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絕 第38章 病房內的尖銳交鋒
勉強處理完花詠的爛攤子,盛少罌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拆開重組後又跑了場馬拉鬆,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疲憊,精神海因過度消耗而隱隱作痛,連頸後腺體都持續傳來沉悶的灼痛感。eniga的完全體狀態維持和剛才那場凶險的資訊素對抗,對她尚未恢複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負擔。
她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在南瑛擔憂的攙扶下,回到了位於市中心的頂層公寓。幾乎是在踏入家門的瞬間,強撐的意誌便鬆懈下來,身體一軟,險些直接栽倒在地。
“大小姐!”南瑛驚呼一聲,連忙用力扶住她。
“沒事……脫力而已。”盛少罌擺擺手,聲音微弱,“幫我放點熱水,然後……你可以回去了。明天早上十點,來接我。”
南瑛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和眼底濃得化不開的倦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恭敬應下:“是。您好好休息。”她細心地將盛少罌扶到臥室沙發坐下,去浴室放好熱水,又準備好溫水放在床頭,南瑛幫盛少罌除去衣服,進入浴室。
盛少罌幾乎是在泡進熱水裡的下一秒就陷入了半昏迷式的沉睡,南瑛無法幫忙盛少罌清洗,在抱起盛少罌,安撫在床上,蓋上被,退出房間。
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入,才被設定的哄鐘喚醒。身體依舊沉重痠痛,但精神總算恢複了一些
她記掛著醫院裡的高途。那個小兔子,算是被她哥哥和沈文琅的衝突無辜殃及,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看望一下。
十點整,南瑛準時抵達。盛少罌已經收拾妥當,換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煙灰色休閒連衣裙,妝容遮掩了大部分的疲憊,隻是眼底的倦色依舊難以完全消除。她手裡捧著一束精心搭配的、以清新雛菊和舒緩的鼠尾草為主的花束,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個印有涅墨西斯標誌的看便知價值不菲的補品禮盒和一盒高品質的果切盒。
“去醫院。”她吩咐道。
車子抵達第七醫院病房樓層。盛少罌讓南瑛在樓下等候,獨自捧著花束和禮物走向高途的病房。
房門虛掩著。她正要敲門,卻透過門縫看到了裡麵的情景——
高途半靠在病床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戴著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鏡,正小口喝著水。而床邊,一個絕不該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口,動作略顯笨拙甚至有些暴躁地……跟一個蘋果較勁,果皮斷了好幾次,削出來的形狀慘不忍睹。
是沈文琅。
盛少罌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嘲諷的弧度,直接推門而入。
聽到動靜,病房內的兩人同時抬頭。高途看到盛少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下意識地看向床邊的沈文琅,神色變得緊張而侷促,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子。而沈文琅轉過身,看到來人是盛少罌,尤其是她手中那束明顯精心挑選、甚至刻意突出了鼠尾草元素的花和那些名貴禮物時,原本就冷硬的臉色瞬間陰雲密佈,周身的氣壓驟降,連空氣都彷彿變得粘稠起來。他手中那把水果刀被他無意識地攥緊,指節泛白。
“盛小姐。”高途率先開口,聲音還有些虛弱,“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盛少罌語氣自然地走上前,彷彿沒感受到那幾乎凝成實質的低氣壓,將花束遞給高途,“感覺怎麼樣?還好嗎?”她目光掃過高途依舊貼著紗布的額角和略顯病態的臉色,眉頭微蹙,語氣帶著真誠的關切,與對待沈文琅的態度截然不同。
“我沒事了,謝謝您關心。”高途接過花,那清冽的鼠尾草香氣讓他心跳莫名加速,更不敢去看旁邊沈文琅的臉色。
“盛、少、罌。”沈文琅冷冰冰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他猛地將水果刀和那個削得亂七八糟的蘋果扔在床頭櫃上,發出不小的聲響,嚇得高途微微一顫。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帶著山嶽般的壓迫感逼近兩步,銳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這裡不歡迎你。立刻出去。”
盛少罌彷彿才注意到他一般,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果切和補品放在桌上,拿出果切盒開啟和拿出裡麵的叉子遞給高途,然後才緩緩轉過身,迎上沈文琅幾乎要噴出火的目光,紅唇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
“沈總這話說的有趣。”她語氣輕慢,“這第七醫院,什麼時候改姓沈了?還是說,高秘書簽的不是勞動合同,而是賣身契,成了你沈文琅的私人所有物,連探視權都被你壟斷了?”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那個慘不忍睹的蘋果,“我來探望因我盛家的事而被無辜牽連的受傷人,表達歉意和關心,什麼時候需要經過沈總批準了?還是說,沈總做賊心虛,怕彆人知道你hs集團總裁辦公室的安全措施形同虛設,連自己的首席秘書都護不住?”
