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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42章 剪了你的筆,還我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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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未至,紙坊深處已燃起幽幽磷火。

沈青梧的身體被四道蛛絲貫穿四肢,懸於半空,像一具早已斷了生機的提線傀儡。

宮婢們哭著退下,太醫搖頭歎息:“魂魄離散,藥石無靈。”無人知曉,那雙緊閉的眼皮之下,識海正掀起滔天巨浪——九百童魂盤旋如陣,齊聲低誦往生咒;石燼碑浮於靈台中央,碑文緩緩浮現四個古篆:紙可斷,命不可奪。

她不動,不言,不喘。

卻在等一個破局的時機。

千紙姑踏著滿地碎紙走來,裙裾拂過處,紙屑化灰。

她手中執一支骨筆,筆尖蘸的是死人瞳中熬出的墨。

她站在高台之上,俯視著沈青梧,指尖輕撫她冰涼的額頭,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憐憫的笑:“終於……有個聽話的判官了。”

那一瞬,沈青梧心口玉鎖微顫,銀焰幾欲噴薄而出。

但她忍住了。

果然,千紙姑執筆,在萬命圖最中央添下一劃:

“沈青梧,歸我。”

筆落刹那,天地無聲。

可沈青梧的識海卻如遭雷擊!

原本烙印在魂魄深處的地府契約竟開始扭曲變形——那句“執幽冥律,審冤執念者”悄然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猩紅血字:“奉命紙為主,生死皆由書。”

“她在改我的契!”沈青梧心頭劇震,冷汗自脊背滲出。

這不是簡單的操控魂魄,而是直指她與地府立下的根本誓約!

若此契成立,她將不再是冥途判官,而是命紙門豢養的傀儡執法者,永世不得超脫。

但——

她早就在心竅埋下了反製之力。

玉鎖驟然發燙,一道“生”字靈光自丹田衝起,逆流而上,撞向那正在改寫的血契。

兩股力量在識海中激烈交鋒,撕扯得她神魂欲裂,幾乎要當場嘔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啟唇無聲,釋放出藏匿已久的殘音:

“你還記得育嬰堂的風鈴嗎?”

那是阿阮死前最後一個記憶碎片。

也是沈青梧用“回響咒”從三百紙人共感中剝離出的一縷真魂之音。

話音落下,萬命圖中某一點劇烈震顫——那個蜷縮在角落、幾乎被墨色吞沒的小像,忽然輕輕抽搐了一下。

緊接著,一聲極細極弱的啼哭,在寂靜的識海中響起。

嬰兒初啼。

純淨,原始,帶著生命最初的掙紮與渴望。

三百紙人同時僵住。

她們麻木的手指微微顫抖,握著紙筆的力道鬆了一寸。

那些曾被洗去記憶、割捨情感的女子,在這一刻,識海深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輕輕叩響。

千紙姑臉色驟變:“誰?!誰在喚醒她們的舊魂!?”

她猛地揮袖,欲要抹去那縷啼哭餘音。

可晚了。

沈青梧睜開眼。

雙眸漆黑如淵,卻有銀焰在瞳底燃燒。

她不再壓製冥途氣息,反而主動引動全身經脈,讓朱絲更深地穿入骨髓,借那痛楚鎖定紙脈源頭。

每一道紅線,都是連線命紙核心的經絡,而她,正順著這痛感,一步步走向萬命圖本體。

金釵滑落掌心,她以指為引,在識海劃開一道裂隙——那是“斷紙冥途”的入口。

赦字訣轟然爆發,化作一枚赤金符印,烙於耳根。

外界所有紙語蠱惑、命格低吟,儘數隔絕。

她不再是被動承受的獵物,而是反客為主的審判者。

一步踏出。

發絲飄落一縷,落地成灰,發根帶血,宛如碎紙剝落。

再一步。

又一縷黑發斷裂,血珠順鬢角滑下,滴在衣襟上,綻開如梅。

她走得緩慢,卻堅定無比,像是踏著無數亡魂鋪就的道路,走向最終的刑台。

千紙姑厲喝:“停下!你已被寫命,豈能違逆?!”

