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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42章 明月重懸 趙歸夢冷淡下來,忽然覺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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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重懸

趙歸夢冷淡下來,忽然覺得有……

寂靜無風的夜裡,

廊下一排氣死風燈紅彤彤照著。兩個深灰圓領長袍的年輕內侍站在禦書房門外,縮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喘。他們腳下,

踩著從禦書房敞開的門裡透出來的暖光。

禦案後的皇帝年紀不過四十幾,

高挑清臒,

目光如炬,望著下方跪著的戎裝男人,緩慢道:“遊卿,你今日回京,是得了朕的詔令?”

被喚作“遊卿”那人大咧咧擡頭一笑,露出一張極為鋒芒的臉:“陛下,

微臣遞了摺子。”

這是擔任南和路都部署的鎮遠大將軍,

遊野。南和路為大慶南部軍事重鎮。遊野掌管一路軍事防守部署,

非有詔不得擅離職守。

“摺子呢?”皇帝問。

“尚在路上。”遊野又是一笑,

嫌棄地說:“那送信的差使跑得著實慢了些。”

皇上終於無奈地搖頭:“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連跑死幾匹馬都不心疼的?”

遊野兩手一攤,

混不吝道:“微臣也冇轍啊,

聽說是永威將軍通敵叛國,害得慶州三州失守,更害得臣的妹妹屍骨無存。現在,

主要犯人都抓齊了,臣真是迫不及待、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話音一落,

目光才轉向旁邊,

似乎纔看到這裡還有人,

說:“這位就是裴珩裴轉運使吧?”

這是傲慢無禮的明知故問。

裴珩拱手,麵色無波:“遊將軍。”

“遊將軍為什麼會為難裴珩?”慕亭雲不解,這位膏粱子弟麵露天真,

就差抓耳撓腮了。

“你忘記遊將軍的出身了嗎?”趙歸夢並未看到這份天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他的義妹……”

慕亭雲的腦子又靈光起來,搶答:“昭勇侯,那位和裴暄一起戰死在慶州的女將軍!”

說起遊野的真實出身,並無人知曉。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後來被常年駐守朔北路的遊老將軍手作義子,憑著一身好武藝和不怕死的衝勁,在軍營裡闖出一條路。

遊老將軍還有一女,名喚遊瓏,生得貌美玲瓏,也繼承了其父的一身驍勇。

二人年紀相仿,常在校武場一較高下。下了校武場,又總是形影不離。雖然哥哥妹妹地稱呼彼此,但到底不是親兄妹。

當時很多人都以為兩人將結成連理,遊老將軍也樂見其成。

可突然一日,遊瓏卻轉頭嫁給了時任慶州知州的蔣柯,也就是如今的蔣相。而遊野在他們成親當日便離開了朔北路,一路南下,自請去了南和,從此不再北迴。

“既然如此,那不是更應該為裴珩說話嗎,畢竟他倆的至親之人都死在了慶州!”慕亭雲更加不解。

月上柳梢頭。天湛藍湛藍的,不鬆不緊地掛著澄黃的彎月。趙歸夢忽然想起那個玉盤。那個玉盤,若是重新塑上金粉,不知比之今晚夜空,孰美?

容令已經在榻上睡著了,貍奴乖乖地縮在他的頸窩。

趙歸夢半垂的眼睫在白皙的兩頰投下兩排長長的陰影,影子輕微地顫動,似乎是起了風,而不是主人心緒不寧:“可如果他認定了是裴暄害死了他的義妹呢?”

“我原以為裴暄隻是貪功冒進,”遊野粗糲的聲音再度響起,“冇想到他竟然與西戎勾結!若非如此,我妹妹怎會戰死?慶州怎會失守?”

他話音一落,禦書房裡陡然一片寂靜。

片刻後,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裴暄是否與西戎勾結,陛下自有定論,請遊將軍切莫妄言。”

說話這人一身紫袍,身量修長,麵容白淨,有些瘦削,並不顯老態。這是當朝丞相,蔣柯。

遊野那雙淩厲的眼終於捨得望向這個人。他掀起嘴皮,利索罵他:“你彆急,一會兒就罵到你。你夫人戰死沙場,你竟然完好無損。蔣柯、蔣相,我大慶的七尺好男兒啊。”

蔣柯脾氣再好,也被氣得麵紅耳漲,對禦案後的皇上拱手道:“陛下,臣自請告退。”

皇上輕掃遊野一眼:“你火氣不要這麼大,證據就擺在這裡,也讓你看過了。”

遊野道:“他說是假冒的信,就是假冒的了?就這麼巧,怎麼冇人假冒蔣相的字跡呢?”

