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卿有兩意 第11章 被她蠱惑 她想要熱烈地擁吻他。
被她蠱惑
她想要熱烈地擁吻他。
林媚珠瞧著他臉色不好,決定先將結果講了:“妾將他的眼睛戳傷了!還將他踹下了樓。”
接下裡的聲音有些猶豫:“我的力氣有些大,可能不止受傷……估摸著得半瞎。而且……可能腿腳也好不到哪兒去。”
看天香樓掌櫃的反應,那個被她踹下去的男人似乎地位不低,而且還和皇親國戚沾親帶故,她本來就有些擔心,現在看到沈長風緘默的模樣更覺不妙,“我是不是處理得不好?”
沈長風擡眼看她,她真的每一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頷首道:“處理得糟糕透了。”
“那,那怎麼辦?”林媚珠被他唬住了,心道這下完了,若是對方告到官府,她豈不是要打板子,還是說要被關上個幾年?她腦子想著是去投案自首還是割肉花錢賠禮,他肯不肯幫自己求情?會連累林家嗎?轉瞬間她思緒萬千,越想越悔不當初,卻聽到沈長風加了一句:“你應該直接殺了他。”
林媚珠訝然望向他,見他不像開玩笑,訥訥道:“妾不敢……”
在天香樓將信交給車夫後,林媚珠再回到房裡便發現茶水多了一縷異香,她假裝沒有發現異樣,實則將茶水都吐在了帕子上。
後來那個掌櫃便殷勤將她引到內間歇息,林媚珠越發警惕,邊裝睡邊偷偷將灸針藏在了手掌下。她一直凝神留意門口的動靜,卻不料架子床靠牆處竟藏著暗門,忽然爬出來一個瘦高的男人,她被嚇出一身冷汗,睜眼的同時將幾枚長針狠力一紮,又趁對方吃痛掙紮的時候將人從半開的視窗踹了出去。
沈長風看著她姣好的麵容,心中無名火陡然升高,“晨嶽進來。”
一個身形板正的侍衛利落抱拳:“世子有何吩咐?”
沈長風語氣森然,下頜線顯得冷峻:“以後你負責她的安全,彆讓她再丟王府的臉。如果有人多看她一眼,直接挖了他的眼睛。”
晨嶽沉默寡言,領命後即刻離去。
沈長風幾乎要被林媚珠窩囊的模樣氣笑了,她貴為世子妃差點被人冒犯欺辱,不株連家人都算輕的了,她竟然還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下重手了?膽小懦弱至此,真是愚不可及!
此時的沈長風並不知道,能在遭遇不公對待時勇敢為自己討回公道的人一般有兩種,一種是都是在愛的澆灌下長大的,家人愛人抑或朋友的存在,讓他們擁有源源不斷的底氣和自信,他們的心臟健康、強大。他們知道自己永遠會有退路。
另一種則是一無所有的人,他們可以豁出去一切。
而林媚珠很不幸但又很幸運地並不在其中。
她在幼兒時期幾乎被父母親遺棄,少年時又經曆饑荒,前半生都是在抱團取暖中度過的,自卑和易驚似乎成了她的底色。她渴求愛,但愛對於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稀世珍物。
可惜等沈長風明白這個道理時,林媚珠已經不再稀罕他的愛了。
林媚珠明顯感覺到沈長風的不悅,雖然他為自己安排了貼身護衛,她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她能隱隱猜到沈長風不高興的原因,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她今日這般被人看低輕賤,連帶著壞了他的名聲。本來她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能想出法子反將一軍,如今看著沈長風的臉色,無端覺得有些挫敗感。
一時間房內陷入壓抑的沉靜。
沈總管走進房內時傻眼了,方纔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沒一會兒沈長風也臉色不佳?少夫人也好似紅了眼?
沈總管也不由得放輕了聲音:“世子,是否叫膳房擺膳?”
沈長風剛喝完湯藥,沒什麼胃口,道:“我不餓。”
沈總管頷首:“那少夫人……”
林媚珠違心道:“妾也不餓。”
沈總管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方纔撤下去的飯菜分明沒動幾口啊……
沈長風擡腳走入內間,林媚珠亦步亦趨,前者忽然停了下來,林媚珠差點臉刹到他的背上。
沈長風轉臉問道:“膳房準備了什麼菜?”
沈總管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稟報:“金陵烤鴨、瓤豆腐、蜜灸黃雀、胡椒醋鮮蝦,珍珠翡翠白玉湯……”
林媚珠很儘力忍耐,奈何肚子卻不夠爭氣,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臉蛋立馬染上紅暈,囁嚅道:“好像……是有那麼點餓的。”
沈總管看著這兩人的口不對心,垂臉暗笑。看樣子是他多心了,世子分明是在意世子妃的呀。
林媚珠吩咐在隔壁的芙蓉苑擺了膳,因為心裡記掛著正房的人,隻匆匆吃了點,漱口淨手後又換了身衣裳才進房服侍。
房裡靜悄悄的,林媚珠能聽見均勻的呼吸聲,看到房內大咧咧擺著一盆冰鑒,她蹙了蹙眉頭,放輕腳步將前後對流的窗戶開啟,又將兩扇輕紗屏風挪了位置,這樣既可以散去房中血腥味又可以防止堂風直接衝撞到沈長風,而後她才將冰鑒撤了出去。
侍女看見林媚珠舉著冰鑒走出房門時吃了一驚,要知道她們兩個丫鬟合力才能擡起來的,世子妃真的好生厲害!侍女小廝忙不疊接過冰鑒,這種粗重活兒怎麼不叫他們做?
