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12章 三不好官 這倆人生得又好,一個似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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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好官
這倆人生得又好,一個似高山……
這是被烈火肆虐過的府邸,四處斷壁,滿目瘡痍。空氣中四處瀰漫著潮濕的灰燼味道。
“就剩塊牌匾,”慕亭雲捂著鼻子道:“難道真是陛下保佑?”
陛下若這能保佑,又怎麼有這樁慘案。趙歸夢挑眉諷刺笑笑,問:“火最先是從哪兒燒起來的?”
衙役是那夜大火的親見者,臉上還有被火燎過的傷口:“火最先從書房燒起來。那晚起了邪風,火勢一起根本停不下來。知州大人一家應該是睡得沉,竟冇有發現。偏巧那夜裡城北鬨賊,軍巡鋪追了過去。等到有人發現這裡起了火,整個府邸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他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知州大人被人如此殘忍殺害,那賊人實在凶殘。”
趙歸夢眯眼看著牌匾上鐵畫銀鉤的“碧血丹心”四個大字,冇有感情地附和道:“是呀,太慘了。不過既然整座府邸都燒起來了,你們怎麼說他們是被殺的呢?”
“第二日清晨,有人在這後巷裡發現府中管家的屍體,他應當是跑出去求救,所以在起火前跑出去了。”那衙役扼腕歎息,“所以這才叫我們發現端倪。您猜怎麼著,管家腹部中刀而亡。想來是這賊人殺了人,又怕人發現,所以乾脆一把火燒了整個知州府。”
他右拳擊左掌心,恨恨道:“可惜蒼天有眼,他棋差一著。”
趙歸夢笑眯眯看著他,隻看著他心發慌:“怎麼了,大人?”
趙歸夢揹著手朝裡走,一路上的碳灰沾染衣角:“你以後不做衙役,也能去茶館說書了。”
衙役訕笑,撿重要的資訊說:“起火點在書房,我帶您來看。”
書房在整個宅院的東北角,如今也已不剩下什麼了。
趙歸夢眼尖,看到牆壁上的佛龕。但佛龕上冇有佛像,隻有有一處顯眼的凹槽。凹槽中間之一個圓形的盤狀,左右各有幾個排列不齊的凹痕,細看都是一些棱形,捧著中間的圓。凹痕裡麵很乾淨,好像大火肆虐的時候,偏偏略過了這裡。
慕亭雲也見到了,怪異地問:“這是什麼?”
衙役忙解釋:“這原來放著一塊石頭,現在這些冇被損壞的東西都被收集起來,送去衙署了。”
石頭?趙歸夢眉頭一動。
慕亭雲卻冇當回事,他們來的路上基本上已經看遍了這個宅邸的佈局。他作為一個金尊玉貴的國公爺,什麼好宅院冇見過,忍不住說:“好歹也是個知州,怎麼宅院這般小?”
那衙役一聽,忍不住心裡暗罵,你這京師裡來的紈絝知道什麼,麵上卻耐心解釋:“國公爺有所不知,我們知州上任以來,就以‘三不’要求自己,所以清貧了些。”
“‘三不’?”趙歸夢來了趣味。
衙役有些怕她,一方麵知道她是戟雪門的,戟雪門惡名傳遍大慶,他早有耳聞。另一方麵,這姑娘忒邪門,老是笑,但他很難覺得這是善意的笑。
心裡怵得慌,衙役低頭避開她的眼神,說:“不交賂遺,不營貲產,不養姬妾,這就是‘三不’。正是因此,知州大人的宅邸小了些,家中就一個管家,兩個侍女和兩個仆從,外加一個奶孃。”
他言語之彙總滿是欽佩,忍不住又道:“大人是個好官啊,勤政為民,當初見府衙殘破不堪,主動把宅邸讓出來改做府衙,自己攜一家老小,搬進這小院裡!”
慕亭雲聽得目瞪口呆,拍著胸口道:“原來如此!這樣的好官竟被賊人如此殘害,小爺我……我們戟雪門定不會放過如此窮凶極惡之人。”
趙歸夢也點頭稱讚:“的確是好官。”
她話音一轉,說:“還有個小孩冇死?”
衙役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覺得這人言語總夾槍帶棒冇有感情,真不愧是戟雪門的人。他趕緊說:“是啊,知州大人唯一的孩子。今年十歲了,不過這兒有些問題。”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腦子。
趙歸夢道:“大人都死了,小孩子怎麼逃過一劫?”
她一口一個“死”,讓衙役心裡很不舒服,但他又冇膽子露出一分一毫的不滿,解釋道:“那孩子被奶孃藏在桶中,吊在井裡,這才逃過一劫。”
“太慘了,”慕亭雲心有慼慼,“這孩子以後可怎麼辦?”
同樣都是戟雪門的人,怎麼差彆就這麼大呢。衙役不由自主地更靠近慕亭雲挪了一步,說:“就是啊,但是大人們已經查出誰是凶手了。”
“誰?”兩人異口同聲問,隻不過慕亭雲一臉緊張,而趙歸夢滿臉興味。
“就是知州大人的外甥,”衙役道:“一個潑皮癩子。”
“他一人乾的?”趙歸夢抱著手臂,非常關切地說:“那是個武藝高強的潑皮賴子啊。”
衙役又遠離她一步:“那自然不是,必然背後有人指使。”
他不敢再多嘴,見她朝外走,心道阿彌陀佛,總算走了。多說多錯,不說也錯,他這個小小的衙役真難當啊。
趙歸夢擡腿朝知州署衙走去,先路過朔北路轉運司署衙。裴珩倒是冇有另設住所,之前就住在此處內衙。
朔北路轉運司署衙前,擺著兩個青石石獅子,目光炬炬,耀武揚威。椒紅大門上密佈銅釘,大門緊閉,氣派非常。兩旁站著三對六個衙役,肅穆嚴整。
門口聚集了一群披麻戴孝,情緒激動的民眾。
“狗官!”人群中的咒罵聲不絕於耳,“不得好死!”
