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光線頑強地穿透廢都上空永恒的昏黃塵霾，將黑夜隱藏的殘酷細節一一暴露在晨光下。
廢墟的輪廓漸漸清晰，鏽紅色的鋼鐵殘骸如同巨獸的屍骨，無聲地訴說著往日的毀滅。隨著光線增強，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終於消散，彷彿昨夜那個擁有幽綠雙眼的存在，確實與黑暗融為一體，隻在夜間巡狩。
陳深在心中暗自為它起了個名字——“守夜人”。
陳深緩緩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保持警惕而僵硬的四肢，小心地撥開擋門的、幾乎鏽斷的鐵皮。清晨冰冷而濃重的鐵鏽味空氣立刻湧了進來，帶著一股金屬特有的腥甜。
他冇有貿然走出，而是先蹲下身，仔細檢查門口的地麵。
那裡有一些令人不安的痕跡——不是爪印，而是一種粘稠物體拖拽留下的濕痕，邊緣的沙土呈現出不正常的焦黑色，彷彿被強酸腐蝕過。這痕跡從門外延伸至遠處的陰影，消失在廢墟的拐角處。
“它走了？”李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
“天亮了，它離開了。”陳深的回答平靜無波，他用生存刀的刀尖輕輕觸碰那焦黑的痕跡，“但這證明它真實存在。這裡不再安全。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尋找新的落腳點，更重要的是找到穩定的食物和水源。”
生存的壓力，在這一刻完成了從夜晚“躲避”到白晝“探索”的轉換。
就在這時，陳深注意到超市方向的異常——那片區域靜得可怕。與其他地方偶爾有風聲掠過金屬孔洞的嗚咽不同，那裡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形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死寂。
“太安靜了。”陳深眉頭緊鎖，“我去檢視一下。你待在這裡，鎖好門，除非是我回來，否則絕對不要開門。”
李鳴欲言又止，最終隻是用力點頭。
陳深握緊生存刀，側身閃出石屋，身影迅速融入晨光下的廢墟陰影中。
他像一隻經驗豐富的獵豹，利用每一個斷牆和殘骸作為掩護，朝著那片死寂區域謹慎前進。
越靠近超市廢墟，空氣中的異樣感就越發強烈。這不是氣味上的變化，而是一種能量被徹底“抽空”後的虛無感，彷彿那片區域的生命力都被某種存在吞噬殆儘了。
眼前的景象印證了這種感知。超市周圍散落著大量破碎的鏽蝕甲殼，顯示昨夜戰鬥的慘烈。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戰場上異常乾淨。
冇有血跡，冇有屍體，冇有那些閃爍著數據流光的奇異殘留物。
隻有一些焦黑的、彷彿被高溫熔融後又迅速冷卻的玻璃狀結晶體，零星散佈在地麵和殘骸上。整個區域就像被某種東西徹底“清掃”過一樣，所有蘊含能量的部分都被吞噬殆儘，隻剩下最基礎、最惰性的物質。
陳深蹲下身，仔細觀察那些玻璃狀結晶。
它們在晨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澤，內部似乎還殘留著極微弱的能量波動。
這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數據化玩家在鏽爪鬣狗和那個“守夜人”眼中，就是純粹的能量補給。一旦被攻破，就會被徹底分解吸收，連一絲殘渣都不會剩下。
王虎小隊，已經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除”了。
他在廢墟間小心穿行，希望能找到一些有價值的資訊。
在一處扭曲的鋼梁下，他發現了一塊半融化的金屬牌，上麵模糊地刻著“應急通訊”字樣，旁邊還有一個箭頭指示。這可能是這個世界原本的設施標記。
更讓他在意的是，在一處相對完整的牆角，他發現了一道深深的刻痕。這道刻痕很新，邊緣銳利，明顯是人為所致。
刻痕旁，有幾片被踩碎的、顏色與周圍鏽蝕環境略有不同的碎石，它們散落的方向指向一個遠離主戰場的位置。
這痕跡帶著一種倉促和刻意。是有人在最後關頭留下的訊號？還是某種陷阱？
陳深仔細檢查著刻痕的走向，突然在牆角發現了一小片與眾不同的布料。它被刻意塞在裂縫中，顏色暗沉，但質地明顯不屬於這個鏽蝕的世界。
他小心地取出布料，發現上麵用某種暗紅色的液體畫著一個簡易的箭頭，指向北方。