林媚珠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原是不想人多驚醒沈長風。
做完這一切,林媚珠又踮著腳回到房中,她搬了個小杌子,坐在架子床邊上,為床榻上的人輕輕打著扇。
她一手支頜,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沈長風的臉上。
他生得白,卻又絕非病態的白,而是一種近似羊脂玉般的溫潤潔白。林媚珠將手腕隔空與他的臉比了比,心裡說道:似乎還是他的好看些。
此時他趴在床榻上酣然入睡,平日冷硬的線條似乎也柔和幾分,顯得十分無害,隻有眉梢處可窺見淩厲的痕跡。
林媚珠用眼光描繪著他黑長的睫毛,流連至高挺的鼻梁,由而後是跳到他的唇。他的唇線很流暢,唇鋒如刀片般銳利,嘴角安靜時似乎是上翹的弧度,可是她印象中還未見過他笑的樣子,不免有些遺憾。
她望著出了神,都說薄唇之人是多情的,他也是這樣嗎?
他的唇珠圓潤小巧,淡粉。林媚珠打扇的動作漸慢,心想咬上去會不會很軟呢?嗒一聲團扇磕到床沿上,林媚珠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紅著臉暗啐自己幾句。
夏蟬拉長嗓子齊奏,蛐蛐也默契地附和著低低吟唱,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隱約犬吠,連風聲也逐漸變得悠長。
事實上沈長風睡得淺,這小婦人一進房他就察覺了,他幾次想出聲將她趕走,看她東跑西挪,卻又想知道她究竟想乾嘛,直至最後她將冰鑒拿走,熱意襲上肢體,他才心生惱意,正想嗬斥,卻忽然感覺到一陣涼風輕輕吹送,撫平了他肩背上的痛癢。
煩躁一掃而空。
他對睡眠環境要求高,更遑論在外人的注視下入睡,但很神奇地,明明沒什麼睡意,嗅著她身上清幽的香甜,他的眼皮竟被一股神秘力量蠱惑住了,懶洋洋地不想睜開。
有點像是某種動物被順了毛。
他能想象出絹紗團扇在她手中的模樣。團扇下的紅穗子輕輕晃動,清脆的簌簌聲,這是穗子往上揚,落在了扇柄上。細碎的沙沙聲,她換了隻手。隱約的咿咿呀呀聲,幽香更近了——她坐得不太舒服,所以調整了坐姿。
“啪嗒——”團扇掉到地上。
沈長風眼皮動了動,嘴角有零星笑意。
看來有人把自己先哄睡著了。
夜色漸濃,南巷子燈火璀璨,遊人如織。雖說大魏朝有宵禁,但在這一帶做營生的人多與權貴關係匪淺,不少達官貴人還經常來此尋歡作樂,官府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雅間裡,幾人正溫酒閒聊。
掌櫃丁二小心地為上首的人斟滿酒,道:“堂叔放心,小侄都打點好了,那些乞兒一口咬定是意氣用事,沒有人指使。官府那邊小侄也派人去疏通關係了,畫押過後不日結案,天香樓裡都是咱們的人,嘴巴嚴實得很!”
回想起今日王府侍衛將天香樓團團圍住的情景,丁二還是心有餘悸,他原以為她是個愚鈍的,哪成想她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往外傳信!若是好好檢查一下信,就不會出後麵這檔子事了!
要知道,丁生不僅是京城排得上號的富商,還與薛貴妃關係匪淺!他們一道長大,情同姐弟,這次能盤下頤景園,也是薛貴妃動用關係暗中助力才做成的。
丁生倚在軟枕上,臉色陰暗得能滴出水來。若是今日事成,他再軟硬兼施一番,保不準那婦人怕被人揭發就讓他為所欲為了。他想要的,遠不止一次。
想起林媚珠滑膩如牛乳的胸脯,丁生身體燥熱起來。然而眼球處尖銳的痛讓他還儲存最後一絲理智,他忍痛道:“若是她回去訴苦……”
丁二馬上回道:“即便那小婦人告狀,她也沒有證據!再者說,如果她敢告狀,我們便反咬一口,找個健碩粗鄙的馬車作替罪羊,道她難耐寂寞主動撩撥勾人上|床,她本就長得妖豔,出閣前名聲便不大好,做出這等事有什麼奇怪的?”
