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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36章 我便判他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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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三刻,昭陽殿內燭火搖曳,映得沈青梧半邊臉隱在暗影裡。

她靜坐於榻前矮幾旁,手中那枚焦黑骨片泛著幽光,邊緣參差如被烈焰啃噬過。

血珠從她指尖滑落,滴在骨麵的瞬間,古篆浮現——“主契未斷,仆欲代天”。

字跡浮現刹那,一股陰寒直衝識海。

她瞳孔微縮,右臂上金紋戰旗圖騰驟然灼燙,彷彿有滾燙鐵水灌入血脈。

劇痛襲來,卻非尋常反噬那種虛浮撕裂感,而是……共鳴。

像是遠古戰場上的軍令旗突然感應到了另一麵違令升起的帥纛,同源而逆命。

“謝昭。”她低喚其名,聲音輕若耳語,卻裹挾著冥河之風的森然,“你想當皇帝?”

不是疑問,是審判的開端。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連月光都被雲層吞噬。

可就在這死寂中,她感知到了——地底深處,一道微弱卻規律的魂力波動正緩緩跳動,如同心跳,又似錘擊。

每一次震蕩都牽引著她體內初醒的判官權柄微微震顫,像是一根沉埋千年的鎖鏈,在黑暗中被人一環一環重新焊接。

她閉目,識海轟然開啟“夢門”。

五十息倒計時啟動,神念破界而出。

畫麵閃現:幽暗地宮,石壁滲血,十二根巨柱環繞中央祭壇,每根柱上皆纏繞猩紅鎖鏈,鎖著一道殘魂。

那些魂魄麵目模糊,唯衣甲殘破依稀可辨為鎮南侯舊部。

而在最中央的空座之前,一道身影背對而立,手持一麵殘破玄旗,旗麵無字,卻引動地下陰脈共振。

那人將自身魂火注入斷裂鐵環,火焰呈青黑色,帶著亡者執念獨有的不滅之意。

熔煉之聲細微卻清晰,叮——叮——叮——,如同喪鐘輕敲。

沈青梧心口猛地一緊。

那不是修補,是篡改。

他正在以亡魂之力重塑鎮魂體係,妄圖把本該鎮壓龍脈戾氣的鎖鏈,煉成托舉新皇登基的登天梯!

更可怕的是,她竟無法強行切斷這段窺視。

契約沒有預警,沒有反噬,反而像默許一般任由她的神念滯留。

彷彿……這行為本身,並未違背“判官不得乾涉生死輪回”的鐵律——因為謝昭尚未真正複活,也未篡奪陽壽。

他隻是在準備,用規則之外的方式,撬動規則本身。

這纔是最危險的。

她猛然睜眼,冷汗已浸透裡衣。

這時,殿外風聲微動,素紗如一片落葉般自簷角飄落,跪伏於階下,麵具之下氣息紊亂:“回稟大人,謝昭今夜離殿,踏實地而行,直入禁地地宮入口。我尾隨至第三重石門,被陰力彈回……隻錄得一句低語。”

“他說什麼?”沈青梧聲音平靜得可怕。

“十二鎮魂,皆我舊部……待我重聚龍氣,你們自可重見天日。”

空氣凝固了一瞬。

沈青梧緩緩起身,黑袍垂地,宛如冥河倒流。

她走向窗邊,掌心攤開,那枚焦骨再度浮現血紋,與方纔不同,這次多出一行小字:“活契亡仆,逆命承統。”

她終於明白。

謝昭根本不是普通亡仆。

他是初代判官親手締結的第一契盟——“活契亡仆”體係的核心樞紐。

所謂“亡仆”,並非死後才簽約,而是生前便以魂魄立誓,死後依舊效忠冥途秩序。

可如今,他不僅魂體凝實、白晝現形,甚至開始喚醒其餘十一鎮魂,意圖重建一個脫離判官掌控的地下王朝。

而她的契約,竟對此毫無阻攔。

為什麼?

因為她繼承的是殘缺的權柄。

十二席位空置,主座帶血掌印,說明前任判官隕落未明。

而在權力真空期,任何擁有足夠執念與血脈共鳴者,都有可能僭越成“代判”。

謝昭要的不是輪回,也不是複仇。

他要的是——以冥途為基,以怨魂為兵,以龍脈為鼎,重鑄一座屬於死者的江山。

而她,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唯有現任判官權柄覺醒,才能徹底啟用鎮魂體係,讓那些被封印千年的亡靈重獲行動之力。

她每修複一道冰裂紋,每喚醒一分能力,都在無形中為他鋪路。

難怪她每次動用能力,生命力流失得越來越快。不是反噬,是供養。

她是在用自己的命,點燃他複國的火種。

殿外忽有腳步聲逼近,影七自陰影中現身,單膝跪地,雙手奉上半幅焦黃殘頁:“屬下潛入內務府焚檔地窖,拚出此物。”

沈青梧接過,目光掃過殘存墨跡:

