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長安 大考中
大考中
十二月一日,龍門書院一年一度的大考正式開始。
因著昨夜與謝淩、秦氏說好,今日由她和楊氏為謝司楠、謝司川、謝司初三人送考,卯時剛過,司園就已經為他們準備好早膳。
謝司楠、謝司川的大考一共三天,考的內容都基本相似;
謝司初就讀啟蒙堂,酉時就會結束。
謝司黎在前廳見到他們時,就看見謝司初拉著謝司川一臉興奮地正在說話,站在旁邊的謝司楠似乎也很好地融入進他們二人之中。
昨天晚膳時,謝司黎就已經將謝司楠的情況如實告知,作為她唯一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兄長,她總要多護著他,至少在扶持君圻煜登基之前,她兄長這個仕途之路還需要穩定一番。
謝諄自是不願意給謝司楠提供資源,他手中的資源人脈定然都要留著給謝司禹。
“三姐姐。”謝司川和謝司初的聲音同時響起,他們兩個人的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妹妹。”謝司楠略後他們一步開口,“之前不是說過身子不好就不要相送,怎地又來了?”
“回長安第一次目送兄長大考,自然要來。”謝司黎看著謝司楠笑道,“身子的事無須擔心。”
“三姐姐你放心,我與二哥在一起,雖距離遠些,我會照顧他。”謝司川拍著胸膛信誓旦旦地說著,“我跟在司一他們身邊學了拳腳功夫,身體康碩。”
謝司黎看著謝司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到時候讓阿澤親自指導你如何?”
說完她又將目光落在謝司楠身上,“大考結束後,你也跟著阿澤學些拳腳功夫,如今在杜掌櫃的調理下,你的身子也逐漸恢複,雖還有之前‘呆霸王’的影子,總歸少了些……”
她的話尚未說完就感覺到謝司楠的手落在腦袋上,隻聽見他的聲音傳入耳畔,“擔心這些作甚總好過你這身體,你才需要跟著司澤好好學些拳腳功夫。”
看著謝司楠臉上的表情,她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到時候我也跟著阿澤學些拳腳功夫。”
“這才對。”
用過早膳,一行人同乘一輛馬車前往龍門書院。
天色尚早,書院門口都是送行的人,在尚未天明的情況下每個人的馬車前麵都掛著一盞燈籠,隨身的小廝、丫鬟手中也各提著一盞。
不巧的是,停在他們旁邊的正好就是相府的馬車。
前來送考的人是謝諄和黃氏,黃氏對於這件事極為上心。
一想到之前丫鬟提過的那些事,她又將目光落在站在身側謝司禹身上。
謝諄隻看了他們一眼沒有打招呼,彷彿打個照麵對他們來說就已是恩賜。
她又站在那裡陪著楊氏說會話,偶爾謝司初、謝司川、謝司楠也會跟著附和。
卯正時分,謝司黎看見坐著馬車姍姍來遲的君圻煜。
他衣冠整齊地走到他們這邊對著他們問好,對於其他人的問候則是點頭示意,對於謝諄的問候則是冷哼一聲,似乎並未將他放在眼中。
“見過……”
楊氏正欲開口就聽見君圻煜的聲音響起,“楊嬸不必多禮,我和謝三之間不需要這些繁文縟節。”
聽著君圻煜的話,謝司黎看了一眼楊氏笑道,“二嬸,不用和他客氣。”
“大考結束後,請你們去禦品軒,那邊已經訂好雅間,回到長安這些年,唯獨鐘愛禦品軒的菜品。”君圻煜說著就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幾人。
謝司黎不遑多讓地開口,“有勞燕王殿下破費。”
“好說、好說,此番大考的前三名者出任正四品以上官職,前二十名者出任正七品官職,如今朝堂缺人,此番若是能夠取得優異成績,定然能報效朝廷!”
君圻煜的話讓謝司黎低聲笑著,“燕王殿下言之有理。”
伴隨著書院鐘聲的響起,大門緩緩開啟,從裡麵走出數十位身穿龍門書院的青年,他們僅代表院長、副院長二位維護應儘職責。
目送謝司川、謝司初、謝司楠走進書院,謝司黎與君圻煜約好到時候在擷淵樓見麵,這才登上回司園的馬車。
“三丫頭,我聽川哥兒說,這次夫君回來之後不回肅州了是嗎?”
謝司黎看了一眼楊氏笑道,“二叔在外已有數年,在肅州也有頗多建樹,在百姓心中口碑甚好;前些日子出了方燁一事,如今中書令一位空缺,想來他會擢升為中書令。”
她說出這些話時目光一直都在注視著楊氏,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二嬸,你是不放心二叔在長安城的生活嗎?”
“夫君的性格我瞭解,他剛正不阿,難免會在朝堂樹立頗多敵人,我身為商賈之女,又無法為夫君籌謀,就想著他其實在肅州擔任知州也挺好。”楊氏說著就輕聲歎口氣,“我知道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可我又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聽著楊氏的話,謝司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叔擢升中書令乃是好事,四弟功課素來優秀,諸葛先生時常與我誇獎他,若是能夠進入前三甲,想來能夠擔任高品階的官職,如今不管是大理寺、刑部還是京兆府都缺人,禦史台也是如此。方燁一事牽連甚廣。”
她後麵都已經準備好另外一份送給謝司川的升遷的大禮,按照謝司川的性格,不是進入大理寺就是京兆府,甚至還有可能是刑部,端看他自己如何選擇。
至於謝司楠,他的性子倒是不太適合在朝堂上發揮,但如今他有需要,倒也不是不可以給他安排一個位置,反正職位空缺很多,看他如何選擇。
謝司黎思考間就感覺到楊氏的手落在她的手上,“三丫頭,你說夫君會不會成為彆人的眼中釘,我又該怎麼做纔好?”
她能夠猜到楊氏為何擔憂,她反握住楊氏的手,“二嬸隻需要站在二叔的身後即可,剩下的事交給二叔。”
和我。
剩下的話謝司黎並沒有說出口。
“二叔這些年在肅州也有建樹,無須為他擔心。”謝司黎擡手拭去楊氏臉上的淚水,“這些年你是如何支援二叔,以後亦是如此,彆讓他為你擔心即可。”
“如同在渝州城一樣,司園和我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她的話剛落音就看見楊氏露出一個笑臉,“好,我永遠都是夫君的後盾。”
她將楊氏送回司園,回院子喝了一盞茶,就前往擷淵樓與君圻煜見麵。
擷淵樓乃是長安城最大的茶樓,樓中有不少極品、珍品,其所在位置與禦品軒隻有幾個商鋪之隔。
謝司黎今日攜綠竹一同前往擷淵樓,在台前與掌櫃確認後,她就在夥計的帶領下前往雅間。
雅間名喚“雲棲”,她推開門後就看見君圻煜坐在位置上,麵前的矮幾上放置幾盤她喜歡的糕點。
“你來了。”
聽著君圻煜響起的聲音,謝司黎在他的麵前坐下來,“有何指教?”她順手就拿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
她想了想葫蘆中的酒已經空了,就從袖子裡將酒葫蘆拿出來遞到綠竹麵前,“去金樽買些酒來,按價付款。”
“白蘞之前提醒你少飲酒。”司澤的聲音傳入耳畔,“飲酒傷身。”
看著綠竹站在那裡一臉為難的樣子,謝司黎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去買,管她作甚!老頭子都管不住我。”
得到命令的綠竹看了一眼君圻煜,這才轉身離開。
“老頭子詢問我中書令的位置該給誰。”君圻煜給謝司黎沏茶,“大皇子、三皇子都在推薦自己人,老二是個傻的,對這個倒是不太上心。”
“他沒用老大、老三的人,是因為他們的人不可信。”謝司黎看了一眼君圻煜,“之所以問你是因為你在朝堂上沒人,也毫無建樹,縱然有了方燁一案作為基礎,可他卻將功勞都給了三司。”
沒有得到君圻煜的回答,謝司黎繼續開口,“他這一招可謂是妙手。”說完她瞥了一眼君圻煜。
“反正就連老頭子都覺得我不可能繼承大統。”君圻煜臉上帶著訕笑,將杯中茶一飲而儘,“你又如何能篤定那個位置便是我的?”
“天機不可泄露。”謝司黎看著君圻煜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她沾著水在桌麵上寫下幾個人的名字,她每寫一個名字時都能察覺到君圻煜呼吸的略微的變化。
“你……”
她笑著打斷君圻煜的話,“我既然信你,自是不會懷疑你,更何況朝堂之上官員空缺,也的確需要好好補充一下。”
她端起麵前的杯盞小呷一口,“中書令一職你可有合適的人推薦?”
她坐在那裡擡頭看向君圻煜,任由他打量著。
君圻煜的那雙眼睛裡有質疑、有期待,還有額外流露出來的保護與愛慕。
沉思間就聽見他的聲音響起,“根據他們的分析,他們覺得唯有謝譯適合擔任中書令一職。”
許是沒有得到她的回答,君圻煜的聲音繼續響起,“謝譯此人,與旁人不同,這些年他在肅州頗有口碑,是百姓心中的好官,頗受當地百姓青睞。”
根據謝淩所言,謝譯當年從底層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知州一位,從未靠過相府半分,如果說謝諄是得到相府的蔭庇,那謝譯則是腳踏實地地依靠自己。
恐怕除君帝外,無人知曉謝譯乃是謝淩之子。
“和你說件事。”謝司黎看著君圻煜臉上的表情低聲道,“你口中的這位謝譯乃是我二叔。”
看著君圻煜臉上的表情,謝司黎笑了起來,“你們果然都不知道。我聽祖父說,當年二叔非要依靠自己從底層做起,期間也無人知曉他是祖父之子,偶爾有所接觸,旁人也隻覺得乃是受人所托的照看。”
“與父親不同,父親素來看不上二叔,也從未在外人麵前提起。”說到這次謝司黎搖搖頭,“親兄弟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呢?”
“此番二叔回長安述職,之後事情端看他如何抉擇。”謝司黎看了一眼君圻煜端著麵前的杯盞小呷一口。
“二叔他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不管是任何方麵都的確都符閤中書令人選。”
“既如此,豈不是美哉?”君圻煜說著又往她的杯子裡沏茶,“我之前以為楊嬸乃是寡母卻沒有想到……”他說著臉上露出一個訕笑,“倒是我愚鈍了。”
“正合我意。”謝司黎端著杯子碰了一下君圻煜的杯子,“如此一來,二叔能夠順利留在長安也算是能夠得到照拂。”
“你是想說能夠給謝狗添堵吧。”
謝狗?
隻有君圻煜才能說出這樣的稱呼。
她對著君圻煜舉起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相府它也不值得存在,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