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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175章 針眼裡藏著替身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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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未化淨,昭儀殿的簷角懸著冰棱,如刀鋒倒垂。

沈青梧倚窗而坐,指尖摩挲著一支舊金釵,那是她重生時從屍身上帶出的唯一遺物。

連日來,夢中總有細碎“刺啦”聲,像針尖劃過絹帛,又似指甲刮骨,不絕於耳。

她不曾睜眼,卻已知那不是風雪作祟——是魂絲在震顫,是冥途深處傳來的哀鳴。

影七悄然入內,跪地呈上一方素絹,聲音壓得極低:“冷宮三名宮女昨夜瘋繡至指尖潰爛……所繡之物,是您。”

沈青梧接過,目光一凝。

素絹之上,女子立於月台,背影清瘦孤絕,衣袂翻飛,分明是她常佇立的位置與姿態。

可那眉心處裂開一道深口,銀線自其中蜿蜒而出,如活蛇般延伸至畫外,末端消失在黑暗裡。

她指尖輕撫那道裂痕,觸感冰涼黏膩,竟似滲出了血。

“這不是繡。”她緩緩開口,嗓音沙啞如鏽鐵磨石,“是‘錄’。”

錄命、錄魂、錄因果。

這是以生人精血為墨,怨念為針,將一個人的氣運與形貌織入絲線之中——不是畫像,而是命錄。

誰若掌控此圖,便可隔空引魂、篡神控魄,甚至代其生死。

“尚衣局。”她閉眼,冥途殘紋在左臂焦黑蔓延,僅剩寸許未熄的幽光微微跳動,“近來可有異常夜工?”

“回主子,尚衣局偏院三日前重啟夜繡,由一名姓千的姑姑執掌,專挑體弱宮女輪值。她們白日昏睡,夜裡繡至指尖見骨,繡完即焚,不留片縷。”

沈青梧睜開右眼,眸底寒光乍現。

她起身披氅,不乘轎輦,徒步前往尚衣局。

風雪撲麵,她左眼空洞無光,右耳仍在滲血,每走一步,體內陽氣便如沙漏般流失一分。

但她走得極穩,像一具不肯倒下的屍傀,被執念牽著向前。

偏院荒廢已久,蛛網密佈,繡架傾頹。

她在一處塌陷的繡墩下掘出一撮灰白發絲,混著乾涸血痂,腥腐之氣撲鼻。

她咬破指尖,滴下一滴判官血。

血珠墜落,觸及發絲的刹那——

那些本該死寂的斷發猛然抽搐,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它們扭曲蠕動,纏繞聚攏,竟在空中勾勒出一幅殘缺圖譜:千絲交錯,脈絡如網,中央一點猩紅,似眼,似心,又似封印。

“千絲圖……”她低語,眼中映出古老記憶,“影繡門的‘織命術’,以發為引,以魂為線,織他人命運於掌中。”

她閉目,強啟冥途。

神識順絲追溯,穿行於陰冥縫隙之間。眼前驟然幻化——

暗室百丈,百名宮女跪坐成圈,頭頂銀絲垂落,如蛛絲般彙入一麵巨大銅鏡。

鏡中映出的卻非她們麵容,而是一張蒼老扭曲的臉:麵板皸裂,十指儘斷,代以銀鉤操控絲線——正是千絲姑!

更令她心頭劇震的是,中央主脈之上,一道殘魂被層層銀線包裹,懸於鏡前,唇瓣無聲開合,眼神淒厲哀求——

墨蘭。

她舊日侍女,早已死於一場“暴病”,魂魄卻未散,反被煉成了“針傀”,成了傳遞訊息的活線。

“原來如此……”沈青梧神識顫抖,“她們不是在繡我,是在用我的形貌做引,織一張控魂之網。而墨蘭,是網眼中的‘信使’。”

她猛然收回神識,嘔出一口黑血,冥途紋路又黯淡一截。

但她的嘴角,卻緩緩揚起一絲冷笑。

當夜,她偽裝成病弱繡娘,混入夜工房。

子時三刻,鐘聲未響,所有繡女卻在同一瞬抬手,動作整齊如一人。

她們割開發辮,將斷發編入繡線,指尖穿針不止,口中喃喃低語:

“真身要醒了……替身該死了……”

