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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37章 我不要忠臣我要自由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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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三刻,地宮深處。

風停了,火滅了,連時間都彷彿被抽離。

唯有那座古老的心磬,在幽暗中泛著青灰的光澤,像是沉睡千年的巨獸心臟,等待被喚醒。

沈青梧站在祭壇中央,指尖還殘留著金釵劃破掌心的痛意。

血順著指縫滑落,滴在心磬周圍的十二個凹槽裡,每一滴落下,都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她將最後一枚骨符嵌入,動作平穩,沒有一絲顫抖。

這十二枚骨符,是她用三年時間,從十二位枉死宮婢的殘魂中提煉出的記憶精魄所鑄。

她們不是自願獻祭,而是被她以判官權柄強行剝離執念後封存——因為她知道,總有一日,要用這些“未儘之願”,開啟一場真正的審判。

她閉上眼,默唸咒言。

識海劇震,“夢門”轟然洞開——六十息倒計時,無聲啟動。

刹那間,空氣如水波蕩漾,一道灰霧自穹頂垂落,緩緩凝聚成人形輪廓。

它無麵無目,通體由流動的煙靄構成,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聲音響起,不是從耳中傳來,而是直接在靈魂深處震蕩:

“契主……欲審何人?”

沈青梧睜開眼,眸光如刃,直刺祭壇中央虛空。

“我審——謝昭,僭越之罪。”

話音落下的瞬間,地宮四壁發出低沉的共鳴,彷彿整座宮殿都在為這場審判戰栗。

判影靜立不動,良久,才緩緩開口:“亡仆違契,可誅。然其魂力源自汝契,若斷,汝亦損三魂。”

“三魂?”沈青梧冷笑,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瘋狂的弧度,“我本就不全。前世被人揹叛,屍骨無歸;今生借契重生,日夜承受百鬼哭嚎。陽壽早已燃儘大半,三魂又如何?不過早一步赴黃泉罷了。”

她說完,毫不猶豫地舉起金釵,對準心口,狠狠刺下!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衣襟,灑向四方。

那血並未落地,而是在空中凝成一條蜿蜒符線,纏繞心磬,最終彙入中央凹槽。

轟——!

一聲巨響自地底炸開,幽綠色火焰衝天而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環形結界。

冥途,正式開啟。

幻境降臨。

眼前不再是陰冷的地宮,而是一片荒蕪沙場。

狂風卷著黃沙呼嘯而過,焦土之上屍骸堆積如山,斷裂的刀槍插在泥中,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一麵殘破戰旗斜插在屍堆頂端,旗麵已褪色成灰白,依稀可見“鎮北”二字。

謝昭就站在這片廢墟中央。

他一身黑甲未損,麵容依舊英挺,隻是眉心那道黑紋如今已蔓延至額角,隱隱跳動,如同活物。

當他看清四周景象時,瞳孔驟然收縮,腳步不自覺後退半步。

“這是……哪裡?”

“你忘了嗎?”沈青梧的聲音從火焰中傳來,清冷如霜,卻帶著審判般的重量,“鎮北關外三十裡,七百三十二將士埋骨之地。他們為你衝鋒陷陣,血染黃沙,死後卻被你以‘鎮魂契’鎖住神識,不得輪回,隻為等你一聲令下,再度執戈而起。”

她抬手一揮,冥途之力轟然爆發。

十一道虛影自沙場各處浮現——那是曾經追隨謝昭戰死的鎮魂軍殘魂!

斷臂老兵拄刀而立,右袖空蕩,臉上滿是風霜與怒意;少年兵卒蜷縮在屍堆旁,懷中緊抱著一封燒焦的家書,口中喃喃喚著“娘”;還有那個提燈的女人,素衣如雪,燈籠微弱,照亮腳下層層疊疊的枯骨。

她是“紙娘”,生前為夫守節,死後仍執一盞燈,在夢中尋他千年。

他們出現的那一刻,整個幻境都陷入了死寂。

沈青梧環視諸魂,聲音不高,卻穿透風沙,字字如釘:

“你們聽好——今夜,我不代天罰,不憑私恨。我隻問一句:你們願隨謝昭再起兵戈,重入殺劫,永墮冥途,不得安息嗎?”

