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27章 事不過三 “你拿走了這箱子裡原本的東…
-
事不過三
“你拿走了這箱子裡原本的東……
慕亭雲聞言,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什麼?裴暄兄長他……”
話音未落,他注意到趙歸夢嘴角嘲諷的輕笑,默默收了聲。他撓了撓頭,
說:“棗花香?這怎麼能當做裴暄兄長通敵叛國的證據呢!慶州淪陷的時候,
明明是個大雪飄飄的小年夜!”
裴珩把信箋拿起,
輕輕嗅了嗅。
趙歸夢問:“怎麼,假的?”
裴珩道:“字跡是一樣的,紙也是兄長愛用的十色信箋,但是這不是原件。”
“你怎麼知道?”慕亭雲抓住機會就提問,字跡一樣,紙張一樣,
如何判斷不是原件。
裴珩突然輕笑一聲,
這種笑與往日不同,
像是春水融了薄冰,
可是到底帶著幾分從河底幽幽探上來的寒意,經久不散。他道:“兄長那時候會用一種特質的合香,
燻烤十色信箋。信箋會留香,
數十年不散。這張紙上冇有香味。”
十年前,十色信箋風靡瑞京,在文人士大夫之間頗為流行,
很有些風流的韻味。
兄長那時候身在邊關,買不到瑞京的十色信箋。因此總要委托他去做。十色信箋買回來還不行,
還要熏了香,
用錦緞包了,
塞進竹筒裡,再派人帶回朔北。這一來一回,耗費不少時間。
他不懂兄長要這十色信箋做什麼。既然要了,
又為什麼要熏香,如此繁瑣。
兄長自幼習武,雖寫得一手好字,卻不甚通文墨,父親打罵了幾年都冇用,直到裴珩自己展現出了在文辭上的非凡天賦,父親才任由兄長習武去了。
兄長對習武極為上心。每天回家身上都是一身汗,他從不熏香,連香囊都不戴。
他那時不懂,兄長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
看到這張信箋,裴珩突然明白過來一切。兄長應該是遇見喜歡的女娘了,也許憋了一宿,咬壞了好幾根毛筆,才憋出這首詞來。可是還不夠,他希望連送給佳人的信箋都要完美無瑕。熏了香的十色信箋,展開的時候合香幽幽,佳人或許會因此而更開心。
“哇,冇想到裴暄兄長這麼有趣!”慕亭雲平日裡也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心想等他回去瑞京,也要試一試,然後又繼續問,“既然那所謂的證據都已經呈上去了,為什麼又放一封偽造的信在這兒?”
趙歸夢也聞言擡頭,看向裴珩,這確實很奇怪。
裴珩的笑淡了,他說:“我曾經來過這件密室。”
後麵的話不用他說,趙歸夢已然明瞭,她肯定道:“你拿走了這箱子裡原本的東西。”
這大概,也就是裴珩與她交易的東西。
趙歸夢藏在袖中的手指慢慢合攏,收回掌心。這麼久以來,終於前進了一步。趙歸夢在心底悠長地歎了口氣。
裴珩微微頷首。
兩人的交談有一種你我心知肚明的排外感。被排除在外的慕亭雲插不上嘴,急得撓頭。
“真假玉盤,或許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目的就是讓你發現端倪,重新回到這裡。這樣一來,你就能看見這封偽造的信。這是為了警告你。
你會想,或許他們手裡隻有這一封信,或許還有更多。即使隻有一封信,他們也可以接著偽造。這字跡,連你也分不清楚。如果不是信箋有異,或許你會以為這就是原件。他們希望你害怕,希望你就此停手。”
趙歸夢笑意盈盈,這些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她此刻鬥誌昂揚。
慕亭雲隱隱約約聽明白了:“師姐,你是說咱們發現這密室,是有人故意引導?”
“起火點是在書房,”趙歸夢摩挲著手裡的玉盤,愈發覺得這後麵的碗狀石英石礙眼,“又留下這樣明顯的機關,誰看了,不想試著轉一轉呢?”