“受害人?”沈文琅嗤笑一聲,眼底的怒火更盛,焚香鳶尾的資訊素不受控製地逸散出來,辛辣煙熏的氣息帶著濃烈的敵意和警告,試圖壓製對方,“盛少罌,你少在這裡假惺惺!你心裡打什麼算盤,你心裡清楚,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送花?送補品?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人直接騙到你家裡去了?你給我離他遠點!”
高途在一旁拿著叉子準備吃水果,看著發怒的沈文琅心驚膽戰,下意識地想開口勸阻:“沈總,盛小姐她隻是好意……”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沈文琅頭也不回地厲聲打斷,目光依舊像淬了毒一樣鎖著盛少罌,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
盛少罌非但沒有被他的資訊素和怒火嚇退,反而向前輕邁了一小步,穿著高跟鞋的他與沈文琅同高,直視著沈文琅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焦躁與佔有慾的眼睛,聲音清晰而冰冷,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他試圖掩飾的一切:
“沈文琅,”她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沈文琅緊繃的神經上,“你、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在這裡對我大呼小叫,阻止我來探望高途,甚至阻止我去追求高途的。”
她頓了頓,目光極儘諷刺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從他緊繃的下頜線看到他還沾著點蘋果汁液的手指:
“是以他的上司身份?是以那個……無數次當眾羞辱他、貶低他、甚至將他視為‘垃圾’和‘麻煩’的、冷酷無情的老闆的身份?”
“還是以那個口口聲聲厭惡oga,卻偏偏要一個‘beta’秘書在身邊待了十年,隻允許自己‘欺負’他、使喚他、享受他的依賴,卻在他身上沾上彆的oga資訊素味道後耿耿於懷、動輒羞辱,明明在意得要死,卻從不肯承認,甚至在他因你而受傷後,隻會在這裡無能狂怒、見不得彆人對他示好的……‘暗戀者’身份?”
盛少罌的話音如同冰錐,狠狠戳進病房凝滯的空氣裡,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裸的嘲弄和洞穿一切的殘忍。
她看著沈文琅驟然收縮的瞳孔和瞬間更加難看的臉色,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像是找到了最好玩的玩具,唇角的笑意越發冰冷刺骨:
“或者……”她拖長了語調,目光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剖析著沈文琅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你更享受這種……既不肯承認、又無法放手的扭曲狀態?享受這種把他拴在身邊,看他因為你偶爾施捨的一點‘不同’而患得患失、卑微隱忍的掌控感?沈文琅,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不說破,他就永遠是你掌中之物,可以任由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甚至在你不需要的時候,連彆人看一眼、靠近一點,都是僭越?”
