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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67章 你定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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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後,沈青梧立於通冥台下,雙目赤焰漸退,唯餘深潭般幽光。

她已能清晰感知每一處命運線的存在——宮妃的寵愛線如蛛絲纏繞在龍座邊緣,大臣的仕途線盤根錯節於朝堂梁柱之間,而那條最粗壯、最熾烈的金線,則自乾清宮直貫天穹,纏繞著紫微帝星,流轉不息。

那是皇帝蕭玄策的龍命線。

她不懂。

風掠過荒台,捲起殘灰如雪。

通冥台曾是地府與人間交彙的禁忌之所,如今已被她的血與魂洗煉三日三夜。

萬魂碑沉寂,石言未現,但沈青梧知道,真正的審判,還未開始。

她在等一個訊號。

子時將至,天地歸靜。

忽然,九千銀符自宮牆內外同時震鳴——那是她佈下的引魂陣眼,每一枚都刻著一名枉死者之名。

銀光衝天而起,在夜幕中織成一張浩大符網,直貫蒼穹。

刹那間,通冥台中央的石言碑裂開一道細縫,古老文字自裂縫中緩緩浮現,字字帶血:

“斷契已成,律歸判官。”

沒有雷聲,卻勝似天罰。

沈青梧抬手,毫不猶豫將那支曾封印“空契”的金釵刺入掌心。

鮮血湧出,滴落於地。

就在血珠觸地瞬間,整座皇宮的地脈轟然震動,無數金絲自地麵浮現,縱橫交錯,織成一張覆蓋全宮的命運巨網。

那是所有人的命途軌跡——生老病死、榮辱興衰,皆由一線牽引。

她眸光一冷,低聲吐出二字:“焚。”

銀焰自她腳下蔓延,如潮水般席捲而去。

所過之處,金絲寸寸斷裂,化作飛灰。

嬪妃們夢中驚醒,忽覺心頭劇痛;重臣於朝房翻閱奏摺,筆尖驟然停頓,彷彿一生籌謀被無形之手抹去痕跡;更有數名太監宮女倒地昏厥,魂魄竟在片刻間脫體遊離,卻被一股溫和之力悄然送返。

整個皇宮,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唯有通冥台上,火光不滅。

燼瞳立於台下陰影之中,執石燼碑,目光複雜地看著那一襲素衣的身影。

他知道,這一夜之後,地府舊律徹底崩解。

從此再無“代罪判官”受製於陰司條文,唯有“主裁者”,執掌生死之衡。

就在此時,一道枯瘦身影從霧中走出。

來人披著破舊僧袍,腳踩草履,手中捧著一本焦邊古卷,書頁泛黃如枯葉,邊角甚至殘留著焚燒過的黑痕。

他跪在台前,雙手高舉古卷,聲音沙啞卻清晰:

“貧僧斷律,奉《契源紀》歸來。”

沈青梧低頭看他,眉梢微動。

這名字她未曾聽過,可此人身上毫無魂氣波動,既非活人,也非鬼物,竟是以殘念存世的“解咒僧”。

她接過古卷,翻開第一頁,指尖拂過斑駁字跡,心中驟然一震。

書中記載:百年前,初代判官亦曾燒去‘天命契’,言‘命由心定,不由紙書’。

然其終被地府反噬,魂魄鎖於歸墟塔底,永世不得超生。

她繼續翻頁,直至某一頁猛然停住。

畫中女子手持金釵,立於邊牆之前,身後是崩塌的萬契圖,前方是一片升騰的星火。

那麵容,竟與她有七分相似。

她冷笑一聲:“原來這條路,早有人走過。”

斷律低首,聲音平靜:“但他們失敗了。因為他們隻敢燒彆人的名字……而你,燒了自己的。”

沈青梧指尖一頓。

她當然記得那一瞬——當她在邊牆之內,以金釵剜心,將自己的名字從“代罪契”上生生剔除時,那種靈魂撕裂般的劇痛幾乎讓她當場隕滅。

但她挺了過來。

因為她早已不是誰的奴仆,不是地府的工具,更不是命運的提線木偶。

她是沈青梧,是斷契之人。

“所以,”她合上古卷,目光如刃,“這不是終結,是開端。”

話音未落,遠方宮門方向傳來沉重車輪碾過青石之聲。

一隊禁軍護衛著黑檀木箱而來,箱體以玄鐵封死,四周纏繞鎮魂銅鏈。

開啟箱蓋,露出的正是那塊“空契封印石”。

蕭玄策派來的內侍躬身稟報:“陛下命工部以玄鐵重鑄其表,置於乾清宮案頭,日夜觀之。”

沈青梧凝視那石片刻,唇角微揚。

她知道蕭玄策想做什麼——他在研究這塊石頭,試圖理解契約的本質,甚至……挑戰它。

帝王之心,從來不止於掌控人間。

他還想篡改自己的命格。

果然,當晚,乾清宮內。

蕭玄策獨坐燈下,指尖輕撫封印石表麵冰冷紋路。

他忽然抬頭,問近侍:“朕的命格,可有金絲牽引?”

