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537章 爛蘋果的迴音還沒散
陽台的風灌了他一夜,那冰冷的空氣彷彿要把他凍成一座沉默的雕像。
趙子軒的身體僵硬了,但他的大腦卻像一團燃燒的野火。
他終於拿出了手機,螢幕的幽光映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裡,上麵的資訊洪流幾乎要將他吞噬。
全國各大高校的表白牆、匿名論壇,甚至是一些早已沉寂的中學貼吧,都在瘋狂轉發阿濤在舞台上嘶吼的截圖。
畫素模糊的畫麵上,那個年輕人的絕望被無限放大,配上的文字卻五花八門,充滿了後現代的解構和狂歡。
“他說的不是重生,是二次剝皮。”
“年度最佳演技,我們都被演了。”
“故障藝術?不,這是獻祭現場。”
這些評論像無數根細小的針,紮進他的麵板,卻不及那條來自陌生人的私信來得致命。
發信人隱藏在虛擬的id之後,定位顯示在小蘭所在的那個偏遠縣城。
資訊很短,沒有多餘的標點,卻像一記重錘砸在趙子軒的心口:“她被村支書叫去‘談話’了。”
談話。
這個溫和的詞在此刻顯得無比猙獰。
趙子軒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瞬間明白了,撕毀那份價值千萬的合同,根本不是結束,甚至不是**。
那隻是一個開始。
張野和他們背後那股看不見的力量,想要的從來不是平息事態,他們要的是將這些剛剛冒頭的聲音,連同發出聲音的人一起,從物理意義上徹底抹去,讓一切歸於死寂。
而現在,小蘭成了第一個目標。
幾乎是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端,林楓正坐在電腦前,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出一片殘影。
螢幕上,無數行程式碼如瀑布般滾落。
他成功調取了校園廣播頻段昨夜殘留的冗餘資料。
分析結果讓他後背發涼——就在阿濤事件爆發的最**,那個神秘的“耳語者”app在所有使用者的後台進行了一次強製性的靜默升級。
新版本隻增加了一個功能,一個被命名為“回聲存檔”的功能。
它的執行機製簡單而粗暴:所有接收到摩斯電碼震動的終端裝置,在解碼完成後,會將解碼內容、接收時間、裝置id等資訊打包加密,通過一個隱蔽的,反向上傳至一個名為“故障雲盤”的伺服器。
林楓的呼吸一滯。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張野的暗手,一個他從未預料到的後手。
他喃喃自語:“他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光靠一次爆發是不夠的。”一次性的引爆,影響力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衰減,會被新的熱點掩蓋。
但有了這個雲盤,就等於為那場風暴建立了一個數字墓碑。
“他要讓所有人隨時都能來‘憑吊’,隨時能翻舊賬。”
趙子軒趕到時,林楓已經破解了雲盤的訪問許可權。
他看著螢幕上不斷自動新增的資料夾,每一個都像是一份沉甸甸的罪證:《小蘭原稿v1》《阿濤後台崩潰錄音》《大劉簽字前沉默17秒》……這些檔案不再是模糊的記憶,而是被精準記錄、可以隨時被提取的證據。
趙子軒的目光落在那些檔名上,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這次不傳火,我們埋碑。”
淩晨三點,城市陷入最沉的睡眠。
小薇姐像個幽靈,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電視台的節目資料室。
這個時間點是她精心挑選的,那是她兒子離世的時間,也是整棟大樓安保係統進行資料備份、監控最容易出現盲區的十五分鐘間隙。
她沒有開燈,僅憑著對這裡無數次的記憶,熟練地繞過一排排伺服器機櫃,找到了那個存放著原始素材的保險櫃。
用備用的管理員許可權和一把早已配好的鑰匙,她開啟了櫃門。
冷氣撲麵而來,裡麵整齊地碼放著近三年來所有“被優化”的采訪原始錄影硬碟。
她掏出一個不起眼的黑色u盤,插入主機,開始了漫長的拷貝。
進度條在黑暗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
警報始終沒有響起,但當拷貝完成的提示音彈出時,小薇姐的手卻抖得幾乎握不住那枚小小的u盤。
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下來,在每一段被拷貝的視訊檔名前,都加上了“0404_”的字首——那是她兒子的忌日。
她對著螢幕上那些冰冷的檔名,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念著:“你們不是故障,不是bug,你們隻是……沒被聽完的句子。”
