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真君共枕泉 第39章 送你一程罷了
孫悟空一口飲完，低低笑了一聲。
“兄弟義氣麼？俺看來倒像是心有靈犀。”
孫悟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大聖說笑了，老牛如今可不敢和大聖相提並論，更何況心有靈犀。”
孫悟空看著牛魔王熟悉的臉孔。
曾經和它一般桀驁的人，如今說話卻是不卑不亢。
“不是心有靈犀？那莫非是老牛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了？俺總覺得這桌宴席好像專門為俺設的一般。”
牛魔王笑容不變。
“大聖過了這麼多年說話還是這麼不客氣，老牛一番好意反而還有錯了？”
孫悟空手指輕輕扣在桌麵，玩味的笑容在嘴角掛著。
“這麼說來……你這些年的日子過得還挺瀟灑？”
“自然比不上大聖瀟灑。”
“方纔俺說，花果山丟了三隻猴子，你怎會知道花果山有俺的結界？”
牛魔王還在倒酒，卻沒耽誤嘴上回話。
“大聖神通廣大，又時刻惦記著花果山，讓老牛猜不到也難。”
看著斟滿溢位杯子的酒，孫悟空一口悶掉。
“可既然如此，它們又怎麼會被抓走呢？老牛若是不提，俺還以為它們是自己跑出去走丟了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打破了氣氛。
牛魔王依舊不卑不亢。
“是老牛想的狹隘了，如今大聖取經歸來風頭正盛，怎麼可能有人敢得罪大聖呢。”
“那幾隻小妖是你手下的人。”
牛魔王的手忽然收緊，握碎了半個酒盞。
琥珀色的酒液順著指縫淌下滴在獸皮上，滲成一抹暗紅。
空氣驀地安靜下來。
孫悟空看著眼前自己斟滿酒的杯子。
“為什麼？”
“為什麼！？”
牛魔王緩緩抬眼，目光像兩柄寒刀，直直盯進孫悟空眼底。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瀟灑？！我的女人沒了！孩子沒了！兄弟也沒了，瀟灑在哪？！”
孫悟空緩緩笑了，聲音懶懶，好像看不到牛魔王的冷意。
“老牛啊，你這是……埋怨俺拆散你們？”
牛魔王盯著孫悟空，眼底的血絲一寸寸爬開，像蛇一樣陰暗密佈全身。
“埋怨？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頭，長笑一聲，笑聲裡滿是冷意。
“埋怨？我隻是覺得……這天上地下的道理，真是有趣！”
他一拍桌案，酒盞碎裂，酒水濺開。
“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妖，終究是妖！”
孫悟空緩緩放下酒盞，指尖一寸一寸收緊。
“是嗎？”
空氣冷得像結了冰。
殿外的風，忽然停了。
周圍靜得可怕。
孫悟空的耳朵，輕輕一動。
方纔殿中還走動的妖兵，早已無聲無息不知何時退了個乾淨。
隻剩他們二人對坐在這空蕩蕩的殿裡。
燈火搖曳，像一條條將熄的蛇吐著冷信子。
肆意妄為的對著獵物露出貪婪的尖牙。
孫悟空緩緩站起，金箍棒咚地一聲落在石板上，濺起一星火花。
“老牛。”
孫悟空一字一頓。
“你這是何意？”
牛魔王抬眼，嘴角一勾，笑得森冷。
“何意？送你一程罷了。”
話音未落，殿頂轟然炸開。
一張血色符咒凝成的巨網，鋪天蓋地帶著炙熱的紅光猛地罩下！
血色符咒帶著火焰織成的羅網，呼嘯著封死了整座大殿。
符文不斷扭曲、遊走，散發著灼燒空氣的熱浪。
地麵轟然龜裂，香爐鼎爆裂，獸皮瞬間被焚成灰。
嗆人的氣息像毒蛇鑽進肺腑。
“好啊老牛，你這是準備了多久的‘宴席’？”
牛魔王緩緩站起，魁梧的身軀在血色光影中拉得猙獰，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柄沉重的鐵戟，寒光閃爍，直指孫悟空。
“準備多久？哈哈！孫悟空，從你踏進這座山的那一刻起你就該知道，兄弟義氣，早死了！”
孫悟空眼底一寸寸冷下去。
它嘴角一勾，不知是諷刺還是什麼。
“你倒是有心機，這麼說來，你這是承認了？”
話音未落。
孫悟空腳下一踏，整個人化作一道金光猛地掠起。
棒影隨著金光橫空，一棍破風砸向牛魔王的麵門。
“鐺！”
鐵戟橫擋，火星四濺。
震耳的金屬撞擊聲炸開。
整座大殿瞬間崩塌。
瓦礫飛濺，巨柱轟然斷裂。
牛魔王被逼退數丈，腳下石板崩成粉末。
他猛地一震臂，將孫悟空的棍力卸開，眼底血光狂閃，低吼。
“今日，我便要你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俺怎麼不知俺何時欠下血債了？”
孫悟空冷笑。
它身影一晃，金箍棒帶著滔天勁氣橫掃而來。
棒影翻滾，彷彿萬鈞雷霆。
“你還有臉提！”
兩人交手的影子快若電光。
殿宇傾覆，碎木橫飛。
符咒的血光隨之暴漲，化作一重又一重光幕，將孫悟空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每一擊落下，空氣都發出低沉的嗡鳴。
孫悟空隻感覺空氣中像是有無數鎖鏈在暗中絞緊，束縛著它的法力。
孫悟空縱身翻躍，借力騰空。
鐵棒砸落，硬生生劈碎一道符紋。
但下一刻，那符紋竟又自燃重生，帶著赤紅的火光重新編織。
“天羅地網……”
孫悟空心裡一驚，騰起一絲驚疑。
這符咒不是凡間妖術！
“老牛！”
孫悟空暴喝，聲音像雷，震得血光狂顫。
“俺問你，小猴子呢？”
牛魔王手中鐵戟一震，硬擋下一棍，冷笑。
“猴子？哈哈哈哈！孫悟空，你也有在意的東西？”
孫悟空眼底金光一閃，棍影疾轉，猛然劈開牛魔王胸前的甲片，迸出一串火花。
力道之大震得牛魔王連連倒退三步，腳下地麵碎成蛛網。
孫悟空一把拽住牛魔王的角。
“俺再問你一遍，小猴子在哪？”
牛魔王獰笑，露出森白獠牙，眼底恨意翻湧。
“在哪？在我肚子裡！”
孫悟空渾身一震，耳邊轟的一聲，像雷霆劈在腦海。
它眼底的金光瞬間爆裂，狂烈得像要吞儘一切！
“你，找死！！”
這一刻，它徹底失控。
筋鬥雲輕輕一踏，身影驟然拔高百丈，鐵棒猛然橫掃。
那金光伴著棍影化作狂濤巨浪，硬生生捲起整片山嶺，風雷之聲震徹九天。
牛魔王怒吼，鐵戟破空迎上。
兩道力量撞在一起。
一時間天地轟鳴，山峰崩裂，烈焰衝天。
血色符咒的光幕隨著二人的糾纏也在瘋狂顫抖。
像被巨獸撕裂後發出尖銳的嘶鳴。
石屑、火光、血氣混亂翻騰。
整片山林在這一刻，彷彿被末日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