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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鐘_意思 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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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的光線漸弱,河邊小路濕滑,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踩著雜草走,沈阿弟拖著黃包車緊跟阿寶,走著走著,突然分出隻手從口袋掏出一顆皺巴巴的糖果遞給他,“阿哥,給你吃。”

阿寶睬也沒睬。

沈阿弟委屈地嘀咕:“阿哥不喜歡吃糖啊。”

他不死心,仍在口袋裡掏著,掏出一隻生鏽的鐵皮玩具,獻寶似的遞到他跟前:“阿哥,給你。”

阿寶看都沒看,抵不過被他反複騷擾,略一分心,腳下踩到一塊濕土,下意識攀住根野藤才沒翻進河裡,一時氣急敗壞,對沈阿弟道:“滾遠點,戇大。”

沈阿弟悻悻地埋了頭,終於暫時閉上了嘴。

張素雲忽然停下腳步,向阿寶道:“他是你阿弟,彆戇大長戇大短的叫,把稱呼改過來。”

阿寶沒吭聲,誰知張素雲竟繞到他跟前,抬手就在他額頭上輕敲了一下:“聽到沒有?小赤佬。”

阿寶反應不及,朝後退了半步,那一瞬的手足無措全被蘊薇看在眼裡,她沒忍住笑出聲來:“是啊,二哥,彆總欺負三哥。”

阿寶突然低聲說:“彆動。”眼睛盯著蘊薇腳邊的草叢,那裡傳來蛇類遊走時特有“沙沙”聲。

蘊薇僵在原地。他幾步上前,伸手要拉她,一不留心自己踩到一處彈坑邊緣,鬆動的泥土瞬間坍塌。說時遲那時快,沈阿弟驚呼一聲“阿哥”,丟下黃包車,飛撲過去抓住阿寶。

他用力一拽,把阿寶拉了回來,自己卻因慣性向前一栽,額頭重重磕在河岸邊突出的石頭上。

血流下來,沈阿弟大哭,“痛啊。”

阿寶一下子發了怔,張素雲上前去,從腰間掛著的小布袋裡取出一塊紗布按在沈阿弟額頭,道:“好了好了,彆哭了。我們尋地方過夜,阿姐替你上了藥就不痛了。”

末了又補一句:“一個都不讓人省心。”

再度行路時,張素雲特意囑咐蘊薇:“阿妹,你看著他倆點,彆再弄出點事。”

幾人沿河邊小路繼續前行,天色愈發陰暗,阿寶指著前頭一片蘆葦蕩說:“鑽過這片,有個土地廟能暫時避一下。”

他們穿過蕩稈,儘頭處果然立著半截石碑,歪斜的土地廟屋頂從枯樹後探出來。

張素雲看了一眼阿寶,笑道:“小赤佬倒有點本事,這種偏門地方都曉得。”

阿寶刻薄地回:“誰想曉得。我想躺洋房裡……”話音未落,他突然頓住了。幾人跟上前去,隻見廟前的灌木叢中橫躺著一具日軍屍體,死者雙眼大睜,軍裝上凝著暗褐色的血跡。

阿寶先上前去,抬起那屍體的胳膊看了看,隨即便開始利落地剝起那件厚實的軍大衣。他頭也不抬,對傻愣在原地的沈阿弟道:“戇大,過來幫忙。”

軍大衣完全扯脫下來後,阿寶拆掉上頭的軍銜章,又在地上抓了把濕土,使勁揉搓著大衣表麵的血跡。沈阿弟跟著他學,蹲在一旁用雙手去揉衣服上的血塊。

全部弄完,阿寶指著屍體對沈阿弟道:“跟我一起拖。”

兩人合力把屍體扔進了廟角落的枯井裡,阿寶又尋了一堆枯葉樹枝蓋在井口。

沈阿弟討好似的捧著那件軍大衣過來給他,“阿哥……”。

阿寶摸著那厚實的布料,麵孔上有了一絲笑意。

此時天已完全暗了,他抖開軍大衣披在肩上,衝著廟內走去,蘊薇和張素雲已撿了一堆樹枝樹葉子在廟堂中央生起了一堆小火,正靠著篝火相互包紮傷口,見他們進來,張素雲伸手招呼,“過來,給你們上藥。”沈阿弟乖乖地過去坐下,把頭仰了起來,任憑著張素雲替他上藥。

阿寶過去,看著她攤在地上的半包藥粉,說了句,“我自己來。”說罷,伸手就要拿。張素雲“啪”一下拍上他手背,“小赤佬,彆瞎弄,糟蹋我藥粉。”說完轉向蘊薇,“阿妹,來替你二哥上藥。”

