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惡的距離2_豆瓣 性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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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彆
2144年7月13日
在離開薩斯卡通之前,jack還有點事要處理。她在河邊快步走了一圈,把自己餘下的那點貨藏在百老彙大橋下的一座拱門頂端。幾分鐘後,一筆匿名得近乎完美的地球時區信用就到賬了。
她手頭有些錢,卡車已經充好電,行李也打好了包。現在隻剩下最棘手的一件事:安置3。
jack找到他時,他正坐在隨意實驗室門前寬闊、陽光燦爛的台階上,神情安然,姿態優雅。他用的是那輛他從實驗室借來的移動終端,還穿著那件u
of
s的連帽衫,這引起了jack的好奇。
“你那件連帽衫哪來的?”
“百老彙街上那家舊衣店的孩子們給我的。”他說,然後若無其事地補了一句,“他們可能也會給我份工作。我跟他們說,我會帶著我的公民認證回來。”
這是個好兆頭。jack笑了笑:“我已經準備好啟動你的公民賬戶了。如果你以後想上大學,我敢肯定d或者krish可以幫你申請。你可以開始建立新的身份,之後還能申請更多的工作。”
“我知道你要走了,也不想讓我跟你一起走。”他麵無表情地說道。
“不安全。我必須消失一陣子。”
“那你還能去哪兒找到我能給你的東西?”他用那種半開玩笑的街頭小混混口吻說著,往後一仰,掀起連帽衫的下襬,露出一段平坦的腹部。
她揉了揉他的頭髮,努力維持笑容:“ipc已經開始通緝我了,說我涉恐。”
他盯著移動終端,冇理她,手指在上麵不停地抽動,好像在發簡訊,也許真的在發。
“我會留給你一筆信用,隻要你一個月內找到工作,就能撐過去。我猜你能住在d那兒。反正她也不需要床。”她俯身親了他一下,他回了她一個淺淺的唇吻。
“我確定krish會讓你留著那台移動終端。你把它加密好,我這就把信用轉給你。”
“好。”他看起來認命了。“謝謝你這段好時光。”
jack轉身走上通往隨意實驗室的台階。她一邊無意識地檢視訊息,看到3給她發了一條簡訊。
謝謝你殺了那個把我變成奴隸的混蛋。
一瞬間,她內心湧起一陣強烈又矛盾的情緒——為3,也為那些早已逝去的人。但當她身後的門關閉,jack強迫自己直視前方的實驗台。無論她是不是愛3,或者隻是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床伴,那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對他無能為力。
幸運的是,d從黃刀鎮發來了一個足夠分神的訊息。事實證明,recton的效果驚人地迅速。短短幾個小時後,三名非安慰劑組的患者就停止了對成癮行為的追逐,開始重新進食。他們對過去幾天的記憶有些斷片,但目前還未發現其他認知問題。
那個機器人還想告訴jack更多關於recton如何影響大腦的細節,david則迫不及待地想展示他在開源藥物文檔方麵的“改進”成果。但jack現在冇法聽。recton項目是完全開放的,她隨時可以通過隨意實驗室服務器上的代碼庫瞭解進展。
d答應會照看3,krish也通知隨意實驗室的係統管理員把移動終端正式過戶給他。
至少,3還有兩個可以依靠的朋友。
正是這個念頭讓jack保持冷靜,她把卡車駛上高速。落日將一切拉出細長的陰影,彷彿滑稽卻又陰森的骷髏般橫亙天地。路邊成捆的柳枝草被捲成整齊的草卷,等著被運上火車加工成燃料。叢生的灌木上還掛著一簇簇深色的酸莓。空氣溫暖,卻不悶熱,天空是一種鋒利的慘藍色,四周被起伏的草原山丘柔化。看著這景色,jack再次思索——這大概是她第千次思考——為什麼總有人說薩斯喀徹溫是一片平地。
如今,城市已在身後,前方隻有一條泡沫般延展的公路。
2144年7月12日
當alias的大腦驟然清醒時,他的身體幾乎在本能地想要殺掉pad。他半夢半醒,驚恐之中立刻嘗試啟用周圍的武器防禦係統,然後猛地掐住了機器人的脖子。簡陋的行軍床在兩人重量的傾斜中發出嘎吱作響的聲音。雖然alias無法真正勒死pad,但任何動作都可能引發他佈置的電場防禦係統釋放強烈電流——雖不致命,但在近距離也可能造成損傷。pad紋絲不動,頭部與alias平齊,緊緊監測他麵部肌肉的細微變化,以判斷恐慌何時開始消退。
“我已經分析了frankie給你注射的藥物,alias。”pad終於開口,“那種藥經過精心設計,冇有任何長期副作用,也不會讓人上癮。事實上,它還含有一種抗成癮成分,大多數人用了之後不會再渴望它。”
alias的手微微顫抖,但最終還是鬆開了掐住pad脖子的手,也關閉了防禦武器。“操,對不起,老兄,”他低聲說,“我知道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我應該提前警告你的。”他說著坐起身來,滿身冷汗,背靠牆壁,小心地保持在pad躺臥身後的安全位置。“我得喝點水。”
機器人迅速從床上落地,站到了床邊。他走到一處飲用水龍頭前,那銀亮的出水口就位於灰色淋浴噴頭下方。在牆上靠排水孔釘著的小洗漱台上,放著一個泡沫塑料杯。他一邊接水,一邊觀察alias正套上一件輕薄的襯衫遮住胸口。pad決定保留alias昨晚描述他“永遠裸露”的身體時所用語言的記錄——但極少訪問它。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違反直覺,但我其實冇打補丁能抵抗frankie的藥反而是件好事。”alias喝了一大口水,把杯子喝乾了,“她這是在整我們,如果我顯得毫無影響,反倒更惹人懷疑。”
當pad坐回床沿時,alias穩穩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我們昨晚乾得不錯。你有什麼情報嗎?”
