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22章 我娘沒死她一直在等我開門
火光如蛇,舔舐著祠堂的梁柱,劈啪作響。
沈青梧的意識墜入焚祠夜,彷彿被釘在時間的裂口上。
她站在火壇之外,卻感覺每一縷火焰都燒在自己魂上。
三十六位沈氏女官身披玄袍,緩緩轉身,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唯有一人未動。
那女子背對烈焰,手中斷簪滴血,站在祠門之前,像一道不肯消散的影。
她終於回頭。
半張臉焦黑潰爛,另一隻眼卻清亮如寒星。
她望著沈青梧,唇形微動,聲音如風穿骨:
“你來了。我們等了一百年。”
沈青梧心口猛地一縮,第六道冰裂紋驟然擴張,血絲自皮下爬出,如蛛網覆心。
她想開口,卻發現喉嚨乾裂,發不出聲。
不是不能說,而是這一百年,這一族,這一脈的血債,重得讓她失語。
“簪娘……”她終於擠出兩個字。
“我是守門人。”女子聲音平靜,“也是最後一個活著的沈氏女官。她們焚身祭陣,不是為逃死,而是為封怨脈——地底埋著三百年前那場‘判官之死’的真相,若不鎮住,百年後必出逆命之人,血洗血脈。”
話音未落,天穹驟裂。
一道黑風自墳外狂卷而來,崔九娘立於殘碑之上,逆命招魂幡高舉,幡麵赫然是沈青梧七竅流血的死相!
九百童魂被強行牽引,如黑潮怒湧,撕裂幻境屏障,直撲沈青梧命門!
“她要的不是我的命。”沈青梧猛然醒悟,寒血紋已蔓延至整隻右手,黑血自指縫湧出,滴落在幻境地麵,竟發出“嗤嗤”腐蝕之聲。
她低頭,看著自己流淌的血,忽然笑了。
笑得淒厲,也笑得決絕。
“她要的是我的魂,我的血脈,我的契——她要用我活著的身體,承接沈氏千年命格,再以逆命之法,篡改地府規律!”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出,在焦土之上,以魂為紙,以血為墨,逆向畫下《歸骨陣》紋路。
尋常歸骨,骨歸土,魂入冥。
而她此刻所畫,卻是——骨未歸山,魂不散!
血紋成陣,幽光乍起。
地麵震動,墳土翻裂,三十六具白發枯骨自墓中緩緩爬出,手中斷簪齊齊指向祠外。
她們沒有眼睛,卻彷彿全都“看”著崔九娘。
“歸骨辭第一句……”沈青梧聲音沙啞,卻字字如釘,“骨未歸山,魂不散——我沈氏血脈未絕,祖魂未散,誰敢召我魂歸?”
地底深處傳來鎖鏈崩斷之聲,一股沉寂百年的怨脈之力被短暫喚醒,反向衝擊招魂幡。
九百童魂在半空停滯,發出淒厲哀嚎,似被無形之力拉扯。
幻境外,素紗立於墳頭,十指翻飛,陰絲如網,層層纏繞招魂幡三日積攢的陰氣。
她麵無表情,可指尖已滲出血珠——陰絲本由她魂魄煉成,每織一縷,皆損本源。
“再撐三息。”她低語,“影七,陣眼破了嗎?”
荒林深處,影七一腳踹碎第七處陣眼石碑,黑霧噴湧而出。
他冷眼掃過陣心——每處陣眼之下,皆埋著一塊布片,幾縷頭發,赫然是沈青梧舊日所穿宮衣與落發。
“替身傀。”他眼神驟冷,“她不是要殺主子……她是想讓主子活著,魂卻歸她控,肉身成傀,血脈成祭。”
他抽出腰間短刃,一刀斬斷傀儡絲線,低喝:“傳令下去,護住主子魂門,一刻不得鬆懈!”
幻境之中,沈青梧單膝跪地,右手已全然漆黑,寒血紋如活物般向心脈蔓延。
她知道,再撐片刻,她將魂散陽儘。
可她不能倒。
三十六位祖魂殘影環繞她身,斷簪護主,白發如幡。
她抬頭,望向祠門之外,那立於殘碑之上的崔九娘。
“你輸了。”她嘶聲道,“沈氏血脈未斷,祖魂未滅,你區區旁支,也敢逆天承契?”