就在他準備進一步探查時，遠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金屬摩擦聲。陳深立刻屏住呼吸，迅速隱入一旁的陰影中。聲音來自刻痕指示的方向。
他耐心等待了約一刻鐘，確認冇有其他動靜後，才小心地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追蹤。在繞過一堆金屬廢料後，他發現了一個被部分掩蓋的地窖入口。入口處有新近活動過的痕跡，但此刻卻靜悄悄的。
陳深冇有貿然進入，而是在周圍仔細勘察。在地窖入口不遠處，他發現了一些零散的能量晶體碎片，以及一道拖拽的痕跡，一直延伸到地窖深處。這些晶體碎片與戰場上那些被吸乾能量的結晶體完全不同，它們還保留著微弱但穩定的能量波動。
這讓他產生了一個猜測：或許有人在這裡嘗試收集或儲存能量，而這在這個世界是極其危險的行為。
他退回安全距離，快速在腦中繪製出周圍的地形圖，標記出這個可疑的地窖位置。不管這裡麵藏著什麼，都不是他現在能夠應付的。
返回石屋的路上，陳深格外警惕。在距離石屋還有百米左右時，他刻意繞了個圈子，從另一個方向接近。多年的生存本能讓他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太安靜了，連平時偶爾掠過的風聲都消失了。
就在他即將抵達石屋時，眼角餘光瞥見遠處一堆高聳的金屬垃圾山陰影處，有什麼東西反射了一下晨光。那動作極其輕微，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但陳深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絲不協調。
他冇有停下腳步，也冇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繼續保持著原來的節奏走向石屋，但全身的感知都已經提升到了極致。那個陰影中的存在，給他一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意。
“怎麼樣？”李鳴急切地打開門，臉上寫滿擔憂。
陳深迅速閃身進屋，將門重新掩好。
“那邊什麼都冇有了，被清理得很乾淨。”他言簡意賅地描述了自己的發現，“數據化玩家在這個世界，就像是擺在餐桌上的食物。”
李鳴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發白。
“但我們發現了這個。”陳深展示了一下那塊金屬牌和布料箭頭，並說明瞭地窖的發現，“不管那是誰留下的，都說明附近可能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我們必須更加小心。”
他頓了頓，透過門縫望向外麵逐漸明亮的天空：“收拾一下，我們立刻離開。沿著與那片死地相反的方向前進。記住，在這個世界，保持低調可能就是我們最大的優勢。”
在遠處那堆金屬垃圾山的陰影中，一個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身影正死死盯著石屋的方向。
王虎緊緊捂著自己的一條手臂，那裡的數據化修複功能已經完全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粗糙的、類似鐵鏽的痂狀物。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勉強掩蓋住自己的能量特征，像一條變色龍般躲過了昨晚的清洗。
現在，他的眼中隻剩下最原始的求生**和深沉的怨毒。
那兩個選擇真身路徑的“原始人”，在他眼中成了唯一的翻盤希望。他像一頭等待時機的受傷野獸，耐心地潛伏著，等待著獵物露出破綻的時刻。
晨光徹底照亮了鏽蝕廢都，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陳深和李鳴來說，這不過是另一場生存考驗的開端。在這個能量即是詛咒的世界裡，他們的每一步都必須走得格外小心。
陳深最後檢查了一遍裝備，將生存刀彆在腰間，深吸一口氣。“我們往南走，”他指著與布料箭頭相反的方向，“遠離那個地窖，遠離昨夜的戰場。”
李鳴默默點頭，握緊了陳深分給他的半根鋼筋。兩人悄無聲息地離開石屋，很快便消失在廢墟的陰影中。
而在他們身後，兩雙眼睛都在注視著他們的離去——一雙充滿算計與怨毒，另一雙，則來自地窖深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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