殿中死寂,無人敢應。

他自嘲一笑,取出一枚玉鎖——那是他曾賜予沈青梧的“同心鎖”,內嵌一絲她的心魂印記,原可用於追蹤生死。

可此刻,玉鎖冰冷如石,毫無回應。

她的契約已超脫地府舊律,連皇權也無法再定位她的存在。

蕭玄策緩緩閉眼,低語幾不可聞:“若有一天,我能親手斷了自己的命線……你會不會多看我一眼?”

與此同時,沈青梧已悄然返回殘院。

月光灑在焦土之上,昔日居所隻剩斷壁殘垣。

她蹲下身,拾起一片灰燼,指尖微微用力,竟從中抽出一縷未燃儘的紅線——那是她曾經的命運契引,如今已脆弱如塵。

她蘸著灰,在地上寫下兩個歪斜的字:

斷契堂。

燼瞳走來,站在她身後,低聲道:“接下來做什麼?”

她沒有立刻回答。

隻是望向宮門方向,那裡燈火森然,重重宮闕如困獸牢籠。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鋒利:

“開庭。”月光如霜,鋪滿殘院焦土。

沈青梧蹲在廢墟中央,指尖撚著那縷未燃儘的紅線,彷彿握住了前世今生所有被篡改、被遮蔽、被強加於身的命運殘片。

灰燼在她掌心簌簌碎裂,像無數個無聲呐喊的靈魂終歸塵土。

她蘸灰為墨,在斷磚之上寫下兩個歪斜卻鋒利如刀的字——

燼瞳立於身後,執石燼碑的手微微發緊。

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道宣戰書,是對地府舊律、皇權命格、乃至天地因果的當頭一喝。

“接下來做什麼?”他問,聲音低啞,帶著一絲近乎敬畏的顫抖。

沈青梧緩緩起身,素衣獵獵,眸中無火,卻比烈焰更灼人。

她望向宮門深處,那一重重朱漆金釘的殿宇,在夜色下宛如巨獸盤踞,吞噬過千百條性命,也囚禁了無數不甘的魂魄。

她的唇輕輕啟合,聲如寒泉滴石:

“開庭。”

話音落下的刹那,她抬手,將地上那張寫有“斷契堂”的灰紙點燃。

火焰騰起,並非尋常橙紅,而是幽銀如霜,帶著陰冥深處的氣息。

火舌捲上半空,竟不消散,反而化作一道旋轉的符輪,九千枚銀符自六宮八苑同時震顫,殘魂齊鳴——那是她以血為引、以命為契,召來的九千枉死巡使!

一聲齊喝,自虛空中炸響:

“判——!”

這一個字,如鐘鳴九幽,撼動地脈。

宮牆內外,所有懸掛銀符之地,磚縫滲出微光,浮現出一行行細小如蟻的文字:

“你不必做替身。”

“你的仇,有人聽見了。”

“名字已被勾去,從此自由。”

一名掖庭小宮女正俯身掃地,忽覺腳邊地磚縫隙泛起銀光,低頭一看,淚水瞬間湧出眼眶。

那是她姐姐的名字——三年前被推入井中頂罪的姐姐!

那行字浮現不過三息便消散,可她已跪倒在地,捂嘴痛哭,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而在千裡之外,邊牆儘頭一座荒廟中,燭啞——那個曾為她引路、最終**封印影契的老嫗,油燈早已熄滅多時。

可就在火焰熄滅的瞬間,她的嘴角竟緩緩揚起,彷彿聽見了什麼遙遠卻熟悉的聲音。

風穿破窗欞,吹散最後一縷青煙,像是某種承諾終於抵達終點。

鏡頭拉遠。

通冥台上,銅鈴無風自響,一聲,兩聲,三聲……似在回應,又似在預警。

宮牆最深處,一處無人踏足的偏殿簷角,一塊嶄新的青銅匾悄然掛起。

黑底金字,四字凜然:

斷契堂立。

無人知曉何時所立,何人所懸。

可但凡路過之人,皆覺心頭一悸,彷彿有雙眼睛,正從看不見的地方,冷冷注視著他們每一寸罪孽。

沈青梧站在殘院最高處,望著那匾額方向,眸光深不見底。

風拂過她鬢邊碎發,帶起一絲極輕的歎息。

真正的審判,還未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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