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27章 她穿的不是衣,是人皮
太廟血光衝天的第三日,宮中落了一場詭異的雨。
雨絲泛著青灰,落在簷角不滴落,懸在半空如凝固的淚。
宮人皆稱異象,可沒人敢多看一眼。
前兩日接連暴斃的三個低階宮女,已被人匆匆抬走,屍身乾癟如枯藤,眼窩深陷,唇色烏紫,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抽走了魂與精血。
內務府隻報“疫病突發”,可沈青梧知道——這不是病。
這是食魂。
她站在偏殿屍房外,指尖輕撚一縷殘留在屍布上的氣息。
陰冷、黏膩,帶著織物摩擦的微響,像有人在耳邊用鏽針劃過絲綢。
她閉目,識海深處“夢門”微微震顫,一道冰裂紋自心口蔓延,刺痛如刀割。
“開。”
夢門啟,二十息倒數開始。
刹那間,她“看”見了——那名宮女死前最後一瞬:夜半值房,忽覺脖後一涼,似有細線纏繞。
她驚惶回頭,卻不見人影。
下一瞬,無形絲線驟然收緊,將她整個人拖向尚衣局方向!
她張嘴欲呼,卻發不出聲,魂魄如被鉤出,一路拖行至一架古舊織機前。
機上無布,唯有一團幽光蠕動,似在編織什麼……她看見自己魂影被拉長、撕裂,化作一縷銀絲,纏上梭子,織入經緯。
畫麵戛然而止。
沈青梧睜眼,眸底寒光如刃。
“不是病死。”她低語,聲音冷得像從地底滲出,“是魂被織進了衣。”
她轉身,黑袍翻飛,直入暗巷。
影七已在等候,跪地稟報:“尚衣局近月采買‘生絲’三百斤,‘陰蠶繭’四十九對,皆註明‘特供蘇婕妤’。賬目由貴妃親批,無人敢查。”
“陰蠶繭?”沈青梧冷笑,“那是養在亂葬崗墳頭的毒蟲,隻食怨魂之氣,吐出的絲能鎖魂魄。誰給她的膽子,用這種東西製衣?”
影七垂首:“更異的是,蘇婕妤每次從尚衣局出來,麵容竟似年輕幾分。有宮人親眼所見,她照鏡時,眼角細紋消失,肌膚泛光,彷彿飲了活人精氣。”
沈青梧指尖微動,心口冰裂紋又閃一瞬。
以魂為絲,以命為線,織衣續命?
她忽而低笑,笑聲卻無半分溫度:“她不是想美……她是想——活在彆人的命裡。”
夜深,素紗悄然歸來,麵紗微顫,聲音發緊:“找到了……在尚衣局最深處的暗格,一件未完工的‘九重霞衣’。我用陰絲探查它的襯裡,裡麵有東西在哭。”
她頓了頓,喉頭滾動:“是小蟬……她沒死透,魂被封在衣中,隻剩一絲殘念。她說……‘針穿骨,線絞魂,救我……’”
沈青梧靜立不動,唯有右手緩緩抬起,掌心浮現出那柄斷簪所化的短刃“衡”。
金紋在刃上流轉,映得她半邊臉明滅不定。
“她們把人,當成了絲。”她一字一頓,聲如判詞,“把命,當成了布料。”
她閉眼,夢門再度開啟——二十息內,她追溯那件霞衣上的怨氣流向,竟直指蘇婕妤寢宮“錦霞閣”。
而更深處,一股極隱晦的陰力盤踞在尚衣局織坊,如蛛網般密佈,織機之下,埋著三十六具未登記的“織奴”屍骨。
她們生前皆為處子,死狀與今夜暴斃者相同。
這不是一人所為。
這是一場持續多年的獻祭。
她睜開眼,眸中已無情緒,唯有審判的冷光。
“千線婆……”她低語,“你說你要‘織儘人間美’,可你織的,是血,是魂,是無數女子被碾碎的一生。”
她轉身,望向窗外。
月懸中天,清輝灑落宮牆,像一層薄霜。
可在這霜色之下,她已聽見織機的輕響——那不是木齒咬合的聲音,而是魂魄被拉扯時的嗚咽。
她撫過斷簪刃,指尖滲血,滴落在地,竟凝成一道微型歸骨陣紋。
“舊契已斷,新途將立。”她輕聲道,“可這宮裡的鬼,還活得太過逍遙。”