崔九娘靜立片刻,忽而笑了。
她緩緩抬手,撫過眉心那道逆符,眼中血光暴漲。
“輸?”她輕笑,笑聲如碎玉墜冰,“你以為……我等這一天,是為了輸?”
她猛然抬頭,逆命招魂幡高舉,幡麵血光大盛,竟映出沈青梧母親的麵容——
那張臉,蒼白如紙,雙眼緊閉,卻分明還有一絲氣息未絕!
“你娘沒死。”崔九娘聲音溫柔,卻字字淬毒,“她一直在等你開門……等你,親手把她獻給地底那道怨脈。”
沈青梧瞳孔驟縮,如遭雷擊。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而崔九娘,已緩緩展開招魂幡全貌,露出其背麵——
一道鳳血符紋,早已被剜去,隻餘焦痕。
她冷笑,一字一句:
“你們沈氏嫡支,當年不肯獻鳳血祭天,害我旁支永世不得承契!”她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剜進百年舊恨,“今日,我要你們親眼看著——我用你的血,點燃新的判官燈!”
話音未落,她猛然抬手,五指如鉤,狠狠撕下自己左臉皮!
血霧炸開,皮肉翻卷,露出其下森然白骨——那並非凡骨,而是刻滿密密麻麻血符的祭骨!
每一道符紋都如活蟲蠕動,與逆命招魂幡遙相呼應。
她雙目赤紅,竟將招魂幡的幡杆對準自己心口,一聲厲喝,狠狠刺入!
“噗——”
黑血噴湧,卻未落地,反被幡麵吞噬。
刹那間,陰風怒號,天地失色。
招魂幡上九百童魂嘶吼咆哮,化作一道血色洪流,直衝幻境核心。
三十六位沈氏女官殘影眼神驟然空洞,口中發出非人低吟,齊齊轉身,朝著沈青梧步步逼近——那是血脈牽引,那是祖魂反噬!
她們曾為封印而焚身,如今卻被逆命之陣強行操控,竟要親手誅殺自己血脈最後的繼承者!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立於祠門之前的“簪娘”忽然踏出一步。
斷簪橫於胸前,輕如鴻羽,卻擋下萬鈞之勢。
“她不是來獻祭的。”簪娘聲音平靜,卻如驚雷炸響在魂海深處,“她是來開門的。”
她緩緩轉身,望向跪地嘔血的沈青梧,那一眼,彷彿穿透百年光陰,直抵靈魂本源。
“你娘沒死。”她低語,聲音輕得像風拂過灰燼,“她被封在祠底‘魂井’,等你開門。”
此言一出,天地驟靜。
三十六位殘影齊齊頓住,彷彿被某種古老契約驟然喚醒。
她們緩緩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斷簪——那簪尖竟泛起微弱金光,如同回應某種沉睡已久的誓約。
下一瞬,轟然跪地!
斷簪觸地,聲如雷震,響徹幻境四野:
“我族血脈,不祭邪幡!”
她們背對崔九娘,麵向沈青梧,以殘魂為牆,以白骨為盾,築起一道橫亙生死的屏障。
那些曾被焚儘的意誌,在這一刻重新燃燒——不是為複仇,而是為守護。
而沈青梧,已瀕臨極限。
右手指節轟然炸裂,黑血如河噴湧,順著她畫下的《歸骨陣》紋路蔓延,竟與地底怨脈隱隱共鳴。
契約烙印在識海深處劇烈閃爍,“承”字由虛轉實,如烙鐵燙入靈魂。
耳邊響起低語,古老、冰冷,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開門者,即承命。”
她渾身顫抖,寒血紋已爬至肩胛,陽氣幾近枯竭。
可就在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不是逃,不是戰,不是贖。
是承。
承血脈之重,承祖魂之願,承那被掩埋三百年的判官之死真相——承這扇門後,一切未曾終結的因果。
她緩緩抬頭,望向祠堂深處那道被烈火封印的石門。
門縫之下,隱隱有幽藍微光滲出,如呼吸般起伏。
她也知道,娘,在門後。
而她,必須活著走到那裡。
哪怕——以血為引,以命為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