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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19章 今天我給曆史辦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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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廟之上,風止雲凝。

百官匍匐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石磚,無人敢抬頭。

供桌上那一卷卷尚未焚香呈祭的文書,此刻竟儘數騰空而起,墨跡如活蟲般蠕動、升騰,化作千百道黑影詔書,在空中盤旋飛舞,宛如一群嗜血紙鴉。

每一道影詔都發出同一個人的聲音——蒼老、威嚴、不容置疑。

“亂國妖女沈氏,蠱惑帝王,動搖社稷,格殺勿論!此乃先帝遺命,天意昭昭,不得違逆!”

聲音層層疊加,如雷貫耳,震得殿梁簌簌落灰。

有老臣當場吐血昏厥,隻因那語氣、那語調,竟與十年前駕崩的先帝一模一樣!

唯有蕭玄策立於玉階之巔,玄袍獵獵,負手而立。

他眸光沉冷,盯著空中翻湧的墨影,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父皇若泉下有知,倒真是死後比生前還勤政。”

話音未落,地底轟然巨響。

太廟地宮深處,一道裂痕自青石地麵蔓延而出,石門如被無形巨手撕開,碎屑紛飛。

陰風卷著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她全身纏滿浸血繃帶,左眼覆著焦黑布條,右眼卻亮得駭人,如同冥途儘頭唯一的燈。

金釵刺入掌心作杖,每踏一步,地麵便留下一朵暗紅血蓮。

她的腳步極慢,卻穩得可怕,彷彿不是人在行走,而是某種古老規則正借她之身降臨人間。

是沈青梧。

群臣驚呼,有人失聲叫出“鬼”字,卻被禮官厲聲喝止。

可誰又能不怕?

她本該死於三日前的毒酒案,屍骨未寒,怎會出現在這祭祀祖宗的聖地?

墨虛子的身影浮現在半空,白衣勝雪,手中虛筆輕點,九千影詔隨之起伏,如同他呼吸的延伸。

他俯視著沈青梧,聲音平靜無波:“你以為你記得的就是真相?記憶是最易篡改的東西。史冊所載,方為定論。”

“定論?”沈青梧冷笑,嗓音沙啞如砂石磨骨,“你說的是你們燒了萬卷真史後,自己寫下的謊言。”

她抬起殘手,指尖滴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猛然拍向祭壇中央的青銅鼎。

“憶印”離體而出,那枚由她心頭血與偽詔殘灰凝成的黑色印記,撞上鼎身刹那,爆發出刺目藍光。

地脈震動,一道碑文自地底衝天而起——正是石語碑最後一段殘文,此刻竟化作實體光篆,懸浮於空,與漫天影詔對峙。

「真言現,影詔退。」

兩股力量相撞,無聲卻驚心動魄。

墨跡與光篆交織撕咬,空中響起紙張撕裂般的尖嘯。

一道影詔被光篆貫穿,瞬間崩解,化作黑灰飄散;而與此同時,石語碑上又一道裂痕炸開,碎石如淚墜落。

“荒唐!”墨虛子怒極反笑,“史由筆定,言即為法!沒有記載的曆史,不過是妄言!”

他虛筆揮動,九千影詔齊齊燃燒,火焰非赤非橙,而是慘白如霜,帶著腐化的墨香,彙聚成一場文火風暴,朝沈青梧席捲而去。

那火不焚肉身,專噬魂靈,傳說中連陰差都無法逃脫,名為“千詔焚心陣”。

風暴中心,沈青梧站立不動。

她緩緩抽出插在胸口的金釵,鮮血順著釵身流淌,滴落於地,竟不滲入石縫,反而逆流而上,彙成一條細小血河,環繞周身。

她閉上唯一能視物的右眼,低語如禱:

“本判官,代九棺童——代小錄——代所有被抹去之名……今日開史門,焚偽詔。”

契約紋路自她脊背浮現,幽藍如冥河倒灌。

她以心口之血為墨,以天地為紙,開始書寫。

一字落下,風雲變色。

【某年三月七日,二皇子非病亡,實為釘魂鎖魄,鎮於東宮井底,以壓龍氣。】

虛空中浮現出一個少年掙紮的身影,口中塞布,四肢釘入鐵鏈,眼中儘是不甘與恐懼。

【某年臘月十九,太後密令影詔門篡改遺詔,誅殺顧命大臣三人,偽稱謀逆。】

畫麵再現:深宮燭火搖曳,一位老臣跪地叩首,求見先帝最後一麵,卻被侍衛拖走,喉間一抹,再無聲息。

一個個被掩埋的真相破土而出,像一把把利刃,割開王朝光鮮表皮下的腐肉。

就在此時,石語碑最底部的裂縫中,一隻小小的手探了出來。

是個孩童模樣的魂體,衣衫襤褸,臉上全是墨痕,眼神怯弱卻執拗。

他是小錄,千詔祭童之一,曾被迫寫下無數偽詔,直至魂魄枯竭。

“我不寫了……我不寫了……”他喃喃重複,聲音越來越響,最後嘶吼而出,“我不寫了!!”

