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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33章 誰在偷偷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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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沉得彷彿壓碎了整座皇宮的脊梁。

沈青梧臥於椒房偏殿,紗帳低垂,燭火不燃,唯有她心口一點微光若隱若現——那是“生”字契文在緩緩流轉,如同命脈最後的搏動。

三日未起,宮人皆道才人染疾靜養,可無人知曉,她的魂魄早已遊離軀殼,在識海深處築起一座無形的夢獄。

這不是療傷,是反狩。

銀焰在她意識中盤旋,如鎖鏈纏繞虛空,一寸寸勾勒出冥途場域的輪廓。

她以自身為餌,以殘念為網,引那些曾服“寧神丹”者遺落的夢境碎片入局。

這些人夢中所見,非真非幻,卻是被精心篡改過的**投影——他們夢見恩寵、夢見權勢、夢見親人含笑歸來……卻不知那笑容背後,藏著焚心之火。

第一縷執念入夢,是個已故宮女。

她跪在虛空中,麵容蒼白如紙,唇角卻掛著詭異的笑:“皇上……昨夜來看我了。他握著我的手,說再不會冷落我……”聲音輕柔,帶著少女初心動情的羞怯,“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我不想醒。”

沈青梧立於夢獄中央,眸光冷冽如霜刃。

她抬手一引,銀焰掠過那執念眉心——刹那間,畫麵崩裂:現實中的宮女蜷縮床榻,指甲抓破掌心,淚流滿麵卻無法哭泣,因為她已被藥力抽走了悲痛的能力。

而她的夢裡,皇帝溫柔低語,金鑾殿化作春苑,滿園桃花紛飛。

“這不是煉欲。”沈青梧冷笑,聲如寒泉擊石,“這是篡夢。”

她睜開眼,指尖輕點琉璃盞。

盞中盛著一枚從脂火暗室帶回的半成品丹丸,灰綠色表皮泛著油膩光澤。

銀焰輕灼其上,丹丸驟然顫抖,裂開細紋,竟滲出數條青蟲般的活物!

它們通體透明,形似蠶蛹,卻長著人臉輪廓,在琉璃內壁爬行時發出細微笑聲,像是無數孩童在黑暗中竊語。

她不動聲色,召來啞誦。

那人跪在簾外,脖頸係著鐵環長繩,雙手反綁,舌根穿針之處早已結痂發黑。

他是焚欲經唯一譯者,不能言,卻能讀唇、通鬼語。

沈青梧仍不說話,隻將一隻丹蟲置於掌心,任其緩緩爬過肌膚。

觸碰瞬間,劇痛炸入識海!

無數破碎畫麵洶湧而來——

幽密畫室,墨炎赤足立於血池之中,指尖蘸取魂灰,在宣紙上狂筆揮灑。

畫中之人逐一浮現:皇後懷抱繈褓,龍袍加身;大皇子跪在父皇腳下,終於換來一句“朕以你為榮”;兵部尚書手持虎符,千軍萬馬俯首聽令……每一幅畫,都精準刺入人心最深處的渴望。

而畫成之後,墨炎便將畫像焚毀,灰燼投入丹爐,化作“欲心丹”的引子。

原來如此。

他們不是在煉丹,是在販賣夢境,用權貴心底最深的執念做藥引,煉出讓人甘願臣服的毒。

沈青梧閉目,唇間吐出一字:“赦。”

一道冥印沒入啞誦天靈,封其識海,斷其傳信之能。

從此他再不能為他人解讀焚欲經,更無法泄露今日所知。

她睜開眼時,啞誦已癱軟在地,瞳孔渙散,唯有喉間嗬嗬作響,似在無聲哀嚎。

但她無動於衷。

這一夜,蕭玄策親審慶王。

此人素來跋扈,近日卻異常恭順,麵對受賄指控竟泰然自若:“兒臣何罪?不過是近來心境平和,不爭不妒,凡事皆聽父皇安排。”語氣謙卑,眼神卻空洞得可怕。

沈青梧悄然立於殿角陰影之中,袖中指訣微動,啟動“魂契窺心”。

她看見了——在他胸腔正中,一團青焰緩緩旋轉,像一顆虛假的心臟。

它壓製憤怒、抹去懷疑、消解恐懼,隻留下對皇權的絕對順從。

這不是忠誠,是精神閹割。

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利針穿耳:“王爺昨夜夢見您母親了吧?她說——‘你要聽話’。”

慶王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他瞳孔劇烈收縮,嘴唇微顫,幾乎要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那句話,是他五歲那年母親臨終前唯一的遺言,從未對任何人提起。

蕭玄策眼神一凜,目光如刀掃向沈青梧,又緩緩落回慶王身上。

片刻沉默後,他冷冷下令:“即刻軟禁王府上下,所有幕僚、醫官、仆役,一律押入刑部大獄,嚴查是否服用不明藥物。”

退殿時,風雪驟起。

沈青梧緩步穿行於宮道,銀焰在她經脈中緩緩退去,心口卻傳來陣陣撕裂般的鈍痛。

“生”字契文已然黯淡三分

但她必須更快。

當夜,她重返夢獄。

這一次,她不再隻是審訊殘念。

她取出一枚完整的“欲心丹”,凝視良久,最終放入口中,輕輕嚥下。

微量毒素順喉而下,直衝識海。

世界開始扭曲,記憶的閘門轟然洞開——

荒村、紅布條、枯樹掛屍……師父冰冷的手垂落在她肩頭。

她跪在墳前,泥土沾滿十指,耳邊響起那個熟悉到骨髓的聲音:

“青梧……你還記得趕屍人的規矩嗎?”

