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我在後宮開冥途 > 第259章 你降你的詔,我燒我的碑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59章 你降你的詔,我燒我的碑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子夜三更,殘月如鉤,懸在紫禁城的簷角之上,冷光灑落,像一層薄霜覆在焦土上。

沈青梧仍枯坐於院中,發梢又白了一寸,彷彿被無形的寒氣一夜抽儘生機。

她已記不得自己為何守在此處,隻覺心口那枚“生”字印記如冰裂般刺痛,每跳一下,便有一道無聲詔文自天而降,烙入骨髓。

一道,兩道……九道。

那些詔文不顯於形,卻刻在魂魄深處,字字如刀,割開她與冥途之間的契約之線。

她猛然驚醒,冷汗浸透單衣,指尖顫抖地撫過唇角——方纔夢中,九重天上雷聲滾滾,雲層裂開一道金痕,一道金篆詔書浮現虛空:

“判官違契,當削其名。”

話音未落,她掌心那道銀紋驟然黯淡,幾乎熄滅,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散。

那一瞬,她聽見了千萬魂靈的嗚咽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隻巨手扼住了喉嚨,徹底失聲。

燼瞳疾步上前,手中石燼碑嗡鳴不止,他眸光凝重:“銀符無光,已有三處冤魂失語。它們……再也無法向你開口了。”

沈青梧閉目,指節掐進掌心,逼出一絲清醒。

良久,她低語,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墜地:“不是它們失語……是律被改了。”

真正的律法不會無故崩塌,唯有源頭被人動了手腳,才會讓契約反噬,讓魂語斷絕。

她睜開眼,眸底寒光乍現——有人在篡改地府律令,借天命之名,行誅心之實。

翌日朔日,天剛破曉,紫禁城上空忽起異象。

一道半透明的詔文憑空浮現,懸於太和殿頂,墨跡如活蛇遊走,扭曲盤旋,最終凝成一行森然文字:

“沈青梧,逆律者,削籍除名。”

宮人往來如常,無人抬頭,無人察覺。

唯有她與燼瞳立於偏殿簷下,仰望著那虛空中漂浮的偽諭,心頭如壓千鈞。

“這是‘魂詔蝕心’。”燼瞳沉聲道,“以假天命侵擾真契,若你不信,銀焰將永熄;若你動搖,魂基必潰。”

沈青梧卻不怒,也不懼。

她凝視那詔文良久,忽然冷笑:“天降詔?嗬……雷都不肯響一聲,哪來的天意?”

她話音未落,腳下銀符微顫,竟自動碎裂重組,拚出一個清晰的“西”字。

與此同時,萬魂碑靈石言的聲音自虛空間浮現,低沉如古鐘回蕩:“詔自西來,源在舊藏。”

她瞬間明白——那不是天降神諭,而是人為栽贓;不是地府裁決,而是有人盜用冥律之名,妄圖將她抹殺於無形!

“去文淵閣地庫。”她轉身就走,步伐堅定,裙裾劃過青石,帶起一陣塵煙,“找三十年前的地府往來牒文。”

文淵地庫深埋宮城西隅,終年不見日光,陰冷如墓。

厚重的銅門開啟時,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卷宗堆積如山,層層疊疊,皆是王朝秘辛與陰陽往來的記錄。

沈青梧以血滴於指間,施展魂契同感,一頁頁翻閱泛黃紙張。

血絲滲入紙背,刹那間,無數殘魂低語湧入腦海,紛亂如潮。

忽然,一卷《邊牆律報》映入眼簾。

她拂去塵灰,目光一凝——

“永昌三年,執律官天筆翁諫言‘赦罪即亂律’,請廢人間代判之權,未準。後貶謫邊荒,不知所蹤。”

沈青梧呼吸一滯。

天筆翁……竟是地府舊臣!

且曾力主廢除“代罪判官”之製,認為凡人執冥律,必生禍亂。

此人若尚在世,必視她為逆律之首惡!

正欲繼續深查,整座地庫突起寒風,陰風穿壁,捲起漫天塵紙。

四壁石磚竟浮現出九道虛影詔文,墨色濃黑如血,齊聲宣判,聲震魂魄:

“逆律者,當誅!”

