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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27章 你們要的罪我親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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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陣心之內,時空扭曲。

風不再流動,雲凝如墨染的綢緞懸於天際。

整座皇宮彷彿被抽去了聲音,連哭鐘那永不停歇的嗚咽也戛然而止。

唯有沈青梧腳下那一圈由血痕勾勒出的古老符文,正緩緩亮起幽藍色的光,像是從地底深處蘇醒的冥河之脈。

她站在倒懸的哭鐘之下,白衣獵獵,發絲紛飛如祭幡招展。

十二枚骨符在她心口劇烈震顫,十一道鎮魂碑虛影環繞周身,亡仆殘念低語不休——旗鬼執幡守左,紙娘執筆鎮右,枯燈引路照前,鈴童搖鈴護後。

金光與黑霧交織碰撞,電蛇狂舞,撕裂夜空。

無麵人立於鐘影之中,身形暴漲數丈,黑霧翻湧如怒海滔天。

萬千冤魂在他體內嘶吼哀嚎,彙聚成一聲雷霆咆哮:“跪下!承認你濫判生死,毀我輪回秩序!”

萬鬼齊聲附和,偽詔如雪片般從空中飄落,每一張都寫著她的“罪狀”:

“沈氏青梧,越權執契,擅改魂籍!”

“妄斷陰陽,私設冥途,致百鬼逆行!”

“以怨報怨,快意殺戮,背離地府律令!”

字字如刀,刻入虛空。

可她隻是靜靜站著,唇角微揚,眼神卻冷得像冰封千年的寒潭。

“你說我要認罪?”她輕聲問,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所有喧囂。

然後,她抬手,猛地撕開左臂衣袖。

一道貫穿心口的裂紋赫然顯現——那是自她承接契約之日起便深埋體內的“冰裂紋”,象征著靈魂與地府的繫結。

此刻,十二道心跳再度共振,從她體內、從陣法四角、從亡仆殘念中同時響起,如同十二位古老判官齊聲誦律。

她抽出金釵,毫不猶豫劃破掌心。

鮮血噴灑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竟不落地,反而懸浮凝結,化作一行行猩紅文字:

“我沈青梧,執契三年,判魂九百七十三,超度冤案四十八樁。”

“凡我所判,皆有憑據——屍語為證,怨氣為引,因果為鏈。”

“你說我違天?那我問你——若我不判,誰來判?!”

話音落下,她猛然將血掌按向眉心。

“魂契同感——啟!”

刹那間,天地一靜。

哭鐘內部傳來一聲極細微的抽泣,像是孩童在夢中驚醒。

緊接著,一道稚嫩的聲音穿透層層陰霧,輕輕響起:

“真正的代罪……不是清白之人替惡人死。”

“而是審判者,自願背負罪名。”

是祭判。

那個在百年前代罪儀式中獻祭自身、殘念附於哭鐘之內的童子,終於回應了她的召喚。

沈青梧閉目,淚水無聲滑落。

她終於明白了——所謂“代罪”,從來不是懲罰無辜,而是讓執掌審判之人,親手接過那些無法清算的孽債。

就像她前世被推下懸崖時無人救她,如今她卻必須成為那個站出來的人。

她盤膝坐下,取出那枚鏽跡斑斑的青銅小鎖,輕輕壓在心口冰裂紋之上。

玉鎖微顫,幽光流轉,彷彿喚醒了沉睡已久的本源之力。

“本源冥途——開。”

眼前景象驟然崩塌。

暴雨傾盆的山野浮現眼前。

少年模樣的她背著沉重屍袋,在泥濘中踽踽獨行。

身後,師兄的笑容溫柔而殘忍:“師妹,趕屍人不該有心。”下一瞬,她被狠狠推入深淵。

臨死前,雲端之上,地府判官垂眸俯視:“願以命換契?從此行走在陰陽之間,審判亡魂,償還因果。”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回答:“我願意。”

畫麵再轉——重生入宮那夜,燭火搖曳,七歲宮女的冤魂撲到她床前,滿臉淚痕:“姐姐,他們說我偷了鳳釵……可我隻是想看看……他們就把我毒死了……”

她第一次開啟冥途,指尖觸到那縷微弱魂光,聽見了整個後宮最底層的哭聲。

一幕幕過往在識海重演,如同走馬燈燃燒殆儘。

她忽然明白:她從未真正“審判”過誰。

她隻是在重複自己的悲劇——用彆人的冤屈,填補自己的空洞;用複仇的火焰,掩蓋內心的恐懼。

無麵人怒吼如雷:“彆裝可憐!你享受權力!你快意恩仇!你比誰都嗜血!”