她睜著眼,卻已分不清此刻是醒是夢。

而在現實的床榻上,她的唇角緩緩揚起一絲笑意,像是早有預謀的赴死。

夜更深了,夢獄的邊界在沈青梧意識中緩緩擴張,如同冥河泛濫,無聲吞沒現實與虛妄的界限。

她靜靜跪坐在識海中央,那一粒“欲心丹”已化作一縷毒火,順著神魂脈絡蜿蜒而上,直逼命門。

幻象來了。

荒村冷月,枯樹掛屍,紅布條在風中獵獵作響。

師父的墳前,她再次跪下,十指深陷泥土,彷彿要將自己埋進前世的悔恨裡。

那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溫柔、疲憊,帶著久違的慈憫:

她渾身一震。

“亡者歸途,生者勿擾;冤債可判,執念當放。”

每一個字都像刀刻進骨髓。

她眼眶發燙,指尖顫抖——這聲音太真了,真到讓她幾乎相信,隻要回頭,就能看見那個披著黑袍、背著銅鈴的老者正站在月下,像從前一樣輕拍她的肩。

“彆報仇了……”師父的聲音低下去,“你已經不是人了,你是陰司走狗,是被契約反噬的殘魂。停下吧,青梧,放下吧……”

她喉嚨一緊,心口劇痛如絞。

銀焰在經脈中幾近熄滅,“生”字契文黯淡如殘燭。

那一刻,她竟真的動了念頭——

若就此沉淪夢境,不再醒來,是不是也能解脫?

可就在這動搖的刹那,她猛地咬破舌尖!

鮮血在口中炸開,腥甜刺骨。

痛感如雷貫頂,劈碎迷障。

她睜眼,眸中再無半分遲疑,隻有寒霜覆火般的決絕。

“我不是執念。”她一字一句,聲如斷鐵,“我是判官!”

話音落,冥途驟啟!

她不再驅逐那侵入識海的慾火,反而張開魂域,主動將其吞噬。

銀焰翻騰成旋,將那些扭曲的**碎片儘數捲入審判之輪。

她在夢中構建法則,以地府律令為引,以自身性命為祭,硬生生將“被控之夢”逆轉為“噬夢之鏈”!

一條由冥火凝成的鎖鏈自她掌心延伸而出,通體幽黑,纏繞著無數細小的哀嚎魂影——那是所有曾被篡改夢境者的殘念聚合。

它不傷人,卻能悄然潛入他人夢境,在不知不覺中腐蝕“欲心丹”的根基,瓦解其對心智的掌控。

這是全新的戰術:不再是被動追查,而是主動播種崩塌的種子。

當最後一絲慾火被煉化,沈青梧猛然睜開雙眼。

現實中的她仍臥於床榻,唇角溢位一道鮮紅血線,滴落在素白錦衾上,宛如梅花初綻。

而她掌心,多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結晶——形如心核,觸之冰冷刺骨,內裡似有青焰流轉,隱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低鳴。

夢核。

慾火之源,操控人心的鑰匙。

她輕輕握緊,任那寒意滲入骨髓。

代價已然顯現——她聽見自己心跳慢了半拍,像是時間提前為她敲響喪鐘。

但她沒有後悔。

翌日未至,她已起身梳妝。

銅鏡映出一張蒼白卻淩厲的臉,眉間煞氣未散,眸底卻燃著幽光。

她將夢核封入玉匣,送往禦書房。

不久,內侍回稟:陛下徹夜未眠,手持玉匣凝視良久,終問一句:“你能清除它?”

她隻搖頭:“隻能引導它燃燒,像爐火一樣——燒儘傀儡,也燒儘點火之人。”

蕭玄策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一聲,將玉匣收入龍袖:“明日早朝,禮部尚書會提議重修‘清淨觀’。”

她唇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那我就讓他夢見——自己被活埋在觀基之下。”

窗外風雪漸歇。

半空中,石燼所化的殘碑靜靜懸浮,碑麵裂紋深處,新字浮現,墨跡如血:

“夢非妄,欺夢者罪。”

而在偏殿廢爐前,燼瞳獨自跪地,手中握著一支熄滅的火燭,指尖凍得發紫。

他望著爐心灰燼,喃喃如囈語:

“師父……我們纔是被燒傻的那個。”

風穿窗而過,吹熄最後一點餘燼。

殿內一片死寂,唯有簷角銅鈴輕響,似有誰的腳步,正踏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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