那聲音並非來自耳畔,而是直接響在識海之中,如九重雷劫轟擊神魂。

沈青梧踉蹌後退,心口銀焰劇烈跳動,幾乎要破體而出。

她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上,又被她生生嚥下。

燼瞳怒喝一聲,高舉石燼碑,碑身燃起幽藍火光,硬生生擋住那九道虛影的侵蝕。

石言怒吼:“此地已被種下‘偽天命印’,他們早有準備!速離!”

沈青梧咬牙撐起身子,指尖死死摳住那捲《邊牆律報》,將其捲入袖中。

她最後回望一眼這陰森地庫,眼中寒芒如刃。

有人在背後織網,以天命為線,以律法為餌,等她自投羅網。

可她從來不是獵物。

她是執刀的判官。

回程途中,馬車顛簸,窗外夜色沉沉。

她靠在角落,閉目調息,心口劇痛未消,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一段模糊的畫麵——

荒廟,雨夜,油燈將熄。

一位蒼老的身影跪坐在蒲團上,將一枚玉鎖放入她掌心,聲音沙啞而沉重:

“若有人以‘天命’壓你,切記——”

話未說完,畫麵驟斷。

沈青梧猛地睜眼,呼吸微滯。

那枚玉鎖,如今正藏於她貼身暗袋,冰冷如初。

子時的風,穿廊過殿,捲起殘葉如枯蝶亂舞。

馬車早已停在通幽小徑儘頭,沈青梧獨自立於宮道中央,夜露浸透裙角,她卻恍若未覺。

方纔那抹記憶碎片,像一把鏽刃插進神魂——荒廟、雨夜、油燈將熄,老判官跪坐蒲團,掌心托著一枚溫潤玉鎖,聲音沙啞如裂帛:“若有人以‘天命’壓你,切記……真正的律,不在天上,而在地下。”

話音未落,忘蜉振翅掠過虛空,薄翼輕顫,竟帶起一陣灰霧般的漣漪。

那一瞬,畫麵崩碎,連同那段話的尾音,儘數化作飛灰,消散無痕。

她猛地抱住頭,指節深陷鬢發,喉間溢位一聲壓抑的悶哼。

不是失憶的痛,而是被強行剝離真相的撕裂感。

彷彿有誰,在萬年前就佈下羅網,連她的記憶都成了可篡改的文書。

“我不是要推翻律……”她喃喃低語,嗓音破碎如砂石摩擦,“我是要守住它該有的樣子。”

風忽然止了。

她緩緩抬頭,目光穿過重重宮闕,落在遠處那座高聳入雲的建築上——通冥台。

那是皇帝蕭玄策耗三年心血所建的祭壇,據傳能溝通陰陽,引冥氣入世。

而今,台頂銅鈴無風自響,一聲、兩聲……九響齊鳴,銀光自塔尖蕩開,如水波漣漪,悄然籠罩整座皇宮。

她瞳孔微縮。這不是地府的召令,是人為的仿律之陣。

他們在模仿冥途,妄圖以帝王之力重塑審判權柄!

怒意驟燃,卻未失控。

沈青梧反手抽出鬢邊金釵,寒芒一閃,利刃劃破腕脈。

鮮血滴落,砸在青石之上,竟不四濺,而是被地麵一道隱現的銀紋儘數吞噬。

刹那間,銀符亮起,光芒由弱轉盛,如同沉睡的龍睜開了眼。

整座皇宮的地脈律網為之共振!

牆角磚縫中浮現出細密符線,宮燈焰心泛起幽藍,連遠處守夜太監手中的燈籠都忽明忽暗,彷彿有無形之律正從地底蘇醒,回應她的血契。

她仰首,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字字如釘,鑿入天地:

“既然你們要刪我名字……那我就用自己的血,寫進地府的律裡。”

話音落下,心口那枚“生”字印記猛然熾熱,冰裂紋中,第一道偽詔浮現——“判官違契,當削其名”。

但這一次,它沒能烙入魂魄。

銀焰自內而外爆發,逆向灼燒!

偽詔扭曲掙紮,如活物嘶吼,終化作一縷黑煙,嫋嫋消散於夜空。

天地一靜。

彷彿某種禁忌被打破,某種規則被重寫。

鏡頭拉遠,越過宮牆千重,直抵西山深處。

那裡,一座漆黑高台自地底緩緩升起,通體無門無窗,宛如巨碑倒立蒼穹。

天筆翁立於台頂,白發狂舞,手中一支烏沉長筆蘸滿殷紅,正於虛空書寫。

他眸光冰冷,一字一頓:

“九詔已啟,你逃不過天刑日。”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