【鎮魂鐵鏈三月內鬆動十七處,守樁鬼力衰竭……推測根源:地下陰脈遭異力侵蝕,疑似有亡魂持續補鏈……】

她指尖撫過“補鏈”二字,金紋再度灼痛。

原來如此。

謝昭不是在破壞鎮魂體係,他是在替天行道。

他偽裝成守護者,默默修複鬆動的鎖鏈,避免地宮崩塌引發大亂。

這樣一來,地府不會察覺異常,朝廷也不會警覺,而他在無人監管的情況下,一點點替換鎖鏈材質,將原本壓製怨氣的符鏈,換成能彙聚龍氣的“登基引脈”。

高明,狠毒,且無解。

除非有人敢踏入地宮深處,親手敲響那一聲不該響起的磬音。

沈青梧緩緩攥緊骨片,指縫間滲出血絲,滴落在地,竟未化作汙痕,而是蜿蜒成一道微型符紋,一閃即逝。

她望向乾清宮方向,眼中再無波瀾,唯有判決將落前的絕對冷靜。

蕭玄策欠下的債,她會清算。

但此刻,另有一人,膽敢褻瀆冥途之律,妄圖以亡者之軀踐踏生死界限——

她必須親自走一趟。

當夜,昭陽殿燈火儘熄。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翻出宮牆,直墜地底幽淵。

風止,人寂,唯有遠處傳來一聲極輕的金屬撞擊聲,像是誰在黑暗中,輕輕叩了叩鐵鏈。

子時三刻,地宮深處無星無月,唯有陰風穿行於石柱之間,如亡魂低語。

沈青梧緩步而行,黑袍拖曳在濕冷的石階上,無聲無息,彷彿她本就是這幽冥的一部分。

十二根鎮魂鐵柱巍然聳立,鏽跡斑斑的鎖鏈纏繞其上,每一根都釘著一道殘破魂影。

那些曾為鎮南侯效死的舊部,生前披甲執銳,死後卻被煉成守樁鬼奴,千年不得解脫。

此刻,他們的身體在黑暗中微微震顫,似在掙紮,又似在等待。

她走到祭壇中央,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玉磬——“心磬”,通體墨黑,表麵浮著細密裂紋,像是承載過太多不該響起的聲音。

指尖輕撫,一絲陽血沁出,滴落其上。

刹那間,一聲清越的磬音蕩開,不響於耳,直入魂魄深處。

迴音未絕,十一道魂影猛然抽搐,齊齊睜眼——空洞的眼眶裡燃起幽藍火焰。

他們嘶吼著,聲音混雜著狂熱與執念:“吾主歸來!吾願再戰!吾願再戰!!”

聲浪翻湧,幾乎要撕裂地宮穹頂。

唯有最角落那根鐵柱旁,一道佝僂身影蜷縮在刻名碑後,顫抖如風中殘葉。

他沒有怒吼,沒有掙紮,隻是用乾枯如朽木的手掌一遍遍撫摸碑上名字,嗓音沙啞得像砂石磨過鐵鏽:“我們……不想再死了。”

沈青梧腳步一頓。

她緩緩轉頭望去。

那是個極老的魂,早已褪去鎧甲模樣,隻剩一件破爛軍服裹身,臉上無皮肉可言,唯有一雙渾濁的眼睛,盛滿了千年的疲憊。

“銘奴。”她認出了他。

初代判官手劄中有記:此人原是軍中文書,專錄陣亡將士名錄,因不忍同袍遺名被抹,私自刻碑供香火,觸犯冥律,罰為永世守碑人。

“他用戰旗召我們,用舊日忠義縛我們……”銘奴抬頭,眼中竟有淚痕滑落,“可我們早已不是兵,是魂!是連輪回都不敢奢望的孤魂野鬼!他還想帶我們打天下?打給誰看?打到哪一世去?!”

最後一句近乎咆哮,卻很快被鎖鏈勒住咽喉,化作斷續咳喘。

沈青梧靜靜看著他,心頭忽然一震。

她想起了什麼。

前世趕屍途中,曾遇一座荒村,全村皆死於瘟疫,屍骨堆山。

村口立碑,字跡歪斜:“願後來者,記得我名。”

那時她問師父:“若無人記得,他們去了哪裡?”

師父答:“忘者,墮虛;憶者,入途。”

記憶如潮水襲來,還未平息,識海驟然劇痛!

“夢門”自行開啟——五十息倒計時,無聲啟動。

畫麵閃現:一座古老殿堂,灰霧彌漫,十二席位空懸,唯有中央高座之上,一人背對而坐,玄袍垂地,手中執筆,在一本泛著血光的律典上緩緩書寫。

她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感受到那股淩駕於生死之上的威壓。

而更令她渾身發寒的是——那支筆尖流淌出的文字,正在修改契律!

【原律:亡仆不得主命,違者魂滅】



【修訂:執旗者可承統,代判臨塵】

那一瞬,她明白了謝昭真正的目的。

他不是要複活,也不是要登基稱帝。

他是要成為新的判官,以亡者之軀,篡改冥途規則,建立一個由死者統治的永恒秩序!

她的契約之所以無法反製,是因為——她所遵從的“律”,正被人從源頭更改。

而她每一次動用權柄,都在為這場篡改提供合法性!

難怪生命力流失加劇……她不是在消耗自己,是在獻祭。

風止,心跳停。

沈青梧站在祭壇中央,四周是瘋狂嘶吼的忠誠殘魂,是絕望哀求的清醒孤鬼,是沉默運轉的陰謀齒輪。

她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無波瀾,唯有一道寒刃劈開迷霧。

右手探入發髻,拔下一支金釵。

那是她重生以來從未離身之物,看似尋常,實為初代判官遺骨所鑄,內藏一道封印符令。

她將金釵橫握於掌心,用力一劃——鮮血淋漓,滴落在心磬周圍,迅速凝成一圈晦澀圖騰。

空氣開始扭曲,地底傳來隱隱轟鳴,彷彿有什麼沉睡之物即將蘇醒。

但她沒有急著行動。

她隻是靜靜站著,望著那根中央空座前的石階,彷彿在等一個人。

或者,在等一場審判的開端。

風再度吹起,卷動她的黑袍,獵獵如幡。

遠處,又是一聲極輕的金屬撞擊聲——叮。

像是誰,在黑暗中,輕輕叩了叩鐵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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