阿寶皺了下眉,卻索性坐了下來,對蘊薇道:“行啊,大小姐,你也彆手抖糟蹋藥粉。”

蘊薇學張素雲的樣子輕輕打了他一下:“二哥,說過多少次了,叫阿妹。”彷彿真的是大家庭裡恃寵生嬌的小妹。

說歸說,她湊近他,一層層地拆他頭上纏著的繃帶,確實小心得過了頭。

阿寶道:“你當拆炸彈啊。”說罷甩開她,自己一把扯脫了繃帶,二話不說抓起地上的藥粉撒上去。

沈阿弟在邊上“嘿嘿”笑了兩聲說:“阿哥麵孔紅了。”

張素雲眼疾手快地攔下了他胡亂灑藥的手,“彆瞎折騰,傷口感染了可不是鬨著玩的。”說著拿出一塊乾淨紗布,用力按在阿寶頭上的傷口,“小赤佬,你就嘴上痛快。給我坐定了。”

阿寶被她按著,終於不再動,蘊薇借火光蘸了藥粉小心地塗在他的傷口周圍,動作比先前從容了些。

包紮完畢,張素雲從衣襟內拿出一隻油紙包裹著的燒餅掰成四塊,把最大的那塊遞給蘊薇:“小妹長身體。”接著把另兩塊依次分給沈阿弟和阿寶,自己留下最小的一塊。

阿寶咬著他那塊燒餅,看著她們認真的樣子,心裡有點好笑,覺得像在陪女學生玩過家家。

沈阿弟突然把分到手的燒餅掰成了兩半,把大的那塊硬往阿寶手心裡塞:“阿哥吃!”燒餅碎渣掉在了地上,他趴下來就要舔。

蘊薇忙拉住他,“彆!臟了啊。”一抬頭,卻見張素雲攥著半塊餅,望著沈阿弟不動了。

蘊薇輕聲問:“阿姐,怎麼了?”

張素雲回神,緩緩開口:“我第一次看到阿弟,他背上駝著兩箱手榴彈走在隊伍最後麵。馬班長說是折價買回來的,派不上什麼用場,有身蠻力,就當勞工使。”

阿寶嗤笑:“買這戇大還不如買頭驢。”

火堆突然“劈啪”亂炸起來,火星散落在沈阿弟手背,他卻隻是傻愣愣地盯著灼紅的麵板一動不動,阿寶扯著他後衣領朝後拖了半步:“戇大,曉得燙不會躲?”

沈阿弟傻笑兩聲撓了撓頭,阿寶道:“今天晚上你跟我輪流守門口。你先去睡,等會我叫你。”

沈阿弟重重點頭:“我都聽阿哥的。”

蘊薇忙道:“我也可以守夜。”

阿寶瞥她一眼沒理,張素雲正要開口,阿寶把那日軍大衣扔給她們,“到天亮沒幾個鐘頭,彆廢話了,再弄下去全都沒得睡。”

張素雲接住大衣,看了一眼阿寶,告誡他:“彆熬通宵,守一半叫我和阿弟換都可以。聽到嗎?”

阿寶不耐煩地說聲,“曉得了。”就走到廟門口,在門檻上坐下來。

張素雲這才把軍大衣鋪在地上,拉著蘊薇躺下:“阿妹,睡吧。明天路還長著呢。”

阿寶守到一半,眼皮漸漸發沉,半夢半醒裡突然聽見踢踢踏踏腳步聲,一睜眼,見沈阿弟咪蒙著睡眼褪下褲子對著廟門口撒尿,他趕緊起身,一把拍在他肩上:“戇大,彆尿在門口。”沈阿弟傻嗬嗬地笑著,聽話地又往外挪了幾步。

等他解決完,阿寶說:“換你守著,有什麼動靜立馬叫我。”

沈阿弟點頭如搗蒜:“阿哥。我會守好的。”

阿寶回到火堆旁,張素雲和蘊薇蓋著軍大衣睡得正香,他在沈阿弟空出的位置躺下,扯了一角大衣,很快沉沉入睡。

睡到一半,忽然察覺袖子被人扯住,他一激靈醒過來,發覺是蘊薇,不曉得做了什麼夢,眼睫毛都被眼淚糊住了,嘴裡還在不住嘟嚷:“二哥,說好帶我去廟會的。”

他懶得動彈,就隨她抓著。不多時又睡過去。臨近天亮時分,他卻也做了個夢,夢裡伏在一個女人背上,手裡拿著支麥芽糖,卻怎麼也送不進嘴裡。

天光微微亮時,他猛然抽手,蘊薇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他順勢起身:“當人阿哥真折壽。”

蘊薇,你抓著二哥的手,讓人家沒法在夢裡吃到麥芽糖啦hhh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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