“我看未必,”慕亭雲幽幽地插嘴:“那個孫立耕就什麼都冇發現。”
明明孫立耕是第一個趕到朔州的人。
“他?”趙歸夢一擰眉頭,顯然忘了還有這個人的存在,“他發現不了很正常,不過夏時遠很快就會發現這裡了。”
到時候,哪怕那個假玉盤無法打開機關,他們也能掘地三尺,把這個密室挖出來。
“大理寺少卿夏時遠?”慕亭雲詫異地問:“師姐,你認識他嗎?”
出門前,趙歸夢留給二綠姐妹一張薄箋,讓她們守在家裡,若是大理寺少卿夏時遠登門,就把薄箋交給他。那時,慕亭雲就想問了。難為他一路忍到現在。
趙歸夢頭也不擡,脫口而出:“不認識。”
她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也不屑於為了什麼不重要的人撒謊。可這三個字,她回答得實在太快了,快得裴珩靜幽幽地看向她。
他記得夏時遠,那個新任大理寺少卿。他們是同榜進士,曾經一同遊街。
此刻,身穿緋色官袍的夏時遠還站在兩排屍體之間的空地上,低頭凝視著這一具具白森森的屍骨。
即使是大白天,這場景也讓孫立耕覺得陰森,不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少卿大人,彆看了。再如何看,這些屍骨也不能說話不是?”
夏時遠擡頭望了過來。
孫立耕這才發覺這個年輕人此時麵容蒼白,身形竟比來時削瘦不少。果然年輕啊,遇到事情就嚇得寢食不安。
孫立耕竟然隱隱生了幾分同情,他四下望瞭望,到底是不敢越過這幾具屍體,便冇有靠近夏時遠,遠遠地說:“少卿大人,您不必愁。隻要抓到了吳世安,這案子就結了。”
至於這些女屍,那就等新任朔州知州來查吧,乾他何事?
夏時遠的聲音又輕又飄:“有提刑大人坐鎮,在下心中並不擔憂。”
還不擔憂呢,這聲音都飄著了。孫立耕眼睛轉了轉,忽然說起老劉頭:“你說怪不怪,突然之間蹦出來個人,說這轉運使大人冇死,哈哈,朔州這些刁民。”
夏時遠突然定睛望過來:“誰冇死?”
“裴珩,你說好笑不好笑?”孫立耕心中懷疑上次那封密信是出自夏時遠,此刻一瞬不瞬地打量這個年輕人的表情。
那日趙歸夢當街傷人,這事可瞞不了他孫立耕。那被傷的小子,原來就是夏時遠身邊的仆從——現下脖子上的傷都還冇好利索。
難不成,那封信是夏時遠這小子坑他?可是為什麼呢?
“訊息可靠嗎?”夏時遠像是突然被注入精氣,人一下子挺拔了起來,闊步朝他走來。
難道不是他?孫立耕見他如此反應,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說:“小民小眾嘴裡說的話,幾句真,幾句假?他說什麼午時見人進青樓,他若是說子時,我也信他幾分。”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得驗證一番。”夏時遠眼睛明亮,道:“報信人在何處?”
老劉頭冇有走,棺材就擺放在八字牆邊,他背對著棺材立地跽跪。
緋色官配的青年大步流星,走至他身旁,蹲下·身來,平視著老劉頭,輕聲問:“耆老,您說轉運司大人冇死,那您知不知道他在何處?”
老劉頭眼冒淚花,似乎找到了給他做主的人,連連磕頭。那些猶疑和不確信,在每一次看到女兒棺材時逐漸累增、不可消逝的恨意中淡去。因此,老劉頭佈滿血絲的眼裡滿是肯定,剛想說出“香樂坊”這三個字時,就看到夏時遠身後的孫立耕。
老劉頭眼中恨意更甚。這位大人昨日聽了他的話,分明也帶人去抓裴珩了。至於為什麼冇有把人帶回來?那肯定是官官相護,他不敢抓!好在,這位年輕的大人來了。老劉頭用力地一抹淚,說出了另一個位置。
孫立耕聽見了,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又攔住準備整隊出發的夏時遠,低聲問:“少卿大人,你可知那是誰的院子?”
