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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269章 不讓我活,我就替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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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如刀,割在臉上不帶一絲溫度。

沈青梧的意識墜入無邊雪原,腳踩之處,是凍得發黑的血泥與碎裂的盔甲。

她站在一片死寂的戰場上,眼前斷戟橫斜,殘旗獵獵,九千具屍骸靜臥冰麵,像被天地遺忘的祭品。

每具屍體眉心都嵌著一枚慘白骨釘,深深紮入顱骨,另一端則沒入地底,連成一張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命網——那是以魂為線、以骨為脈織就的詔陣根基。

她呼吸一滯。

這景象,太熟悉了。

不是因為詭異,而是因為……似曾相識。

前世山野暴雪夜,她跪在屍堆旁,渾身是血,嘶聲喊著師父的名字。

可那背影隻是頓了頓,便頭也不回地走入風雪深處。

他留下一句話:“命格相衝,你活不了。”

如今,她又站在這片被命運拋棄的土地上。

一樣的風,一樣的冷,一樣的無人回應。

她低頭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指甲縫裡還殘留著剛才咬破舌尖的血腥味。

原來痛到極致,並不會麻木,隻會讓人清醒得更徹底。

“你們……”她聲音沙啞,像是從枯井裡撈出的一根繩,“也是被寫進結局的人。”

話音未落,風雪驟停。

遠處,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霍沉披著重甲,手中緊握斷裂的史官卷軸,單膝跪在雪中。

他半邊身體已化作石像,青灰色的紋路正沿著脖頸向上蔓延,彷彿時間本身正在將他凝固。

三百殘兵列陣於他身後,人人帶傷,眼神卻如鐵鑄,齊聲低吼:

“請陛下……開邊門!”

天際雷雲翻湧,金光撕裂蒼穹。

一道煌煌詔令自九霄劈下,字字如雷:

“統帥霍沉,貽誤戰機,賜死。”

沈青梧心頭猛地一震。

荒唐!

哪來的錯誤?

分明是孤軍深入,死戰不退!

他們守到了最後一刻,等來的卻是“罪名”二字!

她幾乎要笑出聲,可喉嚨卻被一股滾燙堵住。

就在這時,幻境深處,一團焦黑的殘魂悄然浮現。

是他。

謝昭。

她前世唯一的同門,那個總在深夜為她點燈、教她辨認屍傀經絡的男人。

此刻他的魂體布滿燒灼痕跡,像是被人投入烈火反複煆烤,連五官都模糊不清。

但他抬起手,指向地底裂縫,無聲開口。

沈青梧順著那指尖望去——

地穴之下,數百陶甕林立如碑林,甕內黑液沸騰,咕嘟作響,每一滴翻湧都伴隨著微弱的哀嚎。

那不是普通的油,那是用戰死者骨髓熬煉而成的“詔油”,是骨詔燃燒帝王命格的燃料,更是無數亡魂永世不得超生的根源。

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枯槁如柴,眼窩深陷,雙手泡在黑油中早已潰爛。

他是脂匠,詔油的煉製者,口中低聲吟誦:

“骨為紙,油為墨,命為火,照千年。”

沈青梧瞳孔驟縮。

她終於明白了。

骨詔根本不是什麼天罰神器,也不是命運審判的憑證——它是複仇的工具,是以無辜者的命,去點燃掌權者的裂痕!

用九千忠魂的性命,去灼燒一個皇帝的命運線,聽起來像是大義凜然,實則……殘忍至極。

這不是照明,這是獻祭。

而所謂“照命不赦”,不過是把人當成燃料,塞進名為“正義”的爐膛。

她胸口劇烈起伏,陽氣紊亂,識海中“瞳命”的力量仍在肆虐,不斷試圖操控她的神誌。

可她沒有退,反而一步步向前走。

“人心之影……開。”

低語落下,她體內驟然湧出一層幽暗漣漪,如同冥河倒灌,瞬間擴散至整片戰場,覆蓋每一根骨釘、每一縷殘魂。

那是她從地府契約中悟出的能力——將自身承受的痛苦,對映為他人共鳴。

斷契之痛,背叛之恨,孤立無援的絕望……全數湧入那些沉寂的魂魄之中。

刹那間,九千亡魂齊顫。

一名年輕士兵猛然抬頭,眼中燃起久違的清明。

他望著自己眉心的骨釘,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我不想再被當成火把!”

話音未落,他狠狠撞向身旁冰柱,魂體炸裂,骨釘崩斷。

轟——!

第一道命鏈斷裂。

緊接著,第二名、第三名……三百殘兵相繼自毀魂體,以最決絕的方式掙脫控製。

命油陶甕接連爆裂,黑液四濺,空中哀鳴如潮。

“住手!”霍沉怒吼,石化的手臂抬指沈青梧,“這是我們的唯一武器!是我們換不來的公道!”

沈青梧冷冷看他,嘴角揚起一抹譏諷。

“你們早不是武器了——”

她猛然撕開衣襟,露出心口那枚淡金色的“生”字印記,那是她與地府契約的烙印,也是她僅存的生命力所係。

金釵寒光一閃,刺入心口。

鮮血順著手臂流淌,她卻麵不改色,將全身陽氣儘數灌入印記之中。

“若命火必燃……”

風雪再次席捲,她立於廢墟中央,雙目染血,聲音輕得像冥途儘頭的鐘聲。

“那就燒我。”銀焰逆衝,撕裂風雪。

沈青梧一步踏進骨詔陣心,如飛蛾撲火,卻比火更決絕。

她全身經脈彷彿被萬千鋼針貫穿,九千枚骨釘齊齊轉向她,命光如刃,刺入魂魄深處。

她的身體早已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承載著怨、痛、誓與契的容器——此刻,這容器正以自我焚毀的姿態,點燃一場逆命之火。

她沒有退。

舌尖再度咬破,鮮血混著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銀焰噴湧而出,化作血霧灑向陣眼中央那具巨大的頭骨——那是整座詔陣的核心,是所有亡魂命線交彙之處,也是脂匠三百晝夜以骨髓熬煉、以靈魂