她閉著眼,一滴淚墜入塵埃。

“是。”她低聲道,“我恨。我恨每一個作惡的人。我恨那些踩著屍體往上爬的畜生,恨那些笑得溫柔卻滿手血腥的貴人。”

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可我也怕……怕有一天,我成了新的惡。”

風,悄然吹起她的發。

她猛然睜開眼,眸中再無動搖。

她取出金釵,對準心口。

“你說我要認罪?”

她一字一頓,聲如寒鐵落地:

“好。我認。”

話音未落,她當眾跪下。

金釵刺入胸膛,鮮血噴湧而出,儘數染上胸前玉鎖。

那枚承載契約信物的小鎖驟然發出嗡鳴,表麵浮現出細密裂痕,彷彿即將碎裂。

與此同時,她腕上那枚“赦”字烙印轟然崩裂,焦黑皮肉剝落,化作一道璀璨金光,直射哭鐘內部!

鐘聲轟鳴——

不是一聲,而是十二響齊震!

整座陣法劇烈震顫,大地龜裂,天空撕開一道漆黑縫隙。

無數冤魂仰頭嘶叫,似悲似喜,似解脫又似絕望。

而在那幻境最深處,一道蒼老的身影緩緩浮現。

白發如雪,手持判官筆,拄地而立。

他望著跪在血中的女子,聲音低沉如黃泉回響:

“新主,你若真認罪,則契約自毀,萬魂歸混沌。”金光撕裂幻境,如天河倒灌,自那枚重塑的“代”字中噴薄而出。

銀白紋路順著地脈疾馳,蔓延過龜裂的青磚、殘破的陣符、凝固的血痕,一路攀上金鑾殿的梁柱與龍脊,整座宮殿彷彿被注入了某種古老而悲愴的生命力,發出低沉的嗡鳴。

沈青梧跪在中央,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刃刮過肺腑。

她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她體內被抽離,不是魂魄,不是陽氣,而是比這些更根本的東西:記憶的根須。

細如塵埃的蟲影自金光中浮現,密密麻麻,宛如星屑流淌。

它們沒有眼睛,卻貪婪地撲向她的識海,一觸即噬。

忘蜉,食憶之蟲,隻因“生”字共鳴而現形,此刻正瘋狂啃食著她過往的一切。

母親的臉,在火光中回眸一笑,轉瞬被蟲群吞沒;

趕屍山路的雨夜,師兄背著屍袋走在前方,背影模糊消散;

小蟬——那個總愛躲在枯井邊聽她講故事的小宮女,咯咯笑著遞來一朵野花……畫麵碎成齏粉。

劇痛襲來,像有千萬根針紮進腦髓。

她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卻仍高舉金釵,聲音嘶啞卻堅定:“我認罪!我罪在執契,判生死!今日,我代他們受罰!”

話音落,萬魂齊嘯。

那聲嘯叫裡,有解脫,有悲慟,有遲來百年的哭喊。

哭鐘轟然炸裂,碎片如黑雪紛飛,每一片都映出一張冤魂的麵孔。

而在最中央的殘片中,一道小小的身影緩緩飄出——祭判。

他還是七歲孩童的模樣,穿著褪色的紅衣,赤腳懸空。

他輕輕飛至沈青梧額前,指尖微涼,如露水觸膚。

“判官……”他的聲音稚嫩,卻承載著百年的重量,“這一次,輪到我們送你一程。”

刹那間,十二道心跳再度共振——不是來自她體內,而是自四麵八方響起。

亡仆殘念儘數歸位:旗鬼收幡,紙娘焚筆,枯燈熄火,鈴童止鈴。

他們化作流光,彙入她心口那道冰裂紋,填補即將崩毀的契約核心。

契約未毀,但已蛻變。

“赦”字變“代”,不再是地府賜予的權柄,而是她以血肉為墨、記憶為紙,親手寫下的擔罪之契。

冥途場域驟然擴張,籠罩整座金鑾殿,陰風呼嘯中,無數滯留百年的冤魂終於得以踏出輪回之門。

就在這天地同震的一刻,遠處廢墟邊緣,一道玄黑龍袍的身影猛然跨步向前。

蕭玄策緊握手中的玉鎖——那是他從陣法崩塌時搶出的唯一信物,此刻正劇烈震顫,與她心口的青銅鎖遙相呼應。

他指節發白,眼中翻湧著從未有過的風暴。

他看懂了她的選擇,也終於明白,她從來不是棋子,也不是妖邪,而是……一個自願墜入深淵的審判者。

可當他衝至她身前,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沈青梧身體一軟,重重倒在血泊之中。

發間一縷青絲,自鬢角起,寸寸染霜,如雪垂落。

她雙目半闔,唇角溢血,意識幾近潰散。

可就在她即將陷入黑暗的瞬間,乾裂的唇微微顫動,吐出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話:

“……下一個案子……該查誰?”

與此同時,深埋宮底的心磬,無人敲擊,卻悄然震動。

十二道心跳,在廢墟中,依舊同步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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