沈青梧冷笑,聲音沙啞如風中殘燭,卻又鋒利如刃:

“你說命可書寫?可你寫錯了——人心不是紙,是火。”

她抬手,指尖凝聚一滴殷紅。

那是她的心頭血,混著陽壽與冥途之力,凝而不散。

她遙遙指向萬命圖中阿阮的身影,唇間吐出最後三字:

“赦,臨,斷。”

血珠飛出,劃破長空,直墜命紙——血珠墜落,無聲無息,卻如驚雷炸裂於命紙之上。

那一瞬,時間彷彿凝滯。

萬命圖中央,那滴混著心頭血與冥途之力的殷紅驟然爆燃——不是火焰,而是光,一道純淨到近乎神聖的魂光自阿阮殘像中衝天而起。

她的形體早已破碎不堪,僅存一縷執念被囚於墨傀之軀,可此刻,這縷殘魂竟在斷咒之力下逆死而燃,化作一聲清越啼哭,穿透層層幻境,直擊三百紙人心底最深的禁錮。

“嗚……”

第一聲輕泣響起時,像是風吹過枯井;第二聲落下,已有紙人手中的筆微微顫抖;第三聲回蕩開來,整個紙坊的空氣都為之震顫!

她們齊齊抬頭,眼中那層經年累月、由命之門以咒術封印的灰翳,竟如冰遇陽春般寸寸剝落。

麻木退去,記憶翻湧——有人想起了母親哄睡的歌謠,有人記起了出嫁前兄長塞進袖中的糖塊,有人忽然淚流滿麵,喃喃道:“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寫了。”

千紙姑臉色慘白,踉蹌後退:“不可能!你們的魂早被洗儘!命紙已定,豈容反噬!”她揮袖欲召命符鎮壓,可指尖剛動,一股陰寒之力已順著朱絲倒灌而來!

沈青梧站在冥途裂隙之前,發絲紛飛如紙屑,每一縷斷裂都帶出血痕,那是她以陽壽為引、強行撐開“斷紙冥途”的代價。

但她嘴角卻揚起一抹冷冽笑意,金釵高舉,宛若執刑之劍。

“我命我主,不歸紙奴!”她聲音沙啞,卻字字如釘,貫入天地法則,“今日斷絲,還魂歸土!”

金釵劃破虛空,三字斷咒響徹識海。

三百紙人齊齊跪地,複誦之聲彙聚成潮:

“我命我主,不歸紙奴!今日斷絲,還魂歸土!”

轟——!

萬命圖劇烈撕裂,如同被無形巨手從中心硬生生扯開!

三百道朱絲在空中猛地繃直,繼而一一爆斷,斷裂處濺出黑血般的光點。

更令人駭然的是,那些斷絲並未消散,反而如毒蛇倒卷,帶著淒厲尖嘯,儘數抽回千紙姑體內!

“啊啊啊——!”

她慘叫跪地,十指瞬間扭曲變形,指甲脫落,露出底下早已腐朽泛黃的紙骨。

鮮血浸透黃袍,可流出的不隻是血,還有無數細碎的名字與符文,像是她這一生篡改過的命冊正在體內潰爛崩解。

她掙紮爬起,撲向牆邊銅鏡,嘶吼:“我是真身!我是真身!我替她活了二十年,我纔是貴人!”

可鏡中倒影冷冷看著她——那人眉目華貴,衣飾尊貴,卻是閉著眼的,唇角甚至掛著一絲譏誚的笑,彷彿從未將她當作“自己”。

沈青梧緩步走近,發間金釵一點一點絞碎漂浮的萬命圖殘片,紙灰如雪紛落。

她目光平靜,卻帶著審判終局的凜然:

“你從來不是誰的替身。”

“你隻是不敢做自己。”

話音落,最後一片命紙化為齏粉。

風起,吹散滿室腥穢。

燼瞳抱著石燼碑立於門外,渾身沾滿紙屑與血霧。

他低頭,聽見碑心傳來一聲極輕、極緩的低語——那是石燼第一次開口,不再是冰冷律條,而是一句帶著溫度的歎息:

“……她剪了命紙,也放過了自己。”

遠處宮道寂靜,唯有夜露滴簷。

可就在這死寂之中,一縷極細的朱絲,悄然從沈青梧指尖滑落,無聲墜入陰影——

那絲線未斷,尾端隱沒於黑暗深處,輕輕顫動,彷彿仍連著某個尚未現身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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