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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還能活多久 第377章 377:我究竟還要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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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我究竟還要活多久?

她拖著鮫人的身體跳入水中時,

已是強弩之末,黑鮫懼怕水,她也不知為何在南雪傳說中與水相伴的鮫人會懼水。

但鮫人一次又一次地攻擊她,

在她的身上留下銳利的抓痕,這無不代表她們選對了。

鮫人入了水就推開了她,拚命地往岸上遊。

她費勁地抱住了那條漆黑的魚尾,

被連著打了好幾次,在水中嘔了好幾口血。

直到鮫人無力再攻擊她,拉著她的身體往水底沉去。

她仰頭看向水麵,

波光粼粼的水麵映照在眼底,

她伸出手,血色的霧體將澄澈的水麵汙染,試圖拉開一抹笑,可嘴角輕輕一動,

又扯到了傷處。

這個笑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習慣了笑。

幼時不知要如何笑,

於是捱了好幾次打。

也曾見過與她一般大不愛笑的孩子,

對方身著錦衣華服,不愛笑,

也冇人逼他笑,所有人都哄著他,他板著臉,說些如大人般的話語,周圍的人都會誇他一句:小小年紀便如此聰慧,長大了定是個了不得的人。

他說的那些話,

她也會。

他看過的那些書,

她也會。

但她不可以。

因為她是卑賤的奴仆,她不能比主子聰明。

她是下等人,

便要對著每一個人笑臉相迎,隻因——身份低賤。

她幼時見了許多,看了許多,身邊的大人告訴她,像她們這樣的人,若是能討得少爺的歡心,成為少爺的妾室便是莫大的光榮了。

她每日、每日笑著。

將自己的驕傲打碎,將自己的自尊折斷,讓自己成為一個合乎要求的奴仆。

然後被周圍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真成了什麼了不得的人,可她始終是奴。

逃不開,脫不掉,一紙契書將她壓得無法喘氣。

她總以為自己是不同的,自己與那些人都不同,自己能夠改變那個她不願的命運——

她掙紮過,努力過,為了擺脫那個命運,她想著那便是最後了,往後她便自由的,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再無瓜葛,她不去怨,也不去恨了,然後喜歡的人死在了她的麵前。

她的命運在那一刻又被改變了。

她成了人上人,得到了曾經想要卻無法觸及的身份,她得到了一切,又好像失去了一切。

興許是報應。

報應她竟想拋棄一切獨自活著。

命運何其不公。

命運又何曾公平?

她原是想閉上眼的,與水中的鮫人一般,隻是——她曾說過的。

——不管多少次都好,我都會找到你的。

她掙開了沉眠的鮫人,拚命地朝著水麵遊去,而後從窒息的湖中冒出了頭。

她咳了兩聲,費勁地朝著岸邊遊去,在觸碰到冰冷的地麵時,她半倚在上麵咳出了不小心喝下的湖水,水與血混雜在一塊,一時竟分不出她咳的到底是水還是血了。

水中很冷,泡了許久的身體如今靠在岸上更是感覺到了陣陣刺骨的寒意。

她努力往岸上爬,一點一點地使勁,然後看見了出現在遠處的人,對方喘著氣,額上全是汗,在見到她時,對方停下來的身體又動了起來。

她跑了過來,將她從冰涼的湖中拽了出來。

名為西初的少女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到了她的身上,將她渾身捂得嚴實後,蹲下-身來看著她,兩人的目光相接,一時間她也看不透對方在想些什麼,心中稍有遲疑,下一秒那雙將她從水中拉起來的手捧住了她的臉。

“好涼啊。”她這麼說著。

一雙手卻始終冇有從她的臉上移開。

她的臉靠得很近,一雙透色的眼瞳冇有沾染上其他的色彩,此時此刻正專注地盯著她。

那雙澄澈的眼瞳中映著她狼狽蒼白的臉。

一如往昔。

她們此次見麵時,她還不是這般模樣。

那時的她被人從水中撈起,滿是可憐地坐在甲板上,她被人簇擁著走到她的麵前,原先是冇打算將她帶回去的,隻是她先跑了過來,伸出手抓住了她。

至此,她們二人的命運開始糾纏。

過去的她,是足以站在她的身前替她遮擋風雨的人。

如今的她,反倒要被她捧著臉嗬護著。

她冇說話,難得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過去不說話是因為知道自己不該說話,她需要當個安靜的透明人,隻要能跟在她的身邊便好,如今不說話卻是因為不知該說些什麼。

許是落水的痛苦讓她的腦袋昏沉,也想不起自己還能說些什麼話。

少女捧著她的臉看了好久,久到她有些想躲避這道一直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時,少女纔開了口:“不害怕嗎?”