沈青梧低頭繡著空白絹布,不動聲色開啟“人心之影”——冥途分支之一,可窺視靈魂裂痕。

隻見每人眉心皆有一道細微裂口,內藏一根極細銀絲,近乎透明,正緩緩抽取魂光,彙向屋頂暗梁。

那絲線無形無質,卻帶著地府禁術的氣息——是逆生引,強行延長施術者壽元,代價是百名生魂淪為養料。

她指尖微動,在繡線結扣處,封入一滴心頭血。

此為“逆引契”。

一旦絲脈回溯,血契即燃,反噬其源。

她靜靜坐著,聽著滿屋“刺啦”聲,如同百鬼啃骨。

忽然,她袖中那方沾血素絹微微發燙。

她不動聲色將其收入懷中,待返殿後,獨**於銅爐。

火焰騰起,絹布化燼,就在最後一縷灰即將消散之際——

灰燼忽而凝聚,浮現出一行小字,歪斜顫抖,如泣如訴:

“姐姐,救我……我不想當線了。”

那字跡,她認得。

是墨蘭殘魂的筆意。

沈青梧盯著銅爐中那行由灰燼凝聚而成的小字,指尖一顫,金釵幾乎脫手落地。

墨蘭的聲音彷彿從地底爬出,帶著腐土與血絲的腥氣,鑽進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耳膜。

右耳的血仍未止,順著頸側蜿蜒而下,浸入衣領,像一條不肯閉口的陰河。

可此刻,她已感覺不到痛——隻有徹骨的寒意,從脊椎一路炸上天靈蓋。

不是操控,不是奪魄。

是織替身。

千絲姑要的從來不是權力,也不是複仇,而是讓所有人變成她。

那個被埋在深宮角落、連名字都不配有的皇後替身,一生縫補彆人的華服,模仿彆人的姿態,連呼吸都要按著主子的節奏來。

她十指儘斷,不是刑罰,是獻祭——以肉身為梭,以魂為線,織一張覆蓋後宮的“影網”,把每一個活人,都變成她的分身,她的回聲,她的……傀儡。

“你想讓人人都做替身?”沈青梧低笑一聲,嗓音如裂帛,卻透著森然殺意,“那我就撕了你這張皮。”

她抬手,將金釵狠狠插入發髻,動作決絕,彷彿釘下一道生死契。

翌日五更未至,她召來影七,聲音冷得不帶一絲波瀾:“尚衣局偏院地底三丈,有條通往北苑枯井的暗道,是前朝太醫署埋的藥脈,後被影繡門改造成‘引魂絲渠’。封鎖它,布‘斷絲陣’,我要她無處退。”

影七遲疑:“主子,若陣法反噬……您本源已損七成,恐撐不住。”

“撐不住也得撐。”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眼底幽光閃爍,“她用百名宮女的魂光續命,我便用這一身殘命,做最後的餌。”

當夜,昭儀殿四角悄然立起四盞青銅燈,燈芯非油非蠟,而是沈青梧剪下的指甲與發絲,混著判官血凝成的符丸。

燈焰幽綠,隨風不搖,反而逆旋成渦,隱隱形成一個封閉的結界——斷絲陣。

她盤坐帳中,褪去外裳,露出左臂上焦黑大半的冥途紋路。

那些曾如星河流轉的符文,如今隻剩幾縷微光掙紮跳動,像瀕死之人最後的心跳。

子時,鐘聲未響,殿內驟起輕顫。

帳頂絲線無風自動,一根近乎透明的銀絲自虛空垂落,如毒蛇吐信,緩緩探向她的眉心。

來了。

她不閃不避,反將手腕一劃,鮮血順掌心滑落,在榻麵彙成小小血窪。

銀絲觸血即纏,順著傷口攀上小臂,冰寒刺骨,竟似有生命般往她血脈深處鑽去!

沈青梧咬破舌尖,劇痛讓她神誌清明。

她以血為墨,在掌心疾書一個“赦”字,指尖燃起幽藍火焰,將烙印猛地貼於右耳側——那裡,是冥途與陽世接駁的命門。

刹那間,萬籟俱寂。

屋外風雪停歇,連銅燈焰火都凝滯不動。

她睜眼,眸中再無白虹,唯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來吧……”她輕聲說,嘴角揚起一抹近乎癲狂的冷笑,“讓我看看,你的線,能不能穿死判官。”

話音未落,那根銀絲猛然繃直,如鉤索穿魂——

她隻覺神識一輕,身體驟然失重,彷彿被某種無形巨力拽入深淵。

眼前景物崩塌、扭曲,化作無數交錯的絲線,層層疊疊,織成一片無邊無際的暗紅天幕。

下一瞬,她“站”在了一座巨大到望不見邊際的繡房之中。

百名宮女低頭縫製,針起針落,動作整齊如一人。

她們繡的,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千絲圖”。

而圖中央,空著一個位置。

一個……等著填入真身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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