他現在明瞭,那封信並不是夏時遠設的圈套。隻是眼下,他來不及思考那到底是誰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悄無聲息地留下了那樣一封信。
而在老劉頭看來,孫立耕露怯的神情,愈發證明瞭他分明就是不敢抓人而已。
夏時遠望著孫立耕:“誰的?”
孫立耕壓低聲音道:“國公爺!”見對方不以為意,孫立耕又說:“戟雪門的趙門使也在那!”
夏時遠眉梢輕輕一抖,道:“看來提刑大人已經去過了。”
孫立耕麪皮立即漲得紫紅,不點頭也不搖頭,梗著脖子,像被開水澆過的公雞。
夏時遠輕輕點點頭,似乎對方已經答過話一樣,道:“趙門使主動請提刑大人搜查了吧?”
孫立耕猛地看他,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
夏時遠卻笑了,道:“看來,提刑大人冇有按她的提示,對吧?”
孫立耕依然漲紅著臉,長著嘴,像被開水澆過又割了舌頭的公雞,仍舊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夏時遠眸子發亮,嘴角輕輕勾起來,露出一點笑。
孫立耕在他這表情裡,生出幾分被戲弄的恨:“難道裴珩當時就在那個院子裡?”
他猛一拍大腿,憤憤道:“少卿大人,戟雪門狡猾陰沉,本官與你同去!”
一行人整裝待發。老劉頭始終死死地盯著他們交談,見他們行動,兩手撐著地,拖著失去知覺的雙腿,艱難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其他人見狀,居然也自發跟在後麵,浩浩蕩蕩、熱熱鬨鬨,像是要趕廟集。
小小的夯土巷被擠得水泄不通。
衙役上前敲響木門,良久,院中傳來一道脆甜的聲音:“誰呀?”
“提刑司,前來辦案,速速開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嬌俏的綠衣少女探頭望向門外的眾人,甜甜一笑,道:“幾位大人,我家主子不在,還請改日再來。”
孫立耕道:“不管你家主子在不在,我們今日都要搜院。”
他話音一落,那嬌俏少女沉下小臉,叉腰道:“上次就是這位大人,冒犯了我們國公爺,趙門使說了讓你退避三舍,你也答應了。怎麼如今又出爾反爾?”
她聲音清脆,口齒清晰,蹦豆子似的。場麵寂靜無聲,原本跟在後麵的人群中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也驟然消失,讓這份尷尬更加無處遁形。
孫立耕臉色漲紅,被一個低賤的婢女冒犯,讓他怒不可遏:“叫趙歸夢出來,這裡冇你這個下人說話的份兒!”
綠漪嗤笑,雙手拉開兩扇木門:“那麼請進吧,孫大人。”
她往旁邊讓了一步,露出洞開的大門。
孫立耕登時啞火,想進又不敢,望向夏時遠。
夏時遠翻身下馬,朝綠漪拱手道:“敢問小娘子,趙門使現在在何處?”
孫立耕見他這作派,氣得白眼一翻。
綠漪道:“我亦不知,不過趙門使知道您要過來,給您留了封信。”
夏時遠愣了一下,接過綠漪遞來的一張薄箋。
說是留了封信,其實不太妥當。那張薄箋上隻有四個大字:
“事不過三。”
釵腳亂叉,宛如鬼畫符。確實是趙歸夢的字跡。夏時遠的一顆心忽然沉到穀底,那口精氣神彷彿又被人憑空抽走了。
綠漪注意到麵前這位緋色官袍的青年拿著薄箋的雙手在微微發顫。不由得感歎,不愧是她敬佩的女俠,單單是幾個字就能嚇得敵人魂飛魄散!
她家國公爺遠不能及也!
“回衙門。”夏時遠把薄箋收入懷中,翻身上馬。
“這又不搜了?”孫立耕也說不清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綠漪此時忽然道:“孫大人,趙門使也給您留了東西。”
“什麼?”孫立耕更加茫然。
“一句話。”
“什麼話?”孫立耕緊緊攥住手中的韁繩,凝神來聽。
綠漪紅唇輕啟,字正腔圓,一字一頓:“滾、遠、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