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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50章 你寫的字,吸的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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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沈青梧立於月下,風穿骨。

她剛從南疆歸來,七日閉門不出,隻為平複那一萬兩千亡魂的審判餘波。

陽壽如沙漏將儘,心口銀焰沉寂,卻非安寧,而是暴風雨前的死寂。

可今夜,宮中三名低階嬪禦同時病倒——不是風寒,不是中毒,而是瘋症。

她們夜半驚起,撲至書案前,提筆狂書,指尖裂開,鮮血淋漓,仍不停歇。

所寫唯有三字:“我有罪。”一遍又一遍,墨混著血,在紙上洇成黑紅斑塊。

更詭異的是,她們裸露的麵板上浮現出細密硃砂紋路,如蛛網蔓延,自額頭覆至脖頸,彷彿有人用無形之筆在她們身上書寫詛咒。

沈青梧親往探視。

寢殿內燭火搖曳,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三人伏案如傀儡,筆尖戳破紙張,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發顫。

她走近,抬手輕觸其中一人額頭,照罪視界悄然開啟。

眼前景象驟變。

那女子魂體蜷縮,識海翻湧著灰黑色霧氣,一縷暗紅絲線自天靈蓋垂直貫入,纏繞神識核心,如藤絞樹,緩緩收緊。

絲線另一端,延伸向宮城深處——文淵閣方向。

她眸光一冷。

再看那硃砂符紋,指尖微壓,照罪視界深入紋路內部。

刹那間,火光躍動,卻非她熟悉的罪火灼燒,而是一種扭曲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紅芒,像是用無數哀嚎凝成的墨汁點燃而成。

偽契之力。

“有人在用筆殺人。”她低聲開口,語氣平靜,卻似冰刃劃過骨縫,“以文字為刑,以墨為鎖,逼人自認其罪……這不是審,是篡判。”

她轉身離開,袖中骨鏡殘灰被悄然取出。

那是她在南疆地脈儘頭,從一座焚毀的巫祠廢墟中拾得的最後遺物,能映照“文字之怨”。

當夜,文淵閣外陰雲低垂。

燼瞳懷抱石燼碑潛行而來,身影隱於古柏陰影之下。

他不語,隻將碑麵朝向閣樓,默運冥途共鳴。

異象頓生。

碑麵浮現漣漪般波紋,隨即無數細小墨點自文淵閣窗縫、屋簷、地基縫隙中飄出,如黑蚊群舞,無聲無息附著於巡夜宮人衣角、袖口,甚至鞋底。

它們隨人移動,悄然鑽入鼻腔、耳道——竟是在傳播!

“文字已成疫。”燼瞳聲音沙啞,“它不需要你讀,它要你‘背寫’。”

沈青梧蹲下身,將骨鏡殘灰撒於地麵。

灰燼落地未散,反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緩緩聚攏,最終形成一行歪斜卻清晰的字跡:

“筆落成獄,墨乾人死。”

她瞳孔微縮。

律刑堂——那個由嚴閣老執掌、號稱“代天執律”的機構,竟已立下“罪契”!

凡名字被書於特定文書之上者,無論是否真有罪,魂魄皆會被這偽契侵蝕,自我認定為罪人,日夜書寫懺悔,直至精神崩解、魂力枯竭而亡。

這是對審判權的**篡奪。

她的職責是傾聽冤屈、裁定生死,而這些人,竟妄圖以一張紙、一支筆,便定人生死,扭曲因果!

怒意尚未騰起,心口忽地一顫。

銀焰微動,冥途契約自識海浮現。

那原本純淨無瑕的幽藍卷軸,此刻邊緣竟滲出一抹刺目硃砂,緩緩凝聚成一行小字:

“首罪沈氏,當焚其魂。”

她呼吸一滯。

他們把她寫進了“罪契”。

不是通緝,不是彈劾,而是直接以術法文書宣告她是“首罪之人”,一旦契約生效,她的魂魄將被萬卷偽契共噬,連輪回之路都會被封死。

她閉目,沉入識海,欲喚石燼碑護契。

然而往日即刻回應的碑靈,這一次,沉默如死。

良久,一道低沉如地脈震動的聲音,自識海最深處傳來:

“非我不護……是‘真契’被遮。”

沈青梧循聲而去,穿過層層魂霧,終於在識海最幽暗處,見到一尊半透明石碑靜靜矗立。

碑體古老,刻著她當年與地府初訂契約時的原文——一字一句,皆由她心頭血與地府冥火共同烙印。

而此刻,整座碑麵已被一層流動的硃砂墨跡覆蓋。

那墨如活物,蠕動不休,像是千萬條細小的血蟲在碑上爬行,不斷試圖改寫原始契約內容。

每當她靠近,墨跡便劇烈翻騰,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秩序腐臭。

“吾乃石語,真契碑靈。”那聲音再度響起,沉重如山嶽傾塌,“他們以萬卷偽契蒙天,令文書代判,律法成蠱。若不焚之……汝將非判官,而為囚徒。”

