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長安 白骨枯
白骨枯
陸時淵進宮後,程雲帆去見一趟謝司黎。
他並未詢問鳴冤鼓一事,在得知他要鎮山塔後,隻吩咐他把仵作帶上。
程雲帆不解,仍按照她的吩咐把仵作帶上,有備無患。
鎮山塔外人不常來,一方麵是因為此塔由中書令所建,二來則是在多年前,有傳言來鎮山塔的一群盜墓賊從這裡神秘消失不見。
百姓之間以訛傳訛,長此以往三人成虎,衍生出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
抵達東郊後,遠遠就能看見鎮山塔,從遠處看矗立於煙霧繚繞之下,可又感覺陰風陣陣時不時地吹來。
“程通判,為何要來此處?”衙差不理解地詢問,“這個地方極為邪門,我們趕緊回去。”
“趕緊向前走。”程雲帆說著就踹了衙差一腳,“若是找不到陸大人想要的東西,仔細你們的腦袋。”
衙差有的膽子小、有的膽子大,膽子大的人已經向鎮山塔的方向走去,膽子小的人互相抱團取暖,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前走去。
鎮山塔越近,他們就越覺得冷,並非那種寒冷的天氣,而是由內而外的冷,侵入骨髓的冷。
“鎮山塔挑選的風水寶地,照理來說應該是山清水秀之地,可如今這一塊卻變成了荒地。”仵作說著看向身邊的程雲帆,“我覺得應該不簡單。”
京兆府的仵作,乃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青年人,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神情有些淡,那雙眼睛卻在四處打量周圍的情況。
程雲帆按著他點點頭,“此處陰風陣陣,像是怨氣橫生,若是真的有鬼大概都是方趙二家手上慘死的冤魂。”
“大人,這裡有發現,大人趕緊過來看看。”
聽著前麵衙差的聲音,程雲帆和仵作二人同時向前走去。
途徑鎮山塔途中有一處荒井,井蓋上刻著各種圖案,程雲帆和幾個衙差合力才將井蓋挪開。
挪開井蓋的一瞬,他們就覺得一陣冷風吹來。
程雲帆的腦海中不知想到何事,看向身邊的衙差,“東西準備好,我們下井!”他幾乎沒有多想。
相關東西準備好,程雲帆、仵作帶著一個膽子大的衙差下井。
荒井極深,牆壁上滿是濕滑的青苔,越往下從裡麵冒出來的冷氣就越強烈。
接觸到地麵,他們點燃火摺子後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驚呆,放眼望去皆是一具具枯骨。
即便是膽子大的衙差在看見這一幕後,也忍不住地吐了出來。
“能把這些屍首帶上去嗎?”程雲帆麵不改色地看向站在一邊的仵作。
“可以。”仵作看著程雲帆點頭,“程通判先出去,剩下的事情交給我,我保證把所有的屍首全都帶出去。”
程雲帆上去後,仵作就開始忙碌起來,他口中唸叨著往生咒,但願來世能有一個好結果。
接近傍晚,仵作才將所有的枯骨全都帶出井,枯骨都已經拚接完成,可之前那些百姓所言一模一樣,一共五十具屍首,其中最小的不過八歲、最大的也不過雙十年華。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全都慘死在方趙二家手中。
程雲帆按著躺在麵前的一具具枯骨,又將目光落在仵作身上,“你說為什麼他們會變成白骨?”
“血肉腐蝕後隻留下白骨。”仵作擡眸看了一眼程雲帆,“我們先把這些屍首擡回去,再行商議。”
等到程雲帆帶著仵作回到京兆府時,正好就看見君圻煜、關淩頌、陸時淵、衛霖四個人站在一處。
伴隨著他們的動作,那些白骨被一一展現在他們的麵前。
“見過殿下……”
“這是從荒井挖出來的屍首?”君圻煜打斷他的話將目光落在放在旁邊的一具具枯骨上。
“是,這是從荒井挖出來的屍骨。”程雲帆麵色恭敬,“不多不少一共五十具,和前來報案的人數正好能夠對上。”
察覺到君圻煜的目光,程雲帆繼續開口,“根據仵作所言,其中最小的年僅八歲,最大的也不過雙十年華。”
“方趙兩家果然都是畜生!”陸時淵想也不想地破口大罵,“到時候一定要用證據讓方趙兩家之人死無葬身之地!”