他話音才落,門外的內侍總管低眉搭眼地進來,湊近皇帝說了句話。

皇上大笑:“你這張嘴真是靈驗。”轉頭對內侍總管說:“讓他進來。”

門外進來一個緋紅官袍的青年,伏地跪拜:“臣大理寺少卿夏時遠參見皇上。”

在被叫起身以後,夏時遠恭敬地呈上錦盒,道:“稟陛下,微臣這幾日整理了原朔州知州徐允則一案的陳詞和物證,以及在刺殺徐允則的凶手身上搜到的證據。具已在此,請陛下過目。”

遊野皺著眉,心裡不滿。這正說著裴家通敵叛國的大事,小小知州一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呈上來。

正想著,皇上對他招了招手:“遊卿,你不是說冇人模仿蔣卿的字跡麼,你來看看。”

遊野領命上前,雙手抻著那張薄薄的信箋,細細掃看,眉頭越擰越緊。

“冇事,”慕亭雲又斟了杯茶,自通道:“即使遊將軍再生氣,宮裡還有元柔公主在呢。她和裴二的情分在那擺著,總不會不管的。”

元柔公主。

趙歸夢想起那日坐在銷金軟枕上的少女,肌膚晶瑩、眉眼饜怠,比之慕亭雲,那位纔是真的蜜水裡泡大的。趙歸夢心頭略過一絲異樣,來不及細想,就被慕亭雲的驚呼打亂。

“出來了!”慕亭雲站了起來,神色激動,“師姐你看,那是不是裴珩?”

“冇有被押送,”慕亭雲聲音更加清亮,心情頗好,“那就是冇事了!”

趙歸夢視力極佳,不僅看到了裴珩,還看到他正在同一個身穿絳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交談。那人似乎頗有些激動,在裴珩的肩頭拍了拍,這才轉身走向不遠處的紫蓋八擡轎輦。

“那是蔣相。”慕亭雲道:“蔣相向來愛才,想必今日也為裴二說了不少好話。”

蔣相走了之後,依然有很多人圍著裴珩。今日密切關注裴珩的人,遠不止這師姐弟二人。甚至此刻,還有不同顏色官袍的人從不同的方向朝著裴珩趕過去。

今日不知有多少人密切地關注著皇帝親審的這個案子。今日過後,裴珩又要成為很多人的座上賓了。

“回吧。”趙歸夢飲儘了最後一杯酒,站起身來。

“師姐,”慕亭雲有些不解地問:“裴二這一路也好不容易,咱們不去給他道喜嗎?”

“不必了,他也不需要。”趙歸夢冷淡下來,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容令被叫醒,揉了揉惺忪的眼,衝慕亭雲柔軟地笑:二表哥,回家啦?”

“嗯,回家。”慕亭雲自然地牽著他的手,小貍奴爬上容令的肩頭。

趙歸夢迴去時,得知周敘青已經將裴太傅放了回去。不知道這犟老頭今天是個什麼表情。她想,要是當初裴珩冇有逃走,而是束手就擒,等著麵見聖上,等著聖上相信他們的清白,不知道等不等得到。

榻上擺著一個篋笥。她回來這麼久了,竟然都冇有打開過。實在是懶得不像話,偏偏懶人有怪脾氣。這院子明明有下人仆婦,且不花她一文錢。可是趙歸夢就是不喜歡彆人進她的屋子,收她的東西。時至今日,連二綠姐妹倆都不曾收拾過她的屋子。

她把篋笥打開,把裡麵交纏在一起的衣裙一股腦地塞進櫃子裡,然後看到最下麵靜靜躺著那個碗狀的石頭。

玉盤。

這東西到了最後,她也冇有交出來。她也說不清自己當時在想什麼,或許是在想,反正那個密室已經被夏時遠帶人挖了出來,交不交玉盤也冇有太大意義。

裴珩知道這塊石頭叫玉盤,還知道這些奇怪的小形狀是星星。她想了想,把玉盤塞進了衣櫃的最深處,用一團裙子蓋了起來。

他依然是大慶最年輕的狀元,是三朝元老的嫡子,是永威將軍的弟弟。而她依然是不知來處的孤女,是戟雪門的門使,是陛下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

夜色如洗,照夜清的光輝隨著她的動作在夜色裡化成一道道流螢,像夜風有了形。夜風冇有情緒。

夜風裡的人,各有各的愁。

廊下的紅燈籠靜幽幽地照著青石板,沉默地注視著夜色中發生的一切。

“跪下。”裴太傅的聲音比夜色更加無情。

裴珩跪在冰冷的黑色細墁磚上,麵前是冰冷的黑色神主牌,最邊上的神主牌上冰冷地刻著一排字:永威將軍裴暄之神位。

裴太傅手執荊條,神情嚴峻:“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跪嗎?”

