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43章 怎麼是你 靜默了一瞬,那人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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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你
靜默了一瞬,那人先開口:“……
良醫瘦如枯鬆的手指按在容令單薄的肩胛骨,
撫摸其上縱橫交錯的可怖血紋,眼神越來越凝重。
旁邊的慕亭雲和小唐大夫臉上一半擔憂一半期許。
今日早晨,良醫風塵仆仆地趕回瑞京。這一路的艱辛拋卻不提,
可他連絨芒花的影子都冇看見。結果回來之後,
卻被告知這次的毒又提前了兩天。
血丸兩次提前失效的原因冇找到,
更糟的是現在隻剩下一枚血丸。裴珩的性命隻剩下七天,亦或是更短,隻有五天。
容令不安地聳了聳肩,在被良醫放開以後,像條泥鰍般鑽到慕亭雲的背後。
慕亭雲問:“良醫先生,真的無解嗎?”
“非有絨芒花不能解。”良醫聲音喑啞,
眼神黯淡,
“若是十年前那小女娘還活著,
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慕亭雲愁眉苦臉地道:“都十年了,
即使還活著,隻怕能找到的機會也渺茫。”
他這話也正是良醫心中的擔憂。一老一少,
一齊幽幽歎息。
裴珩的眼神終於從桌案上擺放的那兩隻鶴形玉墜上移開,
掃過兩人不解的麵容,風輕雲淡地說:“無論能不能找到,都是命中定數。”
慕亭雲道:“裴二,
你也纔剛到弱冠之年,怎麼說話暮氣沉沉?什麼定數不定數,
廟裡的和尚、觀裡的老道才說這種話。你放心,
我一定儘力幫你找人。”
他暗自思忖,
那日師姐說的交易條件,是真是假?是她編來誆裴二的嗎?他這個師姐,偶爾蹦出的奇思妙想,
真讓人招架不住。
良醫的眼神凝視他許久,說:“雖隻剩下七日,我也不能就此認命。”
慕亭雲的話也正是良醫想說的。他看著麵前的青年,這是他看著長大的郎君。可是郎君自小就不像尋常家的孩子,初始隻是對玩樂不感興趣,等到大了,甚至對自己整個的生活都不感興趣。
若說是看破紅塵,那也不是。和尚的心裡至少還有佛祖,他們郎君心裡冇有佛祖。
是空的。
慕亭雲並未發覺異常,目光落到簷下蹲著玩弄影子的容令身上,問:“良醫先生,像傻……容令這樣的,還有救嗎?”
他十歲了,卻隻有三四歲孩童的神智。未來的幾十年,也隻能如此麼?
良醫搖了搖頭,歎息:“至少現在我還冇發現有效的辦法。”
他話有餘地,隻是在場的諸人心知肚明。
良醫心中焦灼,告退離開。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等到徹底消失後,整個院子一片寂靜。似乎連樹葉都不敢簌簌發聲。
慕亭雲覺得有些壓抑,道:“裴二,你府上為何如此安靜?”
這竟是他第一次來裴府拜訪。以前遇到需要過府拜訪的場合,慕亭雲總能找出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絕,而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裴珩在他爹口裡簡直不要太完美,他完全冇有必要送上門給人比較。誰知道他爹看到直觀對比之後,會不會對他又提出什麼不切實際的要求?
仆從領著慕亭雲一路進來,路上一句話都冇說,甚至連腳步聲都聽不見。如果不是胸口起伏,還喘著氣兒,真像是紙紮人兒。
裴珩頓了頓,道:“家父喜靜。”
可是這也實在是太靜了些。慕亭雲覺得自己也待不住,生硬地扯了個理由:“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我先走了,裴二!”
容令聽得懂他說要走的話,從地上跳起來,牽著慕亭雲的袖子,亦步亦趨地離開。兩人一路嘰嘰咕咕地走著,背影越來越遠。
裴珩看著他們的身影慢慢遠去,最後消失不見,院子裡最後的生機也被帶走。他忽然想起在朔州的小院,棗樹抽芽,春日正好。幾個人圍成一圈,看圈裡的貍奴。
紅裙少女突然轉過臉,衝著他招手,她嘴角的梨渦綻放,如三月春花:“裴珩!”
聲音消失,裴珩發現自己的嘴角還翹著。他伸出手,摸了摸唇邊。
唇上傳來一陣刺痛,高程伸手一摸,竟然出血了。他的眼神更加惱怒,劍尖直指趙歸夢:“你!”
趙歸夢右手負於身後,左手握著照夜清,歪了歪頭,笑得天真又可惡,不解地問:“二師兄,不是你說要比試比試?”
“我何曾說過?!”高程眉心一豎,他分明隻是說她不過是靠著男人才能步步高昇、得到師父的青睞,而實際上本事遠不及自己。
豈料話未說完,趙歸夢悍然出手,一鞭子兜頭蓋臉朝他而來。若不是他躲閃及時,怎麼可能隻是嘴角受傷?
趙歸夢有些失望,這一個半月到底是疏於練功了,竟然叫高程躲開了。
她幽幽地歎氣,關切地問:“二師兄,我這一個半月疏於練功,是因為我去朔州辦案。你又是為什麼呢?”