丁生勾起一個貪婪的笑,而後望了一眼漏鐘,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傳說沈長風仇不過夜,如今亥時末刻已過,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他能翻出什麼風浪?
丁二見丁生臉色緩和不少,又道:“大家都知道沈長風不待見她,到時候小侄將那不識好歹的婦人綁回來!讓她瞧瞧叔叔的厲害!”說著拍了拍手,一個身著清涼的歌姬走了進來。
丁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無他,這歌姬穿著打扮俱與林媚珠一模一樣,連同發髻上的妝點都一般無二。
丁生透過眼前女子,想到的卻是另一個人婀娜的腰肢和飽滿的月匈,喃喃道:“你不知道,她的頭發絲都是香的,當時她的發就這麼拂過我的手……”
空氣中突兀地傳來一聲嗤笑,“哪隻手?”
“是誰?!”
房中幾人齊齊擡頭,尋找聲音來源,但房裡哪裡有人?幾人背後被激出冷汗,幾個侍衛嚴陣以待,衝了進來。
明明沒有風,遊廊外的燈籠卻詭異地劇烈晃動起來,燭火忽明忽暗,唰一聲,所有燈火在瞬間熄滅。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哪隻手?”
隨之響起的是腳步聲,沉穩,緩慢,越來越清晰。
沒有人能辨彆出聲音究竟來源於哪個方向,像是來自半空,又像是在身後憑空生出。
幾個侍衛拔刀,在黑暗中亂劈起來。
丁生已然認出這聲音的主人,但他不確定對方聽到了多少,也不相信他敢對自己怎麼樣,強作鎮定道:“閣下何必裝神弄鬼?不妨直接出來一聚。”
“好啊。”
話音剛落,刀鋒擦著空氣發出淩厲的嗡鳴,而後慘叫聲響起。
丁二回身一看,隻見兩條血淋淋的小臂在眼前汩汩湧著血,橫截麵上的經絡血肉還在彈跳蠕動,驚懼得幾乎昏厥過去,哆嗦著往後退:“快,將他拿下!拿下!”
幾個侍衛終於找到了隱匿在黑暗中的暗影,舉著刀衝了過去。
“不想死就跑。”
寒芒四濺,幾名侍衛捂著咽喉,指縫中漏出細如紅線的傷口,如牽連木偶般失去控製,頹然倒下。及至此時,刀鋒破空的尖嘯聲方纔在耳邊炸響。
“我數三聲。”
“三!”
幾顆人頭應聲而倒,黑影出手乾淨利落,如砍瓜切菜,連身上衣袂都未曾晃動半分。
“二!”
幾名躲在暗處的侍女哭喊著逃了出去。
長刀在半空中劃出漂亮的半月弧線,裹著千鈞之勢向下劈去——
“啪——”
林媚珠從夢中驚醒,摸了摸臉蛋,喃喃道:“討厭的蚊子……吵死了。”
她揉揉臉上因為枕在竹蓆上印出的紅印子,還未完全清醒過來:“我怎麼有床不睡?趴著睡覺?”
她看著鴛鴦枕頭上被枕出的淺痕,又將目光移到空空如也的床榻,忽地騰地站了起來,沈長風呢?這麼大一個人呢?她怎麼連人醒了都不知道!
她轉身就跑,卻在門檻差點撞上一個人,待看清來人,又驚又喜,“世子,您去哪兒了?”
燈火晦暗,但林媚珠能明顯聽出他心情不錯,“你覺得呢?”
林媚珠很自然回道:“睡不著,看月亮去了?”
她自己小時候睡不好的時候總喜歡趴在初七的案桌上,探出頭去數星星,便數便問初七她剛剛數到哪兒了。初七明明在溫書,可每次都能準確回答出來。
頭頂的人輕笑一下,林媚珠也覺得自己回答很傻氣,誰會身上帶著傷整裝在自家院子半夜賞月啊?
沈長風貼近她,低語道:“幫你做了不敢做的事。”
不敢做的事……那是指……他去殺人了!?他是幫自己去出頭了?
林媚珠心裡生出絲絲甜意,竟蓋過了驚懼。
這是她才發現他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比白天的更重了,上前攙住他,慌忙問道:“您受傷了?”
沈長風順勢攬住她的肩,聲音更低了些:“沒有……”
林媚珠能感覺到他的步伐越來越急,步子邁得越來越大,而他們前進的目的地是檀木架子床。
她的心跳在緩慢加快,她仰起臉去看他,卻忽然感覺到有個毛茸茸的腦袋輕輕蹭了蹭自己脖子。
好奇妙的感覺。
就像是那隻永遠高傲的貍花貓在你不經意時悄悄靠近,眯著眼蹭了蹭你的臉。
就在林媚珠呆怔的時候,她喜愛的貍花貓揚起臉,輕輕貼了貼她的唇角。
霎那間,她的胸腔炸出一串銀亮星火,心跳在耳畔劈啪作響,恍若煙花升空前引線燃燒顫栗。
她的睫翼顫了顫,而後輕輕踮起腳。
她想要熱烈地擁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