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富二代嗎 瘟疫
瘟疫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生氣了?”裴幾“嗤”了一聲,“這人怎麼這麼煩。”
“他招惹你了?”
“假得要命。”裴幾不屑道。
白豫想笑一下,咳嗽聲卻先行出口了。
裴幾的注意力被幾聲咳嗽瞬間拉回他身上,他捧著那碗熱水:“快先喝點。”又擰著眉道,“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成這樣了?”
“你大早上的造訪,有什麼急事嗎?”
裴幾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嘖”了一聲:“有是有,沒你的病急。”
“我沒事,你先告訴我。”白豫語氣堅決,“我昨日翻那賬本,發現了一些奇怪之處”
“少廢話,你能走不能?要燒壞腦子你就是發現什麼吊詭之處都不頂用了。”裴幾不由分說,拉起白豫手臂就走,邊走邊道,“要是燒死了我就把你家的錢全捲了跑路。”
“慢點。”白豫無奈歎了一聲。
風風火火的人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他兩秒,蹲下了身子。
白豫:“?”
“上來。”
“不用,我可以自己”
“你不可以,趕緊的。”裴幾拉過他手臂掛在自己脖子上,“這是另外的價錢。”
白豫猶豫了一瞬,感覺頭暈得眼前能見著星星,便不再多言,倒在了他寬闊又堅實的後背上。
於是安心地睡去。
裴幾聽著肩頭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脖子上肌膚相觸的地方越來越燙,他腳下生風,擰著眉越走越快。
最後到醫館的時候幾乎是跑進去的。
“客官有何不適!”這會兒館裡人不多,坐診大夫戴個眼鏡在撥弄算盤,忙碌中擡頭看了一眼,“蹭”地一下站起了身,“快進來!”
白豫被放在榻上,麵色紅得不正常,額頭密密麻麻的汗。
“這樣症狀多久了?”
“昨天還沒事的。”
大夫號完脈鬆了口氣道:“雨天受了涼罷了,先把熱降下來,再喝幾天藥就好了。”他接了盆水,瀝起毛巾敷在他額頭。
又打量了下裴幾對他擺擺手道:“你也趕緊換身乾衣服去,要不也得染風寒。”
“我身體好,不會生病。”裴幾道,“我得等他醒了再走。”
“燒的太厲害,這體溫什麼時候降下來很難說。”大夫搖搖頭,“年輕人不要仗著自己身體強壯就這麼作踐。”
裴幾剛要開口,門口一陣騷動:“大夫!大夫!快救救我的孩子!”
接著一個左腿血淋淋的小孩哭嚎著被抱了進來。
聽說是被馬車碾了。
大夫把換毛巾的重任交代給裴幾,就去檢視小孩的傷勢了。
裴幾自覺地坐在了榻上,伸手探了探白豫臉上的溫度。
燙手。
他本想脫下外套,卻發現外套全濕了,搞不好還要加重病情。四下看了看,最後把大夫靠椅上的小毛毯拿起來抖了兩下給白豫蓋上了。
冰冷的毛巾沒敷多久就開始發熱,裴幾都沒發現自己重複瀝水動作的手在微微發抖。
──快一個時辰了,卻還是不見好轉。
裴幾抓起他放在身側的手,跟發燙的臉頰完全相反,冰得像從冰窟裡出來的。
他肉眼可見的慌了。可大夫還在裡間給那小孩治腿,一時半會兒應該也出不來。
沒轍。他用自己也不怎麼暖和的手試圖去捂熱他的。
直到裡間的門“哢噠”被開啟,裴幾彈了起來:“有沒有彆的法子?完全不見效果啊!”
大夫皺了皺眉,又伸手探他額頭,眉頭仍緊鎖著,他喃喃道:“不應該啊……”
他轉身從那櫃子上取出一袋針囊,衝裴幾道:“把他上衣脫了。”又吩咐把人身子翻個麵。
裴幾像個木偶似的一令一動,手腳麻利地一一照做,看著大夫在白豫白裡透紅的後背上紮了好幾針。
一刻之後拔了針,又翻回去。肘上、胸前、耳尖。
裴幾默默地在一旁看著,那針像是紮在自己身上一樣,渾身難受。
“去,接盆水來給他擦擦汗。”
裴幾乖乖地去找水,回來時看見大夫正抓著白豫的手指放血,他倒吸了一大口涼氣。
他沒生過什麼病,自然也不用遭這種罪。
不過看白豫渾身幾乎已經大汗淋漓,他又鬆了口氣。
“他怎麼還昏迷不醒?”
“脈象虛浮,眼下烏青,很明顯睡眠不足了,讓他睡會兒。”
“……好。”裴幾給白豫仔仔細細擦乾淨汗,又給他掖了掖小毯子,就搬了條小板凳坐在榻前守著。
然後盯著那張憔悴的睡顏發呆──他近日很是苦惱。
上回紙鳶節也是,今天也是。白豫乾嘛總是跟一眼看去絕非善茬的人待在一塊兒。
京中來的那個官煩人,姓宋的裝模作樣動手動腳,也討厭至極。白豫更是讓人火大。
思及此,裴幾上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煩死了你,跟這些人走那麼近還查不查你爺的案了。”裴幾鬆開手,卻瞳孔驟縮。
“大、大夫!”裴幾一個箭步衝去把偷閒的大夫抓了來,“他的臉上!”