在徹底刪除操作記錄、關上櫃門前,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一張空白的便簽紙上。
她猶豫了一秒,然後拿起筆,用刻意模仿的、潦草的字跡在上麵寫道:“下一期:趙子軒‘悔過’發言稿草擬中”。
她將這張便條看似隨意地丟在鍵盤旁,這才轉身,消失在走廊儘頭的黑暗裡。
趙子軒和林楓決定辦一場展覽。
一場沒有名字、沒有宣傳、沒有直播的“迴音展”。
地點是老孫偷偷提供的、早已廢棄的大學鍋爐房舊倉庫。
這裡潮濕、陰暗,充滿了鐵鏽和塵埃的味道,卻也因此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窺探。
他們沒有複雜的佈置,隻用一台老舊的投影儀,將小蘭、阿濤、大劉那些未經刪改的原始發言片段,迴圈投射在斑駁的水泥牆上。
沒有聲音,隻有沉默的影像和牆上滾動的字幕。
展覽的入場規則很特彆:無需門票,但每個入場者都必須攜帶一件“曾被迫沉默的物品”。
第一天晚上,來的人不多。
他們帶來了各式各樣的東西:一張被學校駁回、寫滿了修改意見的申訴信;一段錄下了職場霸淩卻被自己刪掉的手機錄音;甚至是一片從心理諮詢記錄本上撕下來的、揉得皺巴巴的紙片。
林楓在倉庫門口放了一個巨大的鐵盒,旁邊立著一塊木板,上麵寫著:“留下你的東西,帶走一段聲音。”
人們默默地將自己的“物品”投進鐵盒,然後在倉庫裡站一會兒,看著牆上無聲的投影,再默默地離開。
第二天,人多了起來。
鐵盒裡開始堆積起厚厚的一層紙片和各種小物件。
牆壁上,開始出現用粉筆、記號筆寫下的字跡,歪歪扭扭,卻充滿了力量:“我也裝過。”“我沒瘋,我隻是不想再演了。”“謝謝你,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到了第三天夜裡,倉庫裡已經站滿了人,他們互不相識,卻像在參加一場莊嚴的儀式。
就在這時,倉庫的鐵門被推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是阿濤。
他瘦了很多,眼裡的狂熱褪去,隻剩下一種沉澱下來的疲憊和決絕。
他懷裡緊緊抱著一台老式的dv攝像機。
他沒有說話,徑直穿過沉默的人群,走到趙子軒麵前,將那台攝像機遞了過去。
趙子軒按下了播放鍵。
投影牆上,畫麵切換了。
錄影的場景是在節目後台的化妝間,鏡頭對著鏡子。
畫麵裡的阿濤,正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感恩的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被精確地控製著。
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要笑得真誠,要讓觀眾感受到你的幸福。”然後,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
他擦掉眼淚,繼續練習,直到那眼淚流淌的軌跡都顯得“恰到好處”,彷彿是喜極而泣。
錄影的最後,阿濤停下了練習,他看著鏡頭,或者說看著未來的某個人,用一種近乎解脫的語氣說:“我不是來贖罪的,我是來作證的。”
趙子-軒關掉錄影,將這段視訊檔案拖進了“回聲存檔”雲盤的根目錄,並將其設定為首頁,檔名被他鄭重地命名為:“第0號證人”。
林楓看著雲盤裡,除了他們主動上傳的資料,還有越來越多通過“回聲存檔”功能彙集而來的、來自全國各地的匿名檔案,他低聲對趙子軒說:“他們怕的,從來不是我們發聲。他們怕的,是這些聲音有了地址。”
展覽結束後的又一個深夜,林楓獨自整理著日益龐大的“回聲檔案”。
他為每一個檔案打上標簽,進行分類,試圖在這片混亂的資料海洋中建立起秩序。
就在他將小薇姐傳來的“0404”係列視訊歸檔時,一個異常檔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匿名上傳的pdf檔案,沒有關聯的裝置id,沒有上傳時間戳,就像一個憑空出現的數字幽靈。
在這一堆充滿了個人情緒的音訊和視訊檔案中,這個格式標準、命名規範的檔案顯得格格不入。
林楓點開了它的屬性,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他還沒來得及開啟檔案本身,僅僅是看到那個用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係統標準宋體寫就的檔名,就感到了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那個標題,彷彿比雲盤裡所有人的哭喊與掙紮加起來,還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