風止,沙停。

十一道身影靜默佇立,彷彿時間凍結。

忽然,那斷臂老兵抬起頭,眼中燃起赤紅怒焰,嘶吼道:“我們不願再戰!我們要安息!”

“我們不願再戰!”少年兵卒抱著家書,淚流滿麵,“我想回家……我想投胎!”

“我要他放下戰旗!”紙娘舉燈指向謝昭,聲音淒厲,“你還記得我嗎?你說過,凱旋便歸來!可你現在,連魂都不肯放過!”

一聲聲怒吼接連炸響,如同驚雷滾過沙場。

十一位鎮魂軍殘魂齊齊轉身,麵向謝昭,目光中不再有忠誠,隻有被欺騙、被囚禁的滔天怨憤!

謝昭踉蹌後退,臉色鐵青,手中戰旗劇烈震顫。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火焰中的沈青梧,眼中翻湧著難以置信與暴怒。

“你竟敢動搖他們的忠心!”謝昭踉蹌後退,戰旗脫手,重重砸入焦土,濺起一縷幽灰塵煙。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那一片怒目而視的舊部,彷彿被千軍萬馬背棄於絕境沙場。

“你竟敢動搖他們的忠心!”他嘶吼,聲音裂如砂石摩擦,魂體因震怒劇烈波動,眉心黑紋猛然暴漲,幾乎覆住整張臉。

沈青梧卻隻是冷笑,眸光冷冽如冥河倒懸。

她一步步逼近,足下黃沙無聲塌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運的命脈之上。

“忠心?”她聲音不高,卻字字穿魂,“你用‘鎮魂契’鎖他們神識,以執念為繩,以血誓為鏈,讓他們永世不得輪回——這也叫忠心?不過是你的私慾披了忠義的皮!”

風沙驟停,天地死寂。

她抬手,指尖一點幽光掠出,引那一直沉默佇立的副將殘魂上前——正是“旗鬼”,鎧甲殘破,麵容模糊,唯有一雙眼睛仍燃著未熄的戰意。

“你說,”沈青梧目光如刀,直刺其魂,“你願再為他執旗嗎?可還願隨他踏血重歸殺劫,永墮不生不滅之獄?”

旗鬼緩緩抬頭,視線掃過十一具殘魂——那些曾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那些在夢中仍喊著娘親的孩子,那些在寒夜提燈尋夫的妻子……他的眼眶,終於淌下一道漆黑如墨的淚。

他轉身,麵向謝昭,單膝跪地,將手中戰旗緩緩插入焦土。

“吾主已死,吾命已儘。”他的聲音沙啞如鏽鐵刮骨,“隻求一紙安寧,不再為兵,不再為鬼奴。”

話落,戰旗傾頹,旗麵寸寸化灰,隨風飄散。

謝昭仰天長笑,笑聲淒厲如孤狼哀嚎,魂體開始崩裂,絲絲黑氣自七竅溢位:“好!好一個‘自由的鬼’!可若無主,我們不過是風中殘燼,連執念都無處安放!你給的不是解脫,是虛無!”

“虛無也比永恒受製於人強。”沈青梧冷冷道,抬手按上他眉心黑紋。

觸之刹那,契約之力反噬如潮水湧來——無數記憶碎片炸開:邊關烽火、血染戰袍、兄弟相擁而亡、百姓焚香送行……還有謝昭跪在祭壇前,以心頭血立誓:“我願永守鎮北魂,召之即來,死而不散!”

可誰曾問過那些魂,願不願?

她眸光一沉,金釵再度劃破掌心,鮮血淋漓灑向虛空,畫出一道逆契符文。

“從今往後——”她聲如判官宣律,響徹冥途,“亡仆非奴,召之可來,去之可安!我不代天罰,隻還因果!”

金釵狠狠刺入心磬中央!

十二道魂光同時爆閃,謝昭的魂體轟然碎裂,化作十二枚新鑄骨符,懸浮半空。

每一枚皆刻一名鎮魂之名,紋路清晰,泛著溫潤微光,不再有壓迫與束縛,唯有解脫後的寧靜。

沈青梧伸手,將骨符一一收入心中。

磬內嗡鳴漸起,彷彿有萬千低語終於得以安眠。

她望著空蕩沙場,輕聲道:

“你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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