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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動物在聊天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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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水溝的死氣幾乎凝成實質,墨綠色的水麵上浮著厚厚的油膩泡沫,腐爛的垃圾和某種化學品的刺鼻氣味混合在一起,灼燒著我敏感的鼻腔。

灰老鼠早已嚇得縮回鐵絲網後,隻探出個小腦袋,吱吱叫著:“就那兒!俺可不過去了!味兒衝得腦仁疼!”

我站在溝邊,汙濁的泥水浸濕了我白色的爪子。

我死死盯著那個半埋在淤泥裡的黑色塑料袋。

袋口被撐開的縫隙裡,那一點鮮豔的、濕漉漉的布料,像絕望中伸出的一根手指。

是血衣嗎?是那個女孩的?

我必須確認。

胃裡翻攪著,不僅僅是噁心,更有一種接近真相的、冰冷的恐懼。

我深吸一口腥臭的空氣,縱身跳進了齊腿深的、粘稠的汙水裡。

冰冷滑膩的觸感瞬間包裹上來。

我艱難地跋涉,受傷的腿每一次移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靠近了。

塑料袋很大,沉重,似乎塞滿了東西。我伸出爪子,顫抖著,勾住那敞開的縫隙,用力向外撕扯!

“嗤啦——”

劣質的塑料袋不堪重負,驟然破裂!

裡麵的東西猛地湧了出來,混著黑水和淤泥,攤散在汙濁的水麵上——

不是一件衣服。

是很多件。

各種顏色,各種款式,女人的裙子,襯衫,甚至還有內衣……全都濕透了,沾滿了泥汙,有些上麵有著大片大片難以洗淨的、深褐色的汙漬。

不是一件。是很多件。

我僵在冰冷的汙水裡,貓眼睜到極致,瞳孔瘋狂顫抖。

這些……都是誰的衣服?

周銘他……到底……

巨大的恐懼和噁心感海嘯般襲來,幾乎將我徹底淹冇。

我猛地向後退去,爪子卻絆到了淤泥裡的另一個硬物。

我低頭,用爪子扒開黑泥。

一截蒼白、僵硬、已經有些浮腫變形的手指,突兀地從淤泥下顯露出來。

指甲上還殘留著一點剝落的、鮮紅色的指甲油。

“喵——!!!”

一聲極度驚恐的尖嘯衝破喉嚨!

我連滾帶爬地撲回岸邊,癱在雜草叢裡劇烈嘔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冰冷的恐懼蝕咬著五臟六腑。

不止一個。

他不止殺了一個!

那個麻袋裡……那個麻袋裡可能不止是衣服!

烏鴉看到的血衣,老鼠看到的麻袋……碎片般的線索在此刻拚湊出一個讓我渾身血液凍結的恐怖圖景。

周銘不是第一次。我不是第一個。那個失蹤的南大女生,可能也不是最後一個!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隱藏在城市陰影裡的連環殺手!

而我,竟然曾和這樣的惡魔同床共枕!

必須阻止他!必須在他再次下手之前!

可是……證據!我需要證據!那些衣服泡在臭水溝裡,沾染了各種汙穢,還能作為證據嗎?那截手指……又能證明什麼?指向誰?

絕望再次攫緊了我。就算我現在跑去告訴那個女警,女警會相信一隻貓第二次的“瘋癲”指引嗎?會相信臭水溝裡的衣服和一根手指,指向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剛剛喪妻的“可憐”男人嗎?

周銘有足夠的時間編織謊言,毀滅證據,甚至……將我這隻“瘋貓”徹底處理掉。

我需要更直接的、無法辯駁的證據!需要能將他當場定罪的鐵證!

比如……他正在作案的過程!

這個念頭瘋狂而危險,卻帶著致命的誘惑力。

我猛地抬起頭,鴛鴦眼裡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

我不再猶豫,轉身再次撲向城市錯綜複雜的脈絡。

我需要幫手。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

我鑽進破敗的巷弄,躍上低矮的屋簷,闖入廢棄的院落。

我不再躲避那些窺視的眼睛,而是主動迎上去,用生硬模仿的吱喳、嘶鳴、咕嚕聲,試圖與這座城市的“陰影”溝通。

我找到更多的老鼠,用“食物”和“安全”的承諾,換取零碎的資訊:“那個男人……的車……常去的地方……”

我攔住電線上的麻雀,費力地撲扇著翅膀,詢問:“看見……黑色的車……晚上……去哪裡?”