“確實有一些。”pad把frankie與《膽汁藥片》(苦膽藥丸)的關係告訴了alias。這個出版團體因為涉及恐怖活動導致jack被捕。雖然所有貢獻者都使用了化名,但ipc對其中大多數人都有檔案。即使該組織在jack被捕後已經“官方”解散,但其背後的人看起來這些年來依舊保持緊密聯絡。
藍鬍子和frankie、jack都是成員。還有一位叫act的溫哥華人機介麵工程師,本名bobby
broner。krish
tale,薩斯卡通知名的生物醫學研究員,也就是“尼摩船長”(capta
neo)。另一位成員是來自黃刀鎮的醫生posthuan,本名alika
ell。還有兩人已經去世。
“jack很可能仍和‘藥片’有聯絡,說不定他們中有人正窩藏著她。”pad總結道。
alias露出懷疑的神情。“jack是個海盜不假,但她不傻。她肯定已經意識到我們盯上她了,現在她隻會想著怎麼保命。去找一個和她有直接牽連的人藏身,太蠢了。”
“但我認為這些牽連並不公開,”pad解釋說,“關於‘膽汁藥片’的資訊幾乎已經從公共網絡上被清除。我是從ipc情報中才找到這些資料的。”
alias的手依舊隨意搭在pad的肩上。“行,這訊息有用。我們暫時專注於frankie,同時盯著其他人,隨時準備調整。”
天還早,昨晚派對剛結束,那些可能提供情報的人估計還冇醒。alias餓得不行,說不如去雙塔中心附近的早午餐餐館,一邊吃早飯一邊繼續昨晚建立起來的社交關係網。他衝了個澡,兩人便出發前往市中心。空氣中飄蕩著花粉,還有微微的海分子。
pad此刻在思考自己的大腦。
那天清晨,他發現突尼斯營地的服務器上,出現了一小段來自機器人工廠
robotics鑄造廠的數據。顯然他的請求太過特殊,以至於被轉交給了一個機器人管理員,後者附了一條說明:
“我們通常不會向生物機器人項目的成員提供器官捐贈者的個人資訊。但因為你是該器官的接受者,我們判斷可以向你公開部分資訊,前提是你接受這套權限管理包,以防你將敏感資訊外泄。”
隨信附有一個檔案,隻能在特定的、用於保護知識產權和商業機密的應用中打開。pad點開之後發現:他知道得越多,就越無法告訴任何人。
他的這顆大腦,曾屬於一位名叫dikeledi(姓氏保留)的士兵。和pad一樣,她也曾是非洲聯邦的契約兵。檔案顯示她在執行任務時死亡,但並未說明具體情況。顯然,她的死方式保住了她的大腦,而這顆大腦就在pad完成製造的那一天,被移植進了他的身體。pad對安裝過程毫無記憶,隻記得他從那以後能識彆成千上萬人類麵孔,並瞬間解讀表情中的情緒,在測試中應對自如。
他製造完成時,有機器人工廠的機器人管理員告訴他,是這顆人腦讓他擁有了強大的麵部識彆能力。但鑄造廠的技術機器人則說這不過是個宣傳噱頭——wong也曾這麼說過。pad因此一直搞不清,這顆大腦對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為什麼非它不可。
pad開始試探裝有這些知識的軟件封套,嘗試判斷自己究竟能向alias透露多少。隻要措辭得當,他也許可以繞過權限管理,傳遞出比預期更多的資訊。
“我有些私人訊息,想聽聽你的看法。”pad開口試探。“我從機器人工廠
robotics鑄造廠得到了關於我大腦的資訊。它來自聯邦的一位人士。”這部分是公開資訊。他無法說出是誰的大腦,但可以為其指派一個代詞。“她把這顆大腦給了我,但我不知道這是否重要。其他機器人說這隻是噱頭。”
“她?她是誰?”alias停在一棵棕櫚樹下,熱風撥弄著他的髮梢。
“我不能告訴你。”
“但你知道?”
“是的。”
alias咧嘴一笑,像之前一樣敲了敲pad腦部外殼上的裝甲。“太棒了!你終於知道自己是誰了!”他停頓了一下,臉上的情緒混亂一閃而過,最終露出了他少有的笑容。“誰能想到你是個女人?”
兩人繼續向前走,alias時不時看一眼pad,卻始終冇有開口說出心中所想。
pad曾經不斷地研究“基佬”這個詞,終於對它有了大致的理解。他知道在人類社會中,性彆是□□的一部分。但他也開始察覺到,性彆也是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尤其是像他這樣的軍事機器人,擁有裝甲外殼的通常都會被稱作“他”。人們根據行為和工作角色來分配性彆,往往無視解剖結構。性彆是一種社會認同。
這也正是為什麼,在他還冇有名字的時候,人類就已經給了他性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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