下一瞬,他縱身躍入燃燒的影詔堆,小小身軀化作一道清光,直衝天際,注入沈青梧正在書寫的《真史錄》末尾。

石語碑發出最後一聲轟鳴,碑體寸寸崩裂,殘片落地成塵。

最後一句低語,響徹天地:

“真話不在紙上,在敢說的人心裡。”

墨虛子雙目赤紅,咆哮著舉起虛筆,就要將那尚未完成的《真史錄》徹底抹去。

劍光乍現。

一柄玄鐵長劍破空而來,精準斬斷虛筆。

墨虛子踉蹌後退,不可置信地抬頭——

蕭玄策已立於祭壇之巔,劍尖垂地,目光如淵。

“從今往後。”他淡淡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下了所有喧囂,“朕說的話,纔是詔。”第219章

今天,我給曆史辦葬禮(續)

金光自《真史錄》中迸發,如朝陽破夜,熾烈而不可阻擋。

那不是凡火,而是“生”字之力——源自育嬰堂那一聲撕開寒夜的啼哭,是她曾在雪夜裡抱過尚帶胎血的棄嬰時,從那微弱卻倔強的呼吸裡感知到的純粹生機。

它不沾因果,不染業障,是天地初開時的第一縷清氣。

沈青梧以殘魂為引,將這股力量注入筆鋒未儘的最後一個字。

刹那間,整部手書騰空而起,宛如一條覺醒的金龍,在太廟穹頂盤旋咆哮。

九千影詔如遭天譴,慘白文火瞬間扭曲潰散,墨蟲哀鳴尖嘯,像是被活生生剝皮抽骨,在空中翻滾掙紮,最終化作漫天灰雨,簌簌落下。

“不——!”墨虛子仰天嘶吼,聲音已不成人形。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一生所執、所信、所奉為天道的“史筆”,在那純淨之光下寸寸瓦解。

他曾以為,隻要文字成冊,便可定鼎乾坤;隻要詔令流傳,便能篡改輪回。

可此刻,連他的存在都開始崩解——衣袍透明,手指如煙消散。

他低頭看著掌心殘留的虛筆碎屑,喃喃如癡:“我書的是史……我書的是史啊……”

話音未落,最後一縷魂影也被灰雨捲走,徹底湮滅。

執念太深,反噬其身。

他不是死於劍下,而是死於信唸的崩塌。

火熄了。

寂靜重歸太廟。

沈青梧跪在焦黑的石磚上,七竅滲血,一縷縷黑氣從她瞳孔逸出,識海如同被烈焰焚過的荒原,隻剩殘垣斷壁。

她顫抖著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灰燼。

指尖觸碰的瞬間,異變陡生。

灰中蠕動,竟有細若遊絲的血蟲鑽出,通體猩紅,狀如蝌蚪,沿著她指縫攀爬,張口欲噬。

她猛地一顫——這不是幻覺,而是她從此之後再也無法擺脫的“看見”。

每一個字,都將化作謊言的幼蟲,在紙上爬行,在人心中滋生。

她笑了,嘴角溢血,笑聲沙啞破碎:“原來如此……虛言不死,隻是蟄伏。”

但她也明白,冥途因此多了一項禁忌之力:她能短暫窺破虛妄,哪怕隻是一瞬,也足以讓所有偽裝在她麵前無所遁形。

腳步聲沉穩而來。

玄袍垂地,帝王親至。

蕭玄策俯身,一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另一手悄然抹去她唇邊血跡。

他的目光幽深如淵,映著她滿身狼狽,卻無半分輕蔑,唯有極暗處燃起的一簇火光。

“你說你要討債。”他低語,聲音輕得隻有她能聽見,“可這一次,是朕欠你的。”

沈青梧靠在他臂彎,氣息微弱,卻仍抬眼望向殿外。

天邊,朝陽初升,金光潑灑宮牆,彷彿一切汙濁都被洗淨。

她輕輕搖頭,嗓音幾近呢喃:

“不,陛下……這隻是利息。”

風掠過太廟殘簷,捲起最後幾片灰燼,飛向不可知的遠方。

而在無人注視的角落,一塊碎裂的碑石之下,一隻血蟲緩緩鑽入地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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