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長安 寶芝林(1)
寶芝林(1)
謝司黎看著謝司楠詢問道,“你之前說知道憐兒是藥人一事,後來是否看過大夫。”她說著就給謝司楠沏茶。
“看過,但大夫都說……”謝司楠想了想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出口,“我身體現在並無大礙。既然知道嫡母想要讓你替嫁,為何祖父還要讓你回長安?”
謝司黎看出他的心思,神色自若,“回長安是我的意思,與祖父無關,再者,祖父他們過些日子也要回長安,準備今年在這邊過新年。”
她不給謝司楠開口的機會,“二哥,你身上的東西並非無礙,而是隻有最多半年壽命是嗎?”她端著麵前的杯盞小呷一口,“從你的這個身體情況能夠推斷出來,你寵幸憐兒很多年。”
沒有得到謝司楠的回答,她繼續開口,“長安城的這些大夫的確看不出你的病因,那憐兒本就是揚州瘦馬,身上的東西乃是趙國那邊,真沒有想到黃氏為了對付你,倒也下了血本。”謝司黎唇邊泛著冷笑,“還不就是擔心阻礙謝司禹的錦繡前程。”
察覺到謝司楠的目光,她一眼掃了過去,“難道不是?”
“是。”謝司楠悶聲回答,“謝司禹的確是人中龍鳳,黃氏為了他也付出不少,不像我……”
“以前是你眼瞎,不要在這裡自怨自艾,還不如想著在大考時如何一躍成為甲等,到時候也讓黃氏大吃一驚。”謝司黎麵無表情地打斷謝司楠的話。
她瞥了一眼謝司楠又繼續開口,“謝司楠,你要記住,你纔是相府的正兒八經的嫡子,在祖父的見證下上了族譜的人,他謝司禹到你麵前差得遠。”
沒有得到謝司楠的答複,謝司黎再次開口,“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到你去寶芝林。”
她說完不給謝司楠開口回答的機會,就轉身從他的房間內消失不見,就好像方纔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一場夢。
聽見“寶芝林”三個字的時候,謝司楠就知道他這個妹妹肯定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寶芝林遍佈君國每個州縣,據說即便是當今君帝也無法查出寶芝林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就和突然崛起的黑市一樣神秘莫測。
寶芝林有三個規矩。
一,達官顯貴者不醫;
二,不中意者不醫;
三,心情不佳時不醫;
他們相府恰好屬於達官顯貴者,彆說達官顯貴者不醫,就連當今君帝都請不動寶芝林的大夫。
但他們天天免費給長安城內的普通百姓看病,不僅如此還會定時施粥,送藥,這就是寶芝林能在長安立足的根本。
謝司楠的想法謝司黎不知,她回到黎居後就讓司澤前去送一封信。
謝司楠身上的症狀本身很好解,但隻因憐兒乃是藥人多種藥物並用,他的情況若是不能對症下藥,後果不堪設想。
“姑娘這是和二公子相認了?”珞梅上前一步緩聲道,“這樣也好,省得到時候黃夫人借刀殺人。”
“哥哥不是那麼傻的人,他已經知道黃氏的目的。”謝司黎擡眸看向珞梅,“縱然黃氏有心想要對付我,也要看她能否找到機會。”她的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畢竟想要殺的我人,大概能從長安排到渝州城,你看,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嗎?”
“今日司園那邊傳言來說,年底就能入住,若是姑娘準備入住,他們到時候就把地龍燒起來,聽說長安的冬天比渝州城冷得多。”
“姑娘身子弱,經不起這天寒地凍的天氣。”珞菊說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瞧瞧這相府給我們的炭,幸好都是我們從渝州城帶回來的都是銀絲炭。”珞蘭麵上情緒不顯,語氣中卻略有抱怨。
“在相府這段時間,黃氏可有為難你們?”謝司黎說著就接過珞蘭遞過來的熱茶。
這茶是今年四月份時從臨安那邊送過來的新茶,入口極佳,也符合她的口味。
“黃氏自然不屑對我們出手。”珞梅麵色恭敬,“在相府我們也一直記著姑娘之前說過的話,不與人為敵。”
謝司黎的手微微一頓,唇邊泛著冷笑,“主要還是黃氏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雖說是找我回來替嫁,但替嫁一事說出去於他仕途不利,在沒有考慮到兩全其美的方法之前,他和黃氏不會為難我。”
“他甚至還要擔心,若是到時候我不同意替嫁,他的寶貝女兒謝司瑤就要嫁給燕王殿下。黃氏自是捨不得,眼下最好的辦法大概就是挑撥我和哥哥之間的關係,讓他出手對付我。”
思及此,謝司黎看著她們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翌日。
謝司楠按照慣例前去給黃氏請安。
他從黃氏的口中隱約聽出想要挑撥他和謝司黎之間的關係。
他麵上和黃氏虛情假意的敷衍著,內心卻在思考如何把這件事告訴給謝司黎。
黃氏想要借他的手去傷害謝司黎坐收漁翁之利。
縱然到時候謝司黎心生怨懟,她身為嫡母最多也就是做做樣子,不管是對謝司禹、謝司瑤都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他們兄妹二人反而成為謝司禹兄妹二人的踏腳石,一箭雙雕的毒計!
