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哭，線下拽？我教他做人 第16章
又是一個週末。
路星辭拖著被抽乾靈魂的身體，回到了家。
這一週，實驗室就是他的洞穴，他帶著團隊不眠不休，啃著“挑戰杯”最核心的演算法。
高強度的腦力勞動，幾乎榨乾了他每一絲精力。
但奇怪的是，他不覺得苦。
每當深夜，他獨自麵對滿屏滾動的冰冷代碼，感到世界隻剩下自己時，他就會點開那個置頂的對話框。
看看她的頭像，看看她發來的那些話。
星星，你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少年。
你儘管往前衝，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在身後支援你。
這些話，是他的強心針，是他的充電樁。
能讓他在被掏空的瞬間，重新注滿名為“動力”的燃料。
他的姐姐……
一想到這個稱呼，路星辭那張總是緊繃的臉上，下頜的線條都軟化了下來。
他推開家門，玄關處，一雙眼熟的米色高跟鞋安靜地擺放著。
路星辭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是顧漫希的鞋。
她怎麼又來了？
他心底那點剛剛升起的溫軟，被一股尖銳的煩躁瞬間刺破。
他換了鞋，正準備目不斜視地回房，廚房裡卻傳來了說笑聲。
一道是他媽李佳慧的聲音。
另一道……是他此刻最不想聽見，卻又在另一個世界裡最渴望聽見的，溫軟女聲。
“哎喲，漫希你可真是太能乾了，這豆角擇得又快又乾淨！”
“阿姨您過獎了，我平時在家也經常做飯的，習慣啦。”
“真是個好孩子，不像我們家薑檸，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誰要是娶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福氣！”
“阿姨您又開我玩笑……”
路星辭麵無表情地走到廚房門口，身體斜斜地靠在門框上。
眼前的畫麵，溫馨得讓他眼眶發刺。
午後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將廚房浸染成一片暖黃。
李佳慧繫著圍裙，滿臉是笑。
而她的對麵，顧漫希也繫著一條同款的卡通圍裙，長髮用一根髮圈隨意地挽在腦後，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脆弱又美好。
她低著頭，正一根一根地，認真擇著豆角。
那雙手，指節纖細，白得發光，動作嫻熟又利落。
這副溫婉賢良的模樣，和他記憶裡那個在職場雷厲風行的“滅絕師太”形象，割裂成了兩個世界。
兩人有說有笑，親密得像一對真正的母女。
路星辭抱著手臂，眼神一寸寸冷了下來。
真能裝。
這個在公司裡殺伐果斷的女人，此刻卻在他家裡，扮演著一個溫婉賢惠的完美兒媳。
演給誰看？
討好他媽，討好這個家。
圖什麼？
路星辭的眼神裡，翻湧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濃烈的被侵犯感。
他想起上一次，她也是這樣，對著長輩笑得滴水不漏，轉頭卻用一句輕飄飄的“小孩子嘛”，把他釘死在幼稚的恥辱柱上。
這個女人，段位太高。
虛偽。
從頭髮絲到腳指頭，都寫滿了虛偽。
而他捧在心尖上，那個會為他加油，會叫他“寶寶”的姐姐，是那麼真實，那麼純粹。
這個女人，在玷汙他心中“姐姐”這兩個字所代表的一切美好。
“呀，星辭，你回來啦！”
李佳慧一抬頭，看見了門口的兒子，驚喜地站了起來。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不是說要在學校忙嗎？”
顧漫希聞聲，也抬起了頭。
視線與路星辭撞上的那一刻，她臉上溫和的笑意，出現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但隻是一瞬。
下一秒，那裂痕就被完美地彌合，笑容重新變得無懈可擊，溫和又得體。
“星辭，回來啦。”
她甚至還主動打了聲招呼，語氣熟稔得像是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不快。
路星辭從鼻腔裡擠出一個單音節的“嗯”。
他的視線像砂紙，在她那張精緻的笑臉上粗糲地刮過。
“你看看你，累得臉都白了！”李佳慧心疼地走過來，拉住兒子的胳膊，“快去沙發上歇會兒，看你這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她一邊說，一邊回頭衝著顧漫希，語氣裡滿是藏不住的炫耀和驕傲。
“漫希，我跟你說，我們家星辭這次可厲害了！他們那個什麼‘挑戰杯’，他是隊長！帶著一幫學霸呢！”
顧漫希也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水漬，笑著附和。
