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絕 第7章 冰封下的微光
盛少罌和盛少遊在醫生辦公室瞭解情況:先前董事長情況很不好,現在生命指征雖然穩定了,癌細胞暫時沒有擴散。但腫瘤位置特殊,切除勢必損傷腺體。對alpha而言,腺體損傷的生存率為零,所以我們不敢貿然手術。在無藥可用的情況下,維持現狀已是最好的結果。
盛少罌慵懶地靠在椅背裡,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扶手。她精緻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聽完醫生的話,紅唇微啟,吐出的字句卻冰冷如刀:既然救不好,這麼活著也是累贅,不如安樂死省事省心。
她的聲音不大,帶著事不關己的漠然,彷彿談論的不是生物學上的生父,而是需要處理的過期物品。這句話卻如同驚雷,在壓抑的辦公室裡炸開。醫生驚愕地張大嘴,陳秘書倒抽冷氣,下意識看向盛少遊。
盛少遊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輕飄飄的話語狠狠攥住。他猛地轉頭看向妹妹,眼神銳利如刀,帶著難以置信的痛心和薄怒:阿罌!他低喝道,他是我們的父親!
盛少罌迎上哥哥的目光,漂亮的眸子裡沒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映照出她對那個男人的恨意。她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父親?盛少遊,你認他是父親,我可不認。一個在我媽屍骨未寒時,就把各路鶯鶯燕燕和野種領進家門的人渣,也配叫父親?他活著,隻是提醒我媽當年有多瞎眼,提醒我們兄妹這些年過得有多惡心。
她的話語字字誅心,每個音節都浸滿對母親早逝的刻骨痛惜和對盛放背叛的滔天恨意。對她而言,盛放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母親和所受委屈的褻瀆。她建立,掌控力量,某種程度上就是要擺脫這個姓氏帶來的陰影和屈辱。如今他纏綿病榻,在她看來不過是遲來的報應。
盛少遊被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刺得心口發疼。他知道妹妹對母親的感情有多深,也知道父親當年的風流荒唐給這個家、尤其是給年幼的妹妹造成了多大傷害。他無法反駁那些指控,那些都是事實。他自己也曾在深夜裡咀嚼這份痛苦和怨懟。
但他終究不同。他是長子,是盛放傾注最多心血培養的繼承人,見過父親曾有過的溫情,更無法割捨名為的血緣羈絆。他恨盛放的薄情,卻也悲哀地承認,這個人渣是他在世上僅存能稱之為的存在。失去他,盛少遊就真的成了無根的浮萍。
你明知道我做不到盛少遊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濃濃的疲憊和無奈。他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指節泛白。他理解妹妹的恨,甚至心底深處也藏著同樣的念頭,但他背負的東西,性格裡那份對的軟弱和責任感,讓他無法像盛少罌那樣決絕。
醫生在一旁聽得冷汗涔涔,大氣不敢出。豪門秘辛,父子反目,兄妹立場迥異,這不是他能置喙的。他隻能儘量縮小存在感,恨不得原地消失。
盛少罌看著哥哥疲憊掙紮的樣子,眼中的冰霜似乎鬆動一絲,但那點溫度很快又被更深的冷意覆蓋。她沒再說話,隻是重新將視線投向窗外,彷彿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比這房間裡的一切都更有吸引力。她可以為哥哥容忍那個男人苟延殘喘,但要她施捨半分同情或期待?絕無可能。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漸漸消失在走廊儘頭,將盛少遊和他沉重的掙紮隔絕在身後。盛少罌麵無表情地穿過彌漫消毒水氣味的樓層,走向電梯。她對盛放的死活毫不在意,甚至覺得他多喘一口氣都是浪費氧氣。如果不是為了哥哥她根本不會踏足這裡。
電梯下行,停靠在普通住院部樓層。門開,盛少罌正要邁步,卻微微一頓。電梯間斜對麵的販賣機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買東西——是高途。
盛少罌鬼使神差地跟在高途身後,在他進入病房後靠在門邊觀察。
高途正小心翼翼地扶起妹妹高晴,試圖喂她喝水。高晴燒得迷糊,水順著唇角流下。高途立刻用那件洗得發白的外套袖子極輕地擦拭,動作溫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琉璃。晴晴乖,再喝一點點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近乎透支的溫柔力量。
盛少罌看出高途的疲憊與難受。偽裝beta帶來的蒼白與他病弱的妹妹幾乎同色。他後頸的腺體在alpha妹妹無意識蹭到時驟然繃緊——那是強行壓製oga發熱期引起的痛苦。
哥疼高晴細弱地呻吟,身體因腺體功能障礙的劇痛蜷縮。
高途立刻將她深深地擁入懷中,用單薄的身體築起屏障。額頭抵著妹妹滾燙的額頭,壓抑著聲音裡的顫抖:晴晴不怕,哥抱著就不疼了那是絕望的守護,是明知深淵也要為至親撐起方寸之地的孤勇。
這幅畫麵像一根細小的針,刺破了盛少罌因盛放而冰封的心防。她剛目睹了哥哥——那個強大卻對血緣柔軟的男人——為不配之人掙紮。而眼前這個被生活碾軋、自身難保的oga,卻將僅存的全部溫情毫無保留地傾注給另一個脆弱的存在。
哥哥盛少遊永遠縱容擔憂的眼神在她心底一閃而過。一種陌生的酸澀悄然滋生。無關任務,僅僅是對這種純粹守護的觸動。
盛少罌那雙總是盛滿冷漠或算計的眼眸裡掠過一絲極淡、極快的波瀾。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務——讓沈文琅看清自己的心。眼前這個隱忍、堅韌、為家人傾儘所有的高途,不正是沈文琅那個瞎了眼的家夥應該捧在手心裡的珍寶嗎?
一絲幾不可聞的冷哼幾乎要溢位唇角。沈文琅,你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