她站在碑前,指尖撫過那被汙染的碑文,感受著來自地府本源的震怒與警告。

這不是簡單的陰謀。

這是對陰陽法則的褻瀆。

而她,已被釘在了第一塊祭壇之上。

風從窗外掠過,吹熄了案頭最後一盞燈。

黑暗中,沈青梧睜眼,眸底銀焰重燃。

次日清晨,她倚在榻上,麵色蒼白,似舊疾複發。

宮人匆匆前來,奉上禦賜安神湯,瓷碗溫熱,藥香淡淡。

她不動聲色接過,指尖輕拂碗沿,赦字訣無聲流轉。

刹那,湯麵微漾,一層極淡的硃砂痕跡,如血絲般浮現在藥液表麵,轉瞬即逝。

次日清晨,沈青梧仍倚在榻上,麵色蒼白如紙,呼吸綿軟,彷彿昨夜耗儘了最後一絲生氣。

宮人戰戰兢兢捧來禦賜安神湯,瓷碗溫熱,藥香清幽,嫋嫋氤氳著帝王的“關懷”。

她緩緩抬眸,眼底無波,隻指尖微動。

赦字訣無聲流轉,一道極淡的銀光自指間掠過碗沿。

刹那間,湯麵輕漾,如被無形之手攪動,一層薄若蟬翼的硃砂痕浮出水麵——扭曲、蠕動,竟勾勒出一個殘缺的“罪”字,像極了昨夜瘋癲嬪禦筆下反複書寫的那個。

她笑了,唇角微揚,卻無半分暖意,隻有一股徹骨的寒。

“好一招‘以文定罪’。”她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連湯都能寫我有罪?”

她不動聲色命人退下,轉頭對燼瞳道:“取琉璃盞,曝於日光之下。”

燼瞳點頭,將整碗藥儘數倒入剔透琉璃盞中,置於窗前。

初陽斜照,金光灑落,藥液漸漸蒸騰,水汽升騰如魂泣。

半個時辰後,水分儘去,盞底赫然沉澱下細碎晶粒——赤紅如血砂,在陽光下泛著詭異光澤。

沈青梧取出一枚早已備好的月事布殘片,輕輕展開。

那纖維粗糙泛黃,是她從一名病故宮女遺物中悄悄取來的。

她以鑷子夾起血晶,與布紋對照——紋理完全吻合。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底已燃起幽冥之火。

“原來……他們的硃砂,是拿女人的血煉的。”

不是礦物,不是丹砂,而是活生生女子經血混合怨念,經秘法熬煉成墨。

每一筆落下,皆是靈魂被剮一刀;每一道文書成契,都是血肉被榨一次。

而那些“因病出宮”的宮女,不過是被抽乾精氣的祭品,無聲無息消失在紫禁城的暗影裡。

更可怖的是——她們的血,成了審判的憑據。

這已非權謀,而是褻瀆。

以血為墨,以痛為律,篡改因果,顛倒生死。

他們不是執筆判案,他們是用文字行巫蠱!

三日後,燼瞳悄然歸來,懷中緊抱石燼碑,衣角沾滿塵灰,似穿越了地底陰脈。

他將一本殘冊遞出——尚工局密檔,三年未銷的流水賬。

沈青梧翻開,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永昌十二年三月,浣衣局宮女林氏,因月事不止,調往文淵閣偏院養病。

林氏?

她心頭猛然一震。

那是她前世師父的女兒,也是唯一一個曾為她偷偷送過飯的姑娘。

霍沉誣她家通匪,一夜滅門,屍骨無存。

她曾發誓要查清真相,卻始終不得其蹤。

如今,她的血,竟成了書寫“罪契”的墨?

沈青梧靜坐良久,殿內無風,燭火卻劇烈晃動。

她緩緩取出一支金釵,鋒利尖端劃過手腕,鮮血滴落,在空中凝而不散。

她以血為墨,指尖疾書,一道赦印悄然成形——古老、晦澀,卻帶著地府本源的威壓。

“你們用女人的血寫罪……”她輕聲道,聲音如冥河低語,“那我就用女人的血,寫回真相。”

話音落,窗外天色驟暗。

一道石碑虛影浮現半空,正是石語真身投影。

碑麵裂開新紋,浮現八字箴言:

血可汙墨,亦可淨契。

與此同時,文淵閣最高層,塵封已久的《律刑總錄》忽地無風自動。

封麵之上,那抹象征至高律權的硃砂,竟緩緩滲出一顆血珠,沿著書脊滑落,滴入地縫,無聲湮滅。

而在皇城各處,一些名字已被悄然謄抄於新的卷宗之上。

筆尖落紙的瞬間,某位尚書猛然驚醒,冷汗浸透朝服——他竟夢見自己提筆寫下一人姓名,落筆刹那,那人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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