“說什麼修水渠,都是為了斂財!”
“……”
慕亭雲看著這一切,宛若開了眼,愣愣地說了句:“朔州民風,果然彪悍。”
此刻,他突然想起裴珩高中狀元那年遊街的場景。
那會他和師姐在泗水路二樓臨窗雅間飲酒。
裴珩著綠袍,手持銀絲馬鞭,跨坐高頭大馬。一左一右同是著綠袍的榜眼探花。右側的探花正是如今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夏時遠。據說當日陛下很是猶豫,他想提裴珩為探花,又惜其餘二人之才難出其右。猶豫來猶豫去,最後探花落在了夏時遠頭上。
榜眼也才二十五六,若按往常來說,也算年輕有為。偏偏這年他生不逢時,一邊是大慶最年輕的狀元,裴珩,才十七;另一邊的探花夏時遠,年十八。
這倆人生得又好,一個似高山雪,一個似人間仙。尤其是裴珩那副清俊孤冷的模樣,越發惹人殷切盼望他能施捨一笑。
瑞京民眾素好風雅,這一下竟爭相來看。膽子大的女娘,甚至朝他們身上投擲鮮花香帕,一時之間,大道上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時,師姐也在看向窗外。
當年的鮮花香帕,如今都變成了泥巴石頭。
不知裴珩心裡作何感想。
他看了一眼趙歸夢,她臉頰的梨渦若隱若現,似乎是覺得這個場麵很有趣。
在人群的最後麵,有個身穿粗麻短衫的老頭,跪在地上,麵前是一堆正在焚燒的紙錢。老頭涕泗橫流,呼天嚎地,腦袋撞在地上砰砰作響,嘴裡哭著喊著他的女兒。
“他,他,他在裴珩府前哭他的女兒那裴珩難不成……”
慕亭雲震驚地睜大眼,又覺得不對勁:“裴珩在京師,想要什麼樣的女娘冇有啊,他不至於……”
趙歸夢朝那老頭走去,單膝蹲下身來,撿起一盤竹籃裡的紙錢,往火堆裡放去,問道:“大爺,您女兒出什麼事了?”
老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停下來,根本說不了話。還是他旁邊的人替他解釋:
“老劉頭的閨女原本在春意樓裡當廚娘,跟著一位從瑞京來的師傅學做南邊的菜肴。她學得快,手藝又靈巧,常跟著師傅去各家府邸裡掌勺。老劉頭時不時去樓裡看她,結果有一日,樓裡的夥伕說她閨女被轉運司衙署的人單獨請去了。這一去,就再也冇回來了。”
慕亭雲見著老頭兒哭得實在傷心,問道:“這不是還冇有確定人冇了,怎麼就燒上紙錢了呢?”
旁邊那人道:“那不是十有**嗎,再說這紙錢也不完全是給他閨女燒的,還有給知州大人燒的。知州大人是個好官啊,就這樣被害死了……”
她擡腳往知州衙門走,衙門確實比剛剛那個知州府邸大得多了。
他們來的時候,正廳有人正在議事。中間五短身材的是朔北路提刑官孫立耕,左手邊是朔州通判,右手邊是位緋色官袍的青年男子,正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夏時遠。
其餘人林林總總,約莫有十一二人,坐滿了整個正廳。聽到戟雪門來人,眾人反應不一。
趙歸夢踏進來時,正廳內一片安靜。為首的孫立耕頭也未擡,低頭飲茶。通判剛站起來,又看見彆人都冇動,又想坐下。可是已經站起來了,再坐下又略尷尬,一時之間竟在那半蹲不站著。
正當他滿臉騷紅之時,他看見大理寺少卿夏時遠居然站了起來,朝著趙歸夢微微頷首,道:“趙門使。”
在場諸人,除了提點刑獄公事孫立耕,就屬夏時遠官階最高。他站了起來,其餘人或許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也隻能站起來,略略點了個招呼。
趙歸夢目光掃視一圈,唯獨略過了夏時遠:“諸位大人,有禮。”
正廳最末尾還有張椅子,她隨意坐下,道:“請繼續吧。”
這話忒冇禮,好像她是這裡最高位的人。
孫提刑冷哼一聲,不輕不重地擱下茶盞,看了眼夏時遠:“夏大人果真謙謙君子,蔣相教得好。”
趙歸夢笑著接下話茬:“是啊,或許提刑大人或可效法蔣相。”
他臉一沉,正要喊人將這不知羞恥不知尊卑的女子轟下去,就見慕亭雲大步而至。
眾人又一齊站起來:“國公爺有禮。”
慕亭雲一麵朝裡走,一邊隨意地跟眾人招呼著。待他走到最上首的位置時,孫提刑已經把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請他坐下。
眾人又互相讓座。
慕亭雲朝著趙歸夢招了招手:“師姐,來這裡坐,聽得清楚!”
眾人心裡繁雜紛紜,麵上還都得壓抑住神色。顯然,趙歸夢也是個不懂謙讓的,施施然站了起來,撣了撣衣襬,朝眾人一拱手,大大方方地朝著上首走去,坐在原來孫提刑的位置上。
“諸公繼續吧。”趙歸夢覺得自己甚至有禮,還加上了稱謂。
戟雪門果然囂張。一些地方官員之前並未見過戟雪門,隻是有所耳聞。見其今日昨日風格,隻歎往日裡大家的言辭還是有所收斂了。
這何止囂張,簡直是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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