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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第138章 新班長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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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間牆角的吊扇有氣無力地轉著,把悶熱的空氣攪得愈發渾濁。我盯著考勤表上歪歪扭扭的簽名,指尖在“老董”那欄反覆摩挲。

三天前辭退他時,對方漲紅的臉還在眼前晃——“我在這乾了八年,你說換就換?”可想起上個月的“架空事件”,後頸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那天暴雨沖垮了原料倉庫的防雨布,車間主任請假,按我定下的“權力下放”製度,本該由老董牽頭組織搶修。

可等我從總廠開會回來,看見的卻是十多個工人聚在休息室打牌,倉庫裡的聚乙烯顆粒泡得發脹,順著排水溝往外淌。

“董班長說等雨停了再弄,急啥?”一個年輕工人叼著煙說,老董則蹲在門口抽悶煙,看見我隻抬了抬眼皮。

那晚我在辦公室坐到後半夜,菸灰缸裡的瓜子皮堆成了小山。剛來我退行“權力下放”時,我以為給各班組長足夠的自主權,能激發他們的責任心。

可現實是,老董把簽字權變成了拉幫結派的工具,考勤表上的代簽越來越多,次品率三個月漲了七個百分點。

更讓我心寒的是,事發當天竟冇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擔責,那些平日裡喊著“王廠長放心”的麵孔,在真正需要擔當的時候都縮進了人群裡。

“人有幾個對你忠誠?”我對著空蕩的辦公室發問,回聲撞在鐵皮櫃上碎成渣。

窗外的月光把車間的輪廓描得發白,突然想起剛來廠時,我帶著七八個工人扛著焊槍在零上三十幾度的工地上搶工期,那時誰手裡有瓶礦泉水都會分著喝。

現在規模擴大到二十多人,人心卻像散沙。我猛地抓起筆,在管理日誌上劃掉“分層授權”四個字,寫下“集中管控”——班長隻需要帶頭乾活,調度權、考覈權必須收回來。

做出決定的第二天,我在早會上宣佈新規定時,能感覺到底下的騷動像水麵下的暗流。

老卞把安全帽轉得飛快,他是車間裡資格最老的,據說是剛建廠時他就來了,此刻眼神裡的擔憂藏不住。

散會後他拽著我到吸菸區:“廠長,這麼一來,怕是有人要鬨情緒。”我彈了彈菸灰,指著堆在角落的報廢管道:“去年因為班組協調不當,這批料浪費了三萬塊,誰鬨情緒就讓他去跟財務對賬。”

物色新班長的過程比想象中難。連續三天,我帶著筆記本蹲在車間各個角落觀察。

小張手腳麻利,但總趁著巡檢躲到廁所玩手機;小李技術過硬,可跟同事說話像吃了槍藥,上個月剛跟倉庫管理員吵過架。

直到第四天清晨,我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在原料堆前忙碌,才五點半,老陳已經把當天要用的顆粒分好類,袖口磨破的工裝沾滿白灰,卻把台賬記得工工整整。

“陳躍春,泰安人,五十有三,工齡六年。”人事檔案上的照片還是四年前拍的,那時他頭髮冇這麼白,背也冇這麼駝。

我翻到獎懲記錄那頁,密密麻麻記著“2009年汛期搶修有功”“2013年提出顆粒篩選改進建議”。

最讓我注意的是去年冬天,他帶著兩個學徒在野外補口,零下十五度的天氣裡守了三夜,硬是把泄漏點的合格率提到了百分之百,工程部特意送了麵錦旗,現在還掛在會議室。

“老陳,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喊他的時候,他正蹲在地上幫新來的小夥子調整熱熔機參數,滿是老繭的手在按鈕上靈活地跳動。

聽見聲音,他慌忙站起來,工裝後襬沾著的水泥印蹭在牆上,像幅抽象畫。“廠長,您找我?”他的泰安口音帶著怯生生的尾音,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皺紋往下淌,在下巴彙成小水珠。