裴珩沉默良久,似乎是有些疲乏,隻回了兩個字:“不知。”

這簡單地兩個字彷彿戳了裴太傅的肺管子,手氣得發顫,用力抽打在裴珩的背上。隻一下,便有血跡滲透雪白的中衣。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裴太傅麵色緊繃,咬牙道:“你躲在朔州三年,不肯回來,就是怪我是不是?你覺得我害死了你大哥,是不是!”

“冇有。”還是平靜的聲音。

這是實話。可是落入裴太傅的耳裡,更像是挑釁。他下手愈發用力,更多的血跡滲透雪白的中衣:“你恨我也罷,隻是你要記得你大哥究竟是怎麼死的!他貪功冒進,不該他去的地方他要去。就像你一樣。”

裴珩隻覺得耳邊轟隆一聲。今夜天晴,晴空起雷。

裴太傅的聲音卻未停下:“你是大慶最年輕的狀元,你是裴家的兒子,你的前程早就寫好了,你怎麼能跟戟雪門的妖女混在一起?”

這幾日,瑞京已經傳遍了。都說裴珩之所以能墜崖不死,乃是戟雪門的趙歸夢徇私枉法、手下留情。戟雪門從不留情,這次卻是意外。其中原因不難猜到——哪個女子看到裴珩那張臉,能不留情麵呢?

不僅手下留情,還一路護送他往朔州、回京師,要說冇有私情,這誰能信?

瑞京是大慶之都,是溫柔鄉、**窟。這裡有最甜的水,有最香的花。大慶最風流的才子在這裡,最美豔的妓子也在這裡。這裡永遠都有新鮮的麵孔,這裡永遠不缺風情的故事。不論是誰來了這裡,都得在紅塵裡滾三遭。

更何況是久負盛名的裴珩與戟雪門唯一的女子趙歸夢?這要是不傳出點故事,隻能有一種情況——整個瑞京的人都被拔了舌頭,且整個大慶擠不出一滴墨水。

“你怎麼能跟這種人、跟這種人扯上關係?”裴太傅氣得渾身發顫,那根荊條並不能發泄他的怒氣,反而讓他注意到兒子的異常,“你到底怎麼想的?你說!”

可是裴珩卻沉默不語。他背上的鮮血濡濕一片,額前鬢角是忍痛的汗珠。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這較量令裴太傅心驚,彷彿有什麼事情早已脫離了他的掌控,而他今夜才發現。

“跪在你母親和兄長的靈前懺悔。”裴太傅似乎累極了,喘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出了門,那條飲飽了鮮血的荊條被他隨手一扔。底下立即有人捧住,戰戰兢兢地擦拭。

這根荊條,已經十年不曾飲過血了。裴家兄弟倆,哥哥是個不怕打的,好像他的血肉越捶打越結實。一鞭一鞭,就像土被夯實。

而裴珩少來聰慧,鮮少行差踏錯。他似乎比這滿祠堂的神主牌都要板正、都要生冷。這根荊條,是用不到他身上的。

今晚,是第一次。

可是這種疼痛,裴珩卻覺得早已嚐到過。第一次,是兄長因他而受到鞭笞時,他似乎感受到了同等的痛苦。

第二次便是在朔州時,第一枚血丸的藥效不知為何縮短了兩天,讓他感受到了毒發的疼痛。此時與彼時的疼痛,彆無二致。

待裴太傅離開後,祠堂的門重又關上,隔絕了最後一絲光亮。無人敢進來,亦無人敢求情。

唯二能勸阻裴太傅的人都以離世,他們的神主牌靜幽幽地凝視著下方跪立的青年。單薄的中衣盛不住他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像綻放出一朵朵紅色的花。

那花兒嬌嫩無比,顫巍巍的在夜露中擡臉。

“好一朵芙蓉。”遊野輕慢地笑,“我的馬撞到了你,該我為你請郎中,跟我回府吧。”

“多謝將軍。”輕軟的聲音很快被噠噠的馬蹄聲蓋住,就像她來此的行蹤,風一吹,就被灰塵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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