“母親放心,我從小養在你的膝下,自然與你親近些,若是謝司黎不喜歡你,我就去找她麻煩,警告她!讓她明白這個相府乃是母親說了算。”謝司楠說著一派紈絝子弟的作風,言語間的囂張更是讓黃氏心滿意足的拍手稱快。
“楠哥兒也莫要這樣說,總歸還是親妹妹。”黃氏臉上露出略顯難色,可語氣中透著歡愉,“過些日子便是皇後娘娘生辰,我想著帶著她們前去慈恩寺祈福,楠哥兒覺得如何?”
“那自然是好事。”謝司楠趕緊笑著開口,“之前先生說了,大考之前會有一次休沐,到時候趁著休沐前去便是。”
他心中篤定,黃氏肯定想要趁著這個時候對付謝司黎。
“那就好,快些去書院,省得耽誤你學習。”黃氏說著就對著他擺擺手。
謝司楠轉身離開後,透過銅鏡看見黃氏的臉瞬間就笑了起來。
他從黃氏的院子離開後,就聽從謝司黎的吩咐前往寶芝林,在馬車快要抵達寶芝林時,他就走下馬車準備步行前往。
寶芝林位於街道最繁華之地。
它對麵也是醫館,但兩邊的情況完全無法比擬,寶芝林進進出出的都是普通百姓,而對麵的醫館進進出出都是身穿綾羅綢緞之人。
他尚未靠近寶芝林,就被一個年輕的店夥計用掃把趕了出來,“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寶芝林的規矩,達官顯貴者不醫,莫要用你那滿身銅臭味汙了我們的門楣,我們廟小裝不了你這大佛。”
謝司楠站在那裡正欲開口,就聽見一個聲音響起。
“喲,這不是謝二公子?你該不會想要到寶芝林看病。”
“齊兄說的哪裡話,寶芝林的規矩這長安城誰人不知,謝二公子身為謝相嫡子視為達官顯貴者,寶芝林又豈會給他看病。”
“徐兄、齊兄,謝相嫡子難道不是謝兄,與他這個死胖子有何關係?”
“對對對,謝相之子乃是司禹兄,與他這個死胖子沒有任何關係。”
謝司楠順著聲音望去就看見愛你三個熟悉的身影,他們一個是兵部侍郎之子齊硯文、一個是戶部侍郎之子徐鳴舟、另外一個則是禮部侍郎之子葉旭懷,他們與之交好的人是謝司禹。
“我來此處與你們何乾?”謝司楠說著就開啟手中的扇子晃了晃,“謝司禹是不是嫡子,你們說了不算,祖父說了纔算。”
“謝二公子,你可彆不識好歹,我看你是趁早有病趕緊找大夫看看。”徐鳴舟沒有多想地開口。
“謝二,你到謝兄麵前可差遠了。”齊硯文也順著話說下去,“也不看看你在謝兄麵前算什麼,竟然還敢在這邊編排謝兄!”
“寶芝林門口豈容爾等大聲喧嘩。”
謝司楠擡頭望去就看見一個身穿青衣的男人走出來。
他臉上帶著笑容,舉手投足間皆是一派溫潤儒雅模樣。
“何事爭吵?”
察覺到青衣男人的目光,謝司楠正欲開口就聽見徐鳴舟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不過是聽聞謝二公子想要來貴醫館求醫,看個笑話罷。”
“這長安城誰人不知寶芝林的規矩,也就這種不學無術之人不知。”葉旭懷順著徐鳴舟的話說下去。
“杜掌櫃,你也莫要和謝二公子計較。他這個人就和燕王殿下一樣,時常流連風月場所、貪圖享樂、耽於美色,又豈會知曉寶芝林的規矩。”齊硯文看著他麵色恭敬。
“謝二公子聲名遠播,想來杜掌櫃早就知曉他的名聲,若是與這種人置氣,豈不晦氣?”
謝司楠站在那裡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緊緊握住垂在身側的手,手上爆出的青筋似乎在彰顯著他的不虞。
就在他想要衝上去給他們三個人一人一拳時,他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謝司黎的那張臉。
那張帶著盈盈笑意的臉,邀請他一起掀翻相府。
待他調整好情緒,正欲開口,就聽見杜掌櫃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