風穿殿而過,吹動她袖中一片枯葉——那是太廟碎裂的血符所化。
她立於廊下,影如修羅。
而尚衣局深處,織機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彷彿一張巨口,正等待下一個被織進衣裳的靈魂。
第127章
她穿的不是衣,是人皮(續)
夜風如刀,割裂宮牆上的月影。
沈青梧立於尚衣局暗巷儘頭,金紋覆眼,瞳中映出的已非人間燈火——而是層層疊疊、糾纏如網的陰絲脈絡。
那些絲線自織機深處蔓延而出,如活物般蠕動,每一根都纏繞著一縷殘魂的哀鳴。
她看得清楚:千線婆枯瘦十指翻飛如蝶,指尖牽動的不是絲線,而是魂魄撕裂後凝成的幽光銀絲,一梭一緯,皆以命為引,以痛為染。
那架古織機龐大如棺,機腹深處,一具半透明的女子軀體正被層層包裹。
肌膚尚未完全成型,五官卻已清晰可辨——正是小蟬。
她的魂被釘在經緯之間,雙唇微張,卻發不出聲,唯有眼神裡盛滿千年不散的恐懼。
沈青梧心口猛地一絞,冰裂紋驟然灼燙,彷彿有百把利刃同時剜進識海。
“剪斷它……判官……剪斷它……”
低語如潮,自四麵八方湧來。
不是風聲,不是幻覺——是百名“線奴”的殘念在冥途邊緣齊聲呼喚。
她們曾是宮女、繡娘、賤役,皆因貌美或命格純淨被選中,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尚衣局的深院裡。
她們的魂被抽絲剝繭,織入一件又一件“霞衣”,供貴胄穿戴,延壽駐顏,而她們的名字,連屍骨都未留下。
沈青梧緩緩閉眼,金紋在眼皮下流轉,壓製住識海即將崩裂的劇痛。
她不能出手——至少現在不能。
千線婆不是傀儡,她是執念成魔的老匠,雙手沾染的因果早已與地府律令交錯。
若她此刻強行破局,反噬將直接撕裂她的陽壽。
而更深處,那股盤踞如蛛網的陰力,分明在等待一個“祭品”——一個足夠強大的魂,來完成最後一件“九重霞衣”的點睛之筆。
小蟬,隻是引子。
她纔是真正的目標。
她悄然退走,身影融進夜色,如同從未來過。
回到偏殿,燭火未燃,唯有一盆銅水靜置案上。
她抽出斷簪所化的“衡”,沒有半分遲疑,刃鋒劃過掌心,鮮血滴落,一滴、兩滴……直至銅盆中血水泛起幽光。
“冊靈,現。”
竹簡自虛空浮現,一頁頁翻動,每一頁都浮現出一名宮女的姓名、生辰、入宮時日。
百人之名,竟與尚衣局近十年所有失蹤記錄嚴絲合縫。
更有甚者,她們的脈象殘跡竟與“陰蠶絲”的陰力波紋完全契合——她們不是死了,是被“用儘”了。
沈青梧閉目,催動血脈冥途。
識海中夢門再度開啟,二十息倒計時如刀鋒懸頸。
她以魂為引,以血為線,逆溯那件九重霞衣上的怨氣流向。
刹那間,盆中血水倒流而起,化作一張虛幻血網,網中浮現出蘇婕妤寢宮“錦霞閣”的輪廓。
而鏡前,那件未完工的霞衣靜靜懸掛,領口處,一寸繡麵泛著詭異微光——
那裡,繡著一張臉。
一張與沈青梧一模一樣的臉。
針腳細密,栩栩如生,連她左眉梢那道極淺的舊傷痕都分毫不差。
這不是模仿。
這是“替代”。
她們要織的,從來不是美衣。
是她。
沈青梧睜眼,眸中再無波瀾,唯有冷焰燃至極致。
她輕輕撫過斷簪刃,指尖血痕未乾,卻已凝出一道微型歸骨陣紋。
風穿殿而過,吹動她袖中那片太廟血符所化的枯葉,葉脈間,隱隱有判官印的殘痕浮現。
她低聲自語,如宣判,如誓約:
“你們想把我織進衣裡……那我,就先斬了你們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