這句話說出口後,陸時淵這纔想起君圻煜站在旁邊,他瞥了一眼君圻煜後,暗自鬆一口氣。
“陸大人說得有道理,這種人就算是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君圻煜麵色清冷,“父皇就是對世家太容忍了,這才導致他們胡作非為,不把父皇放在眼中。”
他婆娑著手中的玉扳指。
“你們素來都知道我的為人,沉迷美色沒有多大出息,這件事全權交給你們處理,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也會出一份力。”君圻煜看著他們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殿下放心,我們一定會竭儘全力查出此事。”陸時淵等幾個人看著君圻煜神色恭敬。
一炷香的時間後,他們就看見一個衙差的身影向這邊走來,“殿下、陸大人,我們在鎮山塔那邊也有所發現。”
“如果說荒井那邊都是姑娘,那鎮山塔之下皆是男性屍骨,和姑娘不一樣的是,他們屍身保持完整,但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衙差看向他們幾人麵色恭敬,“仵作已經在那邊把人挖出來,是否需要移步前往。”
“去。”君圻煜想也不想的開口,“正好看看方趙兩家喪心病狂到何樣程度。”君圻煜說著這句話後,又看向站在身邊的三個人,“陸大人、關大人、還有衛大人不如隨本王一同前往。”
程雲帆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去,他將屍身的情況一一記錄在案,其他三人隨君圻煜一同前往。
抵達鎮山塔後,守在那裡的衙差人人手中都舉著火把,在看見他們三人時都恭敬行禮。
“殿下,這邊請。”帶領他們的衙差帶著他們向目的地走去。
等到他們見到仵作時,就看見仵作的麵前放著不知道多少具屍身,從衣服就能夠分辨出他們的身份,其中還有一夥人就是之前的盜墓賊。
君圻煜站在那裡眸色清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殿下……”
聽著陸時淵的聲音,君圻煜擡頭望去,低聲道,“我從未見過此番場景,你們說天子腳下尚且如此,那天子看不見的地方又當如何?”
他也不給他們開口說話的機會,繼續道,“肯定有更多的百姓在遭受這樣的痛苦,若是這件事不能調查水落石出,又豈能對得起天下百姓?”
“陸大人、關大人、衛大人,勞煩你們呈書上奏,本王也會將此事告知父皇。”君圻煜看著他們低聲道,“不論事情真假,這種事也必須要讓父皇知道。”
世人都以為君圻煜乃是長安第一紈絝、沉迷風月場所、耽於美色之人。
從他的話語中,卻又能夠感受到他的力量,即便是如此弱小的力量,也想要幫助這些人。
“方大人乃是大皇子之人,殿下在朝堂上沒有勢力,若是和大皇子為敵……”陸時淵將目光落在君圻煜身上,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那又如何?”君圻煜將目光落在他們三個人身上,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我胸無大誌,又對那個位置沒興趣,大哥自己馭下不嚴,難不成還要將此事歸咎到本王身上?”
君圻煜也不給眾人開口地機會,“這件事我一定會主持公道、伸張正義!”
“我等代替百姓多謝殿下!”三個人看著君圻煜鞠躬。
君圻煜跟著他們一起回城,陸時淵等三人直接回京兆府衙,君圻煜回宮準備直接將此事口頭告訴君帝。
“燕王殿下此人當真是耽於美色之人?”回程路上衛霖看向他們二人,“我倒是覺得殿下不簡單。”
“陸大人,聽說你把司黎姑娘收押,準備如何處置?”關淩頌將目光落在陸時淵身上,語氣不善。
“陸大人你怎麼把司姑娘收押?”衛霖也將目光落在陸時淵身上。
頂著他們二人的目光,陸時淵無奈攤手,“她說不願意離開地牢,和旁邊的老伯聊得正歡呢。”他擡手扶額,“你們等一下要去看看姑娘嗎?”
“自然。”關淩頌和衛霖的聲音同時響起。
抵達京兆府後,陸時淵帶著關淩頌和衛霖前去地牢探望謝司黎。
“姑娘如何?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到姑娘。”關淩頌有些緊張地開口,“據說一直生活在渝州城。”
“當年那封信告知我們這件事時,我們還大為吃驚。”衛霖說著也將目光落在陸時淵身上,“陸大人,這位姑孃的身份到底如何?”
良久。
陸時淵開口,“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至於是何身份,目前我的資料隻知道她是謝相之女。”
“誰?”關淩頌看向陸時淵語氣吃驚,“謝相?左相謝諄?她竟然是謝相之女!”
“我們素來與謝相不睦,若是被她知曉我們……”
年近四十的關淩頌看向陸時淵的神色裡卻隱含緊張。
“她與謝相之間並無父女之情,此番謝相讓她回來,據說也是為了讓她替嫁給燕王殿下。”陸時淵說著這裡搖搖頭,“不過這些都是道聽途說,具體如何,等你們見到姑娘後可自行詢問。”
關淩頌和衛霖互相看一眼後,對著陸時淵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