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22章 大聖可會降？
東海深處。
潮聲如萬馬奔騰，海流裹著碎光從四麵八方湧來。
水壓將天光層層碾碎，化作細密的銀線落在金瓦上。
那一片瓦麵覆著細膩的龍鱗，鱗麵在水波中閃出冷光。
宮牆鑲著螺貝與紅珊瑚，宛如一條巨龍長臥海底，呼吸間便掀起一城漣漪。
孫悟空剛踏進龍宮大門，腳底踩著的不是石磚，而是一整塊溫潤的青玉，映著腳尖的金光。
它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嘖嘖兩聲。
它要是住上這麼個地方，怕是連花果山都忘了回去。
孫悟空一屁股坐在最顯眼的位置，金眸子在燈下閃著亮光，拿起一枚青玉杯晃了晃。
“龍王這酒席排得倒是比俺想象中還闊氣！這架勢活像凡間的那什麼……”
孫悟空一時沒想起來那個詞。
“猴哥，那個叫暴發戶！”八戒接話。
龍王懶懶倚在龍椅上，紅衣曳地，腰間的玉帶鬆鬆垂著，整個人像隨時能散成一抹潮光。
他眼尾帶笑，拿著玉扇輕輕敲著桌案，嗓音懶洋洋，帶點說不出的挑逗。
“那是自然，不過遺憾的是———”
他扇骨一點，眼角彎起弧度。
“大聖當年第一次踏進我龍宮可沒這般舒坦，連酒水都沒碰半滴，就抄走了定海神針。”
他一身紅衣在燈下晃著光，衣襟半敞，一副漫不經心的風流模樣。
“大聖第一回來，便拿走了龍宮的鎮宮之寶，第二回來竟直接將龍宮的幼年小龍拐走，老實說，大聖是不是專挑我這龍宮的東西？”
“呸！第二次分明是你家小龍先將俺師傅吃了！”孫悟空一聽，立刻嘴遁。
唐僧都被吃了，它可不得打下海麼。
“再說了，你那根定海神針不是被俺拿走才顯得有用麼？在你龍宮擱灰多少年？還不如跟俺闖蕩一番風光！”
龍王挑眉，慢悠悠抿了一口酒。
“風光？大聖確實是風光，可你那時候闖的是天庭的禍吧？要不是本王當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怕是你連棒影都帶不走。”
孫悟空咂咂嘴，一雙金眸瞪的噌亮，像火。
“你倒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俺非要拿，你能攔得住？”
旁邊的八戒正大口嚼著一隻海螃蟹，聽到這話差點嗆著，抬起頭嘿嘿笑。
“猴哥，你可少吹牛！我可聽說當年你是跑來龍宮打架來了，連龍宮門檻都快掀翻了！”
“嘿！你這呆子！”
孫悟空扭頭，一把奪過八戒的酒杯。
“那是第二次來，懂不？俺第一次來，可是客客氣氣，連門檻灰都沒沾！”
八戒故意眨眼，笑得賊兮兮。
“那第二次怎麼就不客氣了？”
孫悟空翻了個白眼，放下杯子，懶洋洋靠在椅背上。
“廢話，那次師父被小白龍吞了個精光，俺不打下海還能乾嘛？
不過提到小白龍，孫悟空忽然笑了，露出一排白牙。
“再說當年攔俺的小龍崽，現在在哪呢？”
一提起這話，龍王笑意更深，懶懶靠回椅背。
“小烈啊，如今可不是當年那個毛都沒褪淨的小東西，現下正在閉關修煉呢。約莫再過個把月便可以化成人形了。她修為能有這般快的長進，倒是多虧了你師父。”
“現在想來那時候龍王穿著紅衣在殿上看戲，笑得跟狐狸似的，氣得俺氣不打一處來！”
孫悟空那時火急火燎的打下海。