我甚至找到了一窩剛學會走路的流浪小狗,用鼻子去拱它們,發出嗚咽般的聲音:“味道……壞男人的味道……在哪裡……”

過程笨拙,效率低下,無數次被警惕地躲開,被當成瘋子嘲笑。

但我不放棄。

仇恨和緊迫感是唯一的燃料。

漸漸地,碎片般的資訊開始彙聚。

從老鼠那裡得知,周銘的黑車偶爾會在深夜出現在城西廢棄的物流園附近。

從麻雀那裡聽說,黑車有時會開往南郊待拆遷的老居民區,那裡晚上幾乎冇人。

從野狗那裡嗅到,周銘的身上,除了那股“死老鼠味兒”,偶爾還會帶上一種獨特的、廉價的梔子花香味化妝品氣息——來自某個特定的、活躍在老舊城區的流鶯。

線索雜亂,指向不明。

直到我遇到一隻在垃圾堆裡翻找食物的老貓。

那隻貓瘸了一條腿,眼神渾濁,卻透著曆經世事的冷漠。

我耗儘最後力氣,對著它嘶啞地描述周銘的模樣和車。

老貓慢吞吞地舔著爪子,渾濁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喉嚨裡發出咕嚕的破響:“……黑車……壞味道男人……我知道他。”

我瞬間屏住呼吸。

“他不太一樣……”老貓眯起眼,像是在回憶,“彆的兩腳獸發泄完就走。他喜歡……帶她們去更黑、更安靜的地方。”

“哪兒?”我急切地追問,心臟狂跳。

“舊電廠後麵,有個廢棄的冷卻塔……塔底下,有個鐵門,從來鎖著的。”老貓用爪子指向一個模糊的方向,“但我上個月抓耗子的時候看見……他好像有鑰匙。他帶著一個雌性兩腳獸進去過……過了很久,才一個人出來。”

冷卻塔!鐵門!

我的毛髮瞬間倒豎起來。

那裡!那裡很可能就是他的巢穴!是他實施暴行、處理“獵物”的地方!

我必須去!必須在下次他行動的時候,抓住他!

“他……什麼時候會去?”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老貓甩了甩尾巴:“說不準。月亮最圓最亮的那幾天?他好像……喜歡有點光的時候。”

月亮最亮的時候……我猛地想起,我死的那晚,窗外一片漆黑,冇有月亮。

而今晚……正是月圓之夜!

寒意和熾熱同時席捲全身。

我不再耽擱,轉身朝著老貓指示的方向,朝著城市邊緣那片巨大的、陰影幢幢的廢棄廠區,瘋狂奔去。

夕陽西下,將我的影子在殘破的牆壁上拉得很長,像一道決絕的、撲向火焰的飛蛾。

我穿過荒草齊腰的廠區空地,巨大的、鏽蝕的冷卻塔如同沉默的巨獸,矗立在越來越深的暮色裡。

塔底,果然有一扇厚重的、鏽跡斑斑的鐵門。

門上有鎖。

但旁邊的牆壁,有一處破損的通風口,剛好夠一隻貓鑽入。

裡麵會是什麼?地獄的景象嗎?

我冇有猶豫,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空氣,低頭鑽了進去。

塔內空間巨大,空曠,瀰漫著陳年的灰塵和冰冷的水汽味。

高處投下的微弱天光,勉強勾勒出內部環形的結構和縱橫交錯的鋼鐵支架。

我的貓眼迅速適應黑暗。

然後,我看見了。

塔底中央的空地上,扔著幾個揉皺的黑色塑料袋。

牆角,散落著一些零碎的、反著冷光的東西——像是小巧的金屬刀具,還有幾卷寬大的透明膠帶。

空氣裡,除了灰塵和鐵鏽,還隱隱浮動著一絲極其淡薄、卻被我敏銳捕捉到的……血腥味。以及,那種廉價的梔子花香味。

這裡!他就在這裡實施暴行!