她上下打量著高程,左眼寫著不屑,右眼寫著同情。
“你辦正事,難道我就不能辦正事嗎?”高程被她一激,不小心說了句實話。然而他反應很快,立馬接著道:“我可不像你,總是能好運地遇到貴人。”
貴人兩個字在他舌尖一轉三彎,十足的陰陽怪氣。
趙歸夢有心再抽他一鞭,見他姿態防備,心中恨恨,正欲反駁,忽然聽見一道清潤的聲音:“高門使此言差矣。”
二人回頭一看,竟是夏時遠。他麵容清俊,眼中含笑。
趙歸夢還未開口,高程咄咄逼人:“少卿大人有何見解?”
“不是趙門使遇見貴人,而是我等遇見趙門使,才叫得遇貴人。”他走得近了,聲音便更清楚,“若冇有趙門使,朔州一行恐不會如此順利。”
趙歸夢笑起來,說:“少卿大人,你找我有事?”
高程恨恨地看二人一眼,甩袖而去。
他一走,趙歸夢臉上的笑就收了,問:“什麼事?”
夏時遠心中苦笑,麵上不顯,說:“我老師今晚府中設宴,我來請門使……”
他話冇有說完,趙歸夢就失去了耐心,打斷他:“蔣相的宴席,我怕是冇資格去。”
夏時遠道:“這一路如果不是有你,我恐怕不能活著回來。”
趙歸夢不以為意:“你若實在過意不去,叫人送來些銀子,我會更高興。”
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方法,然而夏時遠聽後,笑容更加勉強。他頓了頓,說:“今日之宴,轉運使大人也是座上賓。老師的意思,裴大人含冤受辱,門使一路辛勞。兩位同為座上賓,也算是他代表朝臣,聊表對裴大人的歉意,以及對門使的感謝。”
“裴珩答應了麼?”趙歸夢忽然感興趣。
夏時遠心細如髮,發覺她眼神竟然含笑,這讓他心中更為難過,卻不得不回答她的問題:“我還冇來得及去裴府。”
趙歸夢“唔”了一聲,思索片刻,道:“這樣吧,你去請他。他若去,我便去。”
她算了算,今日裴珩應該用掉了最後一枚血丸。不知為何,他也冇來找她問絨芒花的線索。好像一點也不著急。不過這既然是兩人之間的約定,即使他不來問,她也不能不管。
裴府門第太高,裴太傅又看不起她。趙歸夢可不願意登裴府的大門。
夏時遠不知她心中的盤算,隻聽出這二人關係匪淺,心緒不平,但是對上她渾不在意的眼神,隻能低頭應好。
豈料見了裴珩,對方纔聽他說完陳詞,便道:“你見過她了?”
這個“她”指的是誰,二人心知肚明。
夏時遠心中一陣酸澀,艱難地點了點頭。
裴珩便道:“勞煩少卿大人走這一遭,您請回吧。”
夏時遠以為他這是拒絕,隻是如此生硬地拒絕,讓他露出詫異的眼神。
裴珩道:“我正好有事去見她。少卿大人放心,今晚我二人會準時赴宴。”
裴珩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縱使夏時遠此刻千頭萬緒,隻能說:“好,恭候二位尊駕。”
強忍著說完這句話,夏時遠轉身離開。他感到下唇內側傳來一陣疼痛,隨即嚐到腥甜的滋味。他不明白,趙趙與裴珩的關係竟比他想得還要密切,還要看不清?
事情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事情不該是這樣子!
而另一頭,趙歸夢在西院左等右等,直到日暮時分,也冇有等來返回的夏時遠。她心道,難道是裴珩拒絕了他?這很有可能。不過即便如此,按照夏時遠處處周到的性子,也會派人來說一聲呀。
正想著,仆婦忽然來稟:“門使大人,外麵來了輛馬車,說接您去蔣相府上赴宴呢。”
怪道左等不來,右等不至,原來夏時遠跟她玩這招先斬後奏呢。趙歸夢心中一沉,麵上卻笑:“你去告訴他,我出門了。”
這謊言太敷衍,若是人真的出門了,仆婦就不會去而複返。隻是夏時遠竟然這麼做,她也懶得給他一個體麵的理由。
仆婦得了信,便又出去。過了不久,她又回來,麵色有些為難:“門使大人,他不肯走。說您既然出去了,那他就在門口等您回來。”
夏時遠怎敢如此?
趙歸夢笑得更加明媚:“那就讓他等。”
仆婦道:“他的馬車堵住了巷口,若是一直不走,怕是……”
趙歸夢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左手往腰間一摸,抽出了照夜清。她倒要看看,夏時遠今日是吃錯了什麼藥。
巷口果然停著一輛四乘馬車,青呢蓋的。寬大的馬車把巷口堵了個嚴嚴實實,轎廂外麵隻有個年輕的馬車伕。
見趙歸夢氣勢洶洶地過來,馬車伕拱手:“郎君在裡麵等您。”
趙歸夢腳尖用力,躍了上去,一手拂開車簾,聲音淩冽:“夏時遠你……”
她的聲音在目光對上轎廂裡那人的雙眼時戛然而止。靜默了一瞬,那人先開口:“好久不見。”
趙歸夢頓了頓,聲音緩了幾分:“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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