那是生怕唐僧已經被果腹，它頭上的緊箍咒沒人能取下！
“狐狸？”
龍王輕輕一笑，拿玉扇擋了半邊唇角，眼神卻帶了點鋒。
“大聖的火眼金睛怕是徒有虛傳啊，本王可不是什麼狐狸。”
八戒聽得暗暗咋舌，這話怎麼這麼奇怪？
他抬眼，果然看見龍王眼神在孫悟空身上轉了一圈。
意味深長，像是一根細絲，挑撥得人心裡癢。
孫悟空卻沒聽出那味，反倒笑得肆意，抬手又乾了杯。
“龍王當然不是狐狸，而是是妖孽一個！而且這嘴倒比狐狸還滑！”
龍王被這話逗得一笑，眼尾微挑，似笑非笑。
“妖孽？若本王真是妖孽，大聖可會降？”
話一落，空氣頓時帶上幾分不尋常的意味。
八戒本想插個話轉移話題，卻看孫悟空眯著眼，笑得像隻炸毛的小猴。
“降你？俺連降天兵天將都降得，怕你？”
孫悟空眨眨眼，手指敲著桌麵。
“不過你要真變成妖，也不知能不能扛住俺三棒子。”
龍王懶懶撐著臉，笑意含在眼底，低聲道。
“大聖的三棒？本王倒還真想試試。”
這話落下，連鮫人們送菜的腳步都放慢了，似乎怕打擾了這桌隱隱透著火藥味的談笑。
八戒嘴角一抽，趕緊端起酒壺，笑嘻嘻打圓場。
“哎呀哎呀，喝酒喝酒！彆提打打殺殺的事，提著也不吉利！猴哥，你要講當年，乾脆說個全！你第一次來，是偷棍子，第二次來，是為了唐僧。要我說，你這龍宮來得比老豬上天都勤快！”
孫悟空瞪他，“哪個告訴你，俺的金箍棒是偷來的？”
孫悟空又扭頭看向龍王，金色的眼眸帶了隱約幾絲怒氣。
“好啊你個龍王，說著將棒子送給俺了，背後卻還誣陷俺是偷來的！”
難怪當年天庭審判它的時候還增加了一條莫須有的罪名———
偷盜神器！
它孫悟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
能拿的從來不搶！能搶的從來不偷！至於能偷的嘛，自然也能騙得咯！
龍王啞然失笑，“大聖，這可真不關我的事，三界都知道金箍棒乃上古神器，這神器一丟失，上麵自然是要想個理由掩蓋。”
說完，他妖孽般的鳳眸帶了點狡黠的亮。
“我說大聖，你老這麼‘龍王’‘龍王’的叫我，聽著我這耳朵都起繭子。”
龍王一頓，隨後笑意更深，像潮水捲上來，低低道。
“敖塵，本王的名字，叫敖塵。”
他倒了兩杯酒，遞給孫悟空和八戒。
“敖塵？”
孫悟空一口仰掉海釀，重複了一下。
“龍王這名字是好，就是繞嘴，俺可不保證以後不故意喊錯啊。”
敖塵隻是輕輕一笑，手指一勾，鮫人們換上新的玉壺，醇酒香氣更濃。
孫悟空也哈哈大笑，舉杯一乾而儘，眼尾帶點酒意，亮得像一簇火。
酒過三巡，眾人此時都沾了些醉意。
“早知道你是龍王，俺當年就該順手多拿幾件寶貝，省的跟你客氣！”
龍王眼皮一抬，懶洋洋地反問。
“現在要拿倒也不晚。”
“那不成，俺現在可是有功德的人了，不能貪戀俗氣財物啊！可惜可惜！”
八戒立刻插話，笑嘻嘻地搖著耳朵幫腔。
“我說龍王，你還是彆跟猴子鬥嘴了，這潑猴的嘴啊，就是十個你也吵不過！”
“屁話！”
孫悟空叉腰瞪他。
“俺的嘴是用來講道理的。”
“講道理？”
龍王似笑非笑地遞來一杯海釀。
“來，咱喝杯酒，你講一個我信的道理給我聽聽。”
孫悟空二話不說，接過酒一仰脖。
“道理就是，你這酒不錯，再來一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