就一瞬間的事情。
雙頰起了好幾個紅色的疹子,還有變多的跡象。
大夫也大驚失色,忙抓起他手細細把脈。
“難道是……赤瘴。”症狀幾乎一模一樣。
裴幾猛地顫了一下。
一百多年前,這個病曾無情肆虐過這片土地,得病而死的人數空前絕後,是近百年以來最可怕的瘟疫。
此病通過空氣傳播,身體素質好些的人能夠硬生生扛過去,換句話說,身體不好的人,必死無疑。但可怕就可怕在這,誰又敢保證自己能夠得上那界限。
耗死了一批人後,這瘟疫就自己慢慢消失了。
至今無解。
“你能肯定嗎?”裴幾望著白淨臉上鮮豔的紅點,攥緊拳頭道。
“再觀察一下吧。”
“大夫,我夫人從昨天夜裡起就高燒不退,你快救救她吧!”醫館門口又匆匆忙忙地送來了一個昏迷的女子。
大夫從櫃子裡拿出幾張麵罩,邊分邊道:“大家都先戴上,做好轉移準備。”
“轉移?什麼意思?”
像是都在此刻爆發一般,醫館沒多久就人滿為患了。整個洛京頃刻之間陷入了恐慌。
“是瘟疫。”
一個下午,整個洛京的大夫都集中在這個醫館裡了。裴幾守著白豫在最角落裡,看那些大夫滿頭大汗地給病患施針退熱,光是這樣都忙不過來。後院裡傳出陣陣濃鬱的藥香。
他再一次擦去白豫額頭的汗,一手繞過他的腿彎,一手扶著他肩膀,把人抱了起來。
“哎,你不要帶著病人亂跑!”大夫衝裴幾的背影吼了聲。
裴幾不理睬,邁開大步徑直向白豫家去。
“陶子?你在這乾嘛?”
陶旭直起身道:“老大?白老闆這是怎麼了?”
“你趕緊找個麵罩戴上,彆去人多的地方,瘟疫爆發了。”裴幾道。
“老大,白老闆不會死吧”
裴幾一拍他後腦勺:“呸呸呸!少說不吉利的話。”
他不會死的。
裴幾把他輕放在躺椅上,就開始在他櫃子上、抽屜裡快速翻找著。
“老大,你在找什麼呢?”
“神仙草。”裴幾找一圈沒找著,喃喃道,“難不成已經給醫館送去了?”
“沒有!”陶旭好不容易派上用場,趕緊大聲道,“小老闆偷偷跟我說他不想送,應該藏起來了。”
裴幾邊心說這程小當真是靠譜了一次,邊又準備上廚房尋一番。
“但是老大,這個神仙草是不是用掉就沒了啊,萬一以後再”
裴幾剛想罵陶旭笨蛋,人都快死了,說什麼以後啊。但他話堵在喉間,說不出口——
這洛京不隻是白豫一人染了病,醫館那邊還有一直在增加的病人。救了他一人,那其他人就不管了麼。裴幾捏了捏拳,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是神仙,他救不了所有人,他要救白豫。
遭人詬罵也好,日後後悔也好,他要救。
裴幾撥開簾子進到廚房,映入眼簾的是灶台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幾十個罐子,每個罐子上都貼著裡麵藥材的名稱。裴幾隨意看了看,都是些不常見的藥材,名字卻很是熟悉。
愣在那想了半天,然後一拍腦門兒:“陶子!去我房間桌子裡把那本書給我拿來!”
“得嘞!”他邊跑邊自言自語道,“老大居然還偷偷努力。”
裴幾冷靜地想了想,如果他是程小,會把那株草藏在哪裡。
於是他掀起了鍋蓋。
“很聰明瞭。”
裴幾拿著那個瓶子等陶旭送書來。腦子裡卻開始胡思亂想。
萬一這個神仙草根本沒有傳聞中那麼神奇呢?萬一那書上隻是他匆匆掃過一眼記錯了呢?萬一……他沒有醒過來呢。
“來了老大!”陶旭這回跑的很快。
裴幾用自己所剩無幾的印象翻著書,指著某一頁一行行讀過去,雙手發顫,幾乎快要不認識那些字:“先是發熱,然後痘疹,再是咳血……”
話音剛落就聽見白豫激烈地咳嗽起來。
“老大!白老闆他!!”陶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白豫周圍團團轉。
裴幾趕緊到他身邊察看,隻見他痛苦地皺著眉,麵罩上沾了些血跡。
“老大,快拿神仙草救命吧!”這麼大個人或許就要在他麵前死去,陶旭急得帶了哭腔。
“去燒熱水,快,要很多。”裴幾道。
陶旭終於有活兒,不用光站著害怕,趕緊行動了起來。
裴幾抓著那本書進了廚房對著方子抓了一盆花花草草,一股腦全倒進藥壺裡熬著。
“豫哥!豫哥!你醒醒啊豫哥!”裴幾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
“你怎麼回來了?”
程小不答,一心都在被病痛折磨的白豫身上。
“對!廚房裡有神仙草,煎起來給豫哥喝下去肯定就沒事了!”
裴幾攔了一下:“你可知此次瘟疫纏上了多少人?神仙草隻有一株,其他人不管了嗎?”
“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與我又有何乾?”程小一把推開他的手,進去廚房又出來紅著眼質問他,“神仙草呢?是不是你拿了!”
“白豫讓你送醫館吧?是你私藏。”
“是我私藏,那又怎麼樣?快把它給我!”
裴幾覺得麵前這人陌生至極,雖然接觸不多,但平日裡見著的那副乖巧模樣恐怕也隻是故作姿態。
他皺了皺道:“你哥就這樣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