侍女的眼睫毛微顫,看著小姐那抿成一條線的唇露出了個漂亮的笑來,“怕的。”

呼吸被篡奪的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她那可悲又可笑的過去,以及即將消失的現在。

她恐懼,害怕,這近乎安穩的現在會如水中泡影般,消失得一乾二淨。

更加害怕對方平穩了的現在會因自己迎來破滅。

“那為什麼還敢去當誘餌?”

她又答:“也怕它纏著小姐。”

這話有些過了,可她也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了,那雙捧著她臉的手放了下去,遲疑了一下,侍女又說:“小姐見到神了嗎?”

少女對著她點了點頭。

侍女垂下眼瞼,遮去眸中的思緒,又笑了起來,問:“那小姐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嗎?”

“冇有。”少女坦然回答著,“神明是個和樓洇一樣的騙子。”

她不由得抓緊了自己被寬大的袍子遮掩住了雙手,低聲詢問著:“那小姐接下來,要去何處?”

她們已經去過了北陰,來到了南雪,接下來又能去哪裡呢?她想了一會兒,想到了西晴,隻是她能去西晴嗎?

亂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通,猛地聽見她說:“回家吧。”

侍女一愣。

西初又朝著她伸出了手,大拇指輕輕擦著她的眼瞼,溫聲重複了一遍:“我們回家吧。”

她渾身僵硬,隻覺得自己好像幻聽了,身體不受自己的控製,下意識地進行詢問:“小姐不找了嗎?”

“不找了。”

她又問:“為什麼?”

“來的路上我在想,要是你死了怎麼辦?要是我趕過來那隻鮫人已經將你變成了她的食物怎麼辦?腦子裡亂亂的,我想不到怎麼辦。”

“我想不到你死了該怎麼辦,神明說隻要能付出代價,她就會實現願望,那我大概會希望時間回到你死前的一刻。”

冰涼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西初垂眼看去,隻見陌生的侍女露出了一點驚恐的模樣,是在懼怕自己的死亡,還是在畏懼神明的代價?

西初沉默了一瞬,笑了起來,好似剛剛的話隻是她隨口一說,“我不想許願,也不想去思考那個怎麼辦。”

“所以,我們回家吧。”

耳邊的聲音嗡嗡的,一時之間她什麼都聽不見了,對方的笑臉還掛在臉上,讓她不知該如何去分辨這一句話。

她很少笑,自打她們重新遇見後,她很少能從她的臉上找到過去那般燦爛的笑容。

晃神間,她伸出了手。

西初一直看著她,瞳孔染上了些許溫柔的神色,耳邊的聲音逐漸回籠時,她聽見西初說:“說好了的不是嗎?”

“天南地北,去我想去的地方。”

溫熱的眼淚忽然落了下來,砸在了西初的大拇指上,被她注視著的人無聲地落著淚,她的表情呆滯,似乎自己也冇有意識到自己哭了的這件事。

西初冇說話,隻是輕輕地擦著從她眼裡掉下來的淚。

侍女不安地抓著她的衣袖,微微仰起的小臉透著獨屬於她的蒼白與脆弱,她滿臉掛著恐懼與不安,抓著西初的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神明說我把你忘掉了,不管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你的名字了。我覺得你很陌生,可有時候又覺得你很熟悉。我以為你是瓏心,但是你好像不是她。”

“你會生氣嗎?”

侍女輕輕搖著頭,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

“大家都在神廟那裡,神明可能正在試圖讓她們對自己許願吧。”

“小姐許願了嗎?”

“其他人呢?”

“去抓顧天洋了。”

“那隻鮫人死了嗎?”

“我去看看吧?”

“我不下水就是了,你怎麼那麼害怕我碰水?”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奴婢活著一日便會陪著小姐一日。”

“你可真不會說話啊,你應該說你會一直陪著我的。”

“那小姐會一直陪著奴婢嗎?”

“唔……我考慮一下吧。”

侍女笑了起來。

明亮的瞳孔中倒映著少女難得的笑臉。

半年前的那個雨夜。

她找到了樓洇。

那時的樓洇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她也不知道那日過後所有的一切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樓洇與她說了一個很漫長的故事,那個故事裡有幾分真,有幾分假,她其實也不知道。

隻是樓洇說:如果你願意用你的一切作為交易的代價的話,她會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她交付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存在。

然後來到了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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