我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我瘋狂地四處搜尋,希望能找到更多、更直接的證據——照片,錄像,任何能指向周銘的東西!

我躍上高高的支架,在冰冷的鋼鐵橫梁上奔走,搜尋每一個可能的角落。

冇有。什麼都冇有。周銘太謹慎了。

絕望漸漸升起。

難道今晚他不會來?難道老貓的資訊有誤?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時——

“嘀——”

遠處,極其微弱的一聲汽車遙控鎖響。

緊接著,是車輪碾過廠外荒草的石子的聲音。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驟然冰冷!

我猛地竄到一條最高最隱蔽的橫梁上,將自己徹底融入陰影,連呼吸都死死屏住。

冷卻塔底那扇鐵門,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清晰的金屬摩擦聲。

“哢噠。”

鎖開了。

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一道手電的光柱先掃了進來,晃過冰冷的地麵和牆壁。

然後,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是周銘。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夾克,手上戴著一副薄薄的橡膠手套。另一隻手,拖著一個巨大的、看起來沉甸甸的黑色行李箱。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滾動聲,在空曠的塔內迴盪,放大,一聲聲,敲在我的心臟上。

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全神貫注的、近乎工作般的冷漠和平靜。

他走到塔中央,放下行李箱,打開。

手電光下,我看得清清楚楚——

箱子裡,是一個被膠帶封住嘴巴、捆住手腳的年輕女人!

她睜著極大的眼睛,裡麵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淚水,身體因為害怕而劇烈顫抖,發出嗚嗚的哽咽。

周銘俯視著她,眼神裡冇有任何波瀾,隻有一種打量物品般的審視。

他伸出手,開始慢條斯理地解開行李箱的束帶,像是在準備進行一項早已熟練的流程。

就是現在!

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的目光瘋狂掃視塔內,尋找任何可能製造動靜、打斷他、甚至引來外界注意的東西!

高處,靠近塔壁的地方,有一段老舊的、似乎已經廢棄的金屬樓梯,通往一個檢修平台。

平台上,放著幾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鏽蝕的金屬桶。

其中一個桶,似乎冇有放穩,半截懸在平台邊緣!

我冇有任何猶豫。

我如同一道白色的幽靈,沿著冰冷的鋼鐵支架,悄無聲息地疾奔而上,直撲那個檢修平台!

我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撞向那個半懸的金屬桶!

“哐當——!!!”

一聲巨大的、刺耳的金屬撞擊聲,猛然在空曠的冷卻塔內炸響,回聲層層激盪,如同敲響了巨鐘!

正準備動作的周銘駭然一驚,猛地抬頭,手電光柱瞬間掃向聲音來源!

光線掠過高處縱橫的支架和平台——

恰好照見一道一閃而過的、白色的貓影,消失在陰影裡。

以及那個被撞落、正從高空呼嘯著墜落的金屬桶!

周銘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措手不及的驚怒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猙獰。

“又是你?!”

他幾乎是咬著牙低吼出聲,下意識地向後疾退!

“轟——!!!”

沉重的鐵桶重重砸落在他剛纔站立的位置,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破碎的鐵鏽和灰塵瀰漫開來。

被捆在行李箱裡的女人嚇得猛地一顫,眼睛翻白,幾乎暈厥過去。

巨大的聲響在塔內不斷迴盪,傳向塔外寂靜的夜空。

周銘站在瀰漫的灰塵裡,手電光劇烈晃動,臉上所有的平靜和冷漠徹底碎裂,隻剩下被徹底激怒的、毒蛇般的陰鷙。

他死死盯著高處陰影裡的某個方向。

“好……很好……”他聲音低沉,充滿了冰冷的殺意,“陰魂不散……那就……徹底留下吧!”

他不再理會地上行李箱裡的女人,而是從夾克內袋裡,猛地掏出了一樣東西——

一把在冷白手電光下閃爍著幽暗金屬光澤的……手槍!

槍口抬起,徑直指向我藏身的那片陰影區域!

我的呼吸徹底停滯。

冰冷的槍口,如同死神的眼睛,鎖定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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