我把一杯涼茶推過去,看著他雙手捧著杯子,指關節因為常年握焊槍而變形。

“老董走了,顆粒班缺個領頭的。”他的喉結猛地動了一下,茶水晃出了杯沿。

“我?”他眼睛瞪得溜圓,“廠長,我冇當過官……”“不用你當官,”我打斷他,“就當是領著大夥把活兒乾好,每天的生產計劃我會親自下,你負責盯著質量,有解決不了的隨時找我。”

他的手指在膝蓋上反覆摩挲,磨得發白的褲縫更明顯了。

“我……我試試?”這句話說得像蚊子哼,可眼裡的光卻亮得驚人。

我從抽屜裡拿出新擬定的崗位職責表,上麵清楚寫著“班長月薪上浮百分之三十,享受季度績效獎金”,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接過表格時差點把茶杯碰倒。

任命宣佈那天,老陳站在隊伍前麵,背挺得筆直,卻總忍不住往後看。

我特意讓老卞跟他搭檔,這對在工地上被稱為“金牌組合”的搭檔,一個在前麵下料捆綁皮子,一個擅長在後麵用焊槍粘合,去年在金祥花園管道工程中,倆人配合著創造了連續四十天零事故的記錄。

散會後,老卞拍著老陳的肩膀笑:“咱哥倆不能並肩作戰了,這次可得多盯著點那幫年輕的。”

頭一週,我幾乎每天都泡在顆粒班。老陳確實如我觀察的那樣,天不亮就到車間,把設備挨個檢查一遍,哪個篩網該換了,哪個電機聲音不對,都記在隨身帶的小本子上。

但他不太會安排工作,經常自己把重活攬下來,下午就累得直不起腰。有次我看見他抱著五十斤重的原料袋往傳送帶上搬,趕緊喊住他:“讓年輕人乾,你負責指揮。”

他嘿嘿笑:“我多乾點,他們就能輕鬆點。”

“你是班長,不是搬運工。”我把他拉到一邊,指著牆上的生產流程圖,“你看,這裡的篩選環節可以讓小張負責,他眼神好;打包環節交給小李,他力氣大。

你隻需要每小時檢查一次質量,記錄數據就行。”他聽得認真,小本子上寫得密密麻麻,連我說話時的語氣停頓都標了出來。

半個月後,我去顆粒班抽查,剛進門就聽見老陳在跟工人講解:“這個製粒溫度必須控製在100度以下,高了會焦,低了粘不牢。”他手裡拿著測溫儀,動作雖然慢,但每個步驟都講得清清楚楚。

旁邊的台賬本上,每天的次品數量、原因分析、改進措施記得整整齊齊,字跡雖然歪歪扭扭,卻比任何華麗的報告都讓人安心。

那天下午,王雪功跑來辦公室,手裡舉著剛出爐的質檢報告:“廠長,你看!顆粒班這個月的合格率比上個月提高了九個百分點!”

他臉上的褶子笑成了菊花,“老陳這股子認真勁,真是冇的說,昨天為了調試新設備,在車間待到半夜。”

我看著報告上的數字,突然想起辭退老董那天,他撂下的狠話:“你遲早得後悔。”現在看來,有些改變雖然陣痛,卻能讓這盤散沙重新凝聚起來。

傍晚的陽光透過窗戶,在車間的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老陳正帶著工人做收尾工作,他站在傳送帶旁,仔細檢查著每一袋顆粒的包裝,夕陽把他的白髮染成了金色。

遠處傳來老卞的大嗓門:“老陳,今晚我請客,咱哥倆喝兩盅!”老陳笑著擺手,聲音帶著泰安人特有的憨厚:“不了,明天還得早起呢。”

我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突然明白管理的真諦從來不是權力的遊戲,而是找到那些願意把活兒當成自家事的人,給他們信任,也給他們約束。

就像老陳那雙佈滿老繭的手,雖然不夠靈巧,卻能牢牢握住生產線上的每一個細節,讓這台龐大的機器平穩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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