“你胡說八道!”沈文琅猛地低吼出聲,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某種被戳中心事的恐慌而微微扭曲。他周身的焚香鳶尾資訊素再也控製不住,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轟然爆發,不再是絲絲縷縷的警告,而是鋪天蓋地的、帶著毀滅性壓迫感的狂潮,狠狠壓向盛少罌!病房內的玻璃器皿甚至發出了細微的震顫聲。
高途被這恐怖的資訊素壓得瞬間臉色煞白,呼吸困難,幾乎要蜷縮起來,手中的叉子“哐當”一聲掉落在果切盒裡。他驚恐地看著沈文琅,又看向在如此可怕的壓力下依舊站得筆直、甚至嘴角還噙著那抹可惡笑意的盛少罌,大腦一片空白。
盛少罌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足以讓任何alpha跪地求饒的威壓。她甚至輕輕“嘖”了一聲,彷彿在嫌棄沈文琅的失態。那濃烈的焚香鳶尾氣息在靠近她周身時,竟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悄然化解、吸收,無法撼動她分毫。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最清楚。”盛少罌的聲音依舊平穩,甚至帶著一絲懶洋洋的調侃,與沈文琅的暴怒形成鮮明對比,“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沈文琅。像一頭被侵占了領地、隻會無能狂怒的雄獅。除了用資訊素嚇唬人和砸東西,你還會什麼?”
她目光轉向床上瑟瑟發抖、臉色慘白的高途,語氣忽然變得極其“誠懇”:“高秘書,你看,這就是你效忠了十年、兢兢業業為之付出一切的上司。在你受傷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想的不是如何補償你、安撫你,而是忙著驅逐任何一個可能對你好的人,甚至不惜用資訊素來恐嚇虛弱的你。這樣的老闆……”
她重新看向臉色鐵青、拳頭攥得死緊、彷彿下一刻就要徹底爆發的沈文琅,發出了最終的靈魂拷問:
“真的值得你付出忠誠,甚至……更多的感情嗎?”
“哦,對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補充道,目光落在那個被沈文琅削得慘不忍睹的蘋果上,“順便說一句,沈總,削蘋果不是打仗。如果你連這點表達關心的方式都做得如此……充滿攻擊性,我建議你還是直接用買的比較好。免得嚇到病人。”
這句近乎羞辱的調侃,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文琅胸膛劇烈起伏,那雙總是冰冷銳利的眼睛裡此刻翻湧著駭人的風暴,有暴怒,有難堪,有被徹底撕開偽裝的恐慌,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即將失去重要之物的巨大恐懼。他死死地盯著盛少罌,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卻發現自己所有的言語在對方那精準而惡毒的剖析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什麼,或者摧毀什麼,但最終隻是狠狠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砰——!”
一聲悶響,牆壁似乎都震動了一下。沈文琅的手背瞬間紅腫起來,甚至滲出了血絲。
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隻是用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幾乎是絕望地瞪了盛少罌一眼,然後又極其複雜地、飛快地掃了一眼床上嚇得幾乎要窒息的高途,最終猛地轉身,帶著一身幾乎要凝結成實質的暴戾和狼狽,大步衝出了病房,將門摔得震天響!
病房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辛辣的焚香鳶尾餘味,以及那個被遺棄在床頭櫃上、削得奇醜無比的蘋果。
高途怔怔地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手指緊緊攥著被子,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盛少罌剛才那番話,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將他過去十年所有隱忍的、卑微的、不敢深思的情感和猜測,全都血淋淋地翻了出來,攤開在光天化日之下。
沈文琅那暴怒又狼狽離開的背影,似乎也在無聲地印證著某些他一直不敢確認的事情。
盛少罌看著高途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床邊,抽出紙巾,自然地替他擦掉額角因驚嚇而滲出的冷汗。
“嚇到了?”她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慵懶,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抱歉,話可能說得重了點。但有些膿瘡,不擠乾淨,隻會爛得更深。”
她將紙巾扔進垃圾桶,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好好休息,彆想太多。有時候,退一步,才能看得更清楚。至於某些人……”
她看了一眼病房門的方向,輕笑一聲:“讓他自己冷靜一下,想想清楚吧。畢竟,承認自己栽了,對某些高高在上的alpha來說,可能需要點時間。”
說完,她拍了拍高途的肩膀,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病房,留下高途一個人,對著那束寧靜的雛菊和鼠尾草,以及那個醜陋的蘋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混亂之中。
盛少罌的探病,果然總是能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將一切隱藏的暗流徹底掀成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