“是啊，阿姨，我聽薑檸說了。星辭這麼優秀，肯定能拿個大獎回來。”
她的誇獎，入耳真誠又悅耳。
可在路星辭聽來，每一個字都像針，紮得他心煩意亂。
他不需要她在這裡假惺惺地恭維。
“什麼優秀不優秀的，就是瞎折騰。”李佳慧嘴上謙虛，眼裡的得意快要溢位來。
她又拉起顧漫希的手，親熱地說：“你看看，還是漫希會說話。星辭，你真該跟漫希學學，學學人家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路星辭眉心狠狠一跳。
有完冇完了？
他抽出被李佳慧拉著的胳膊，語氣結了冰。
“我回房了。”
“哎，等等！”李佳慧叫住他，轉身從餐邊櫃上，端來一盤切好的水果。
“來來來，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這是漫希剛纔切的，你看看，這蘋果切得多漂亮！”
路星辭的視線，被迫落在了那個白瓷盤上。
盤子裡，紅蘋果被切成了大小均勻的兔子形狀，黃橙子被細心地剝掉了所有白絡，旁邊還點綴著幾顆鮮紅的草莓。
擺盤精緻，顏色漂亮。
看得出來，切的人用了心。
顧漫希就站在一旁，臉上依舊是那抹恰到好處的微笑。
那笑容裡，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也帶著一絲禮貌的疏離。
但在路星辭看來，那笑容就是在炫耀。
像是在無聲地說：你看，我不僅能搞定你媽，還能把你這個小鬼，也安排得明明白白。
路星辭胸口那股被壓抑了一週的邪火，又“蹭蹭”地往上冒。
他麵無表情地走過去。
李佳慧把盤子往他手裡塞，笑嗬嗬地說：“快，拿著。跟姐姐說謝謝。”
姐姐？
路星辭的眼底，劃過一道淬了冰的譏諷。
他伸出手，接過了那盤水果。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盤子，他抬起眼，看向顧漫希。
“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冇有一絲溫度。
顧漫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客氣地回道：“不客氣。”
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某種詭異的和諧。
李佳慧滿意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覺得自己的兒子，好像終於懂事了一點。
然而，下一秒。
路星辭端著那盤水果，視線從顧漫希的臉上，緩緩移到了他媽媽的臉上。
他那冇什麼血色的薄唇，輕輕一扯，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讓空氣瞬間凝固的話。
“不過媽，下次彆讓她切了。”
李佳慧臉上的笑容一僵：“啊？為什麼？”
路星辭垂下眼，看著盤子裡那隻用心的“小兔子”，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
“我不喜歡吃彆人碰過的東西。”
話音落下，整個廚房死一般的寂靜。
李佳慧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尷尬，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漫希臉上的笑容，終於，一寸一寸地裂開了。
她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聽到了。
他說，他不喜歡吃彆人碰過的東西。
言下之意，是嫌她臟。
一股混雜著羞辱和怒火的血氣，轟地一下衝上她的頭頂。
她死死地咬住後槽牙，纔沒讓自己當場失態。
好。
好得很。
路星辭，你真是好樣的。
就在李佳慧手足無措，準備開口訓斥兒子時。
顧漫希卻忽然笑了。
她抬起頭，臉上所有的僵硬和裂痕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燦爛到晃眼的笑容。
她上前一步，從那盤路星辭嫌棄的水果裡，用兩根纖長的手指，優雅地捏起一隻最可愛的蘋果小兔子。
她的動作不快，甚至帶著幾分慵懶的從容。
在路星辭冰冷的注視下，她把那隻蘋果小兔子，輕輕放進了自己嘴裡。
“哢嚓”一聲。
清脆的咀嚼聲，在死寂的廚房裡，被放大了無數倍。
她嚼得很慢，桃花眼彎成一道漂亮的弧度，直勾勾地看著臉色驟變的路星辭。
然後，她嚥了下去。
“嗯，真甜。”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不存在的汁水，然後才轉向一臉錯愕的李佳慧，聲音甜得發膩。
“阿姨，您彆怪他。”
“星辭說得對。”
她頓了頓，視線輕飄飄地落在路星辭那張瞬間繃緊的俊臉上，一字一句，清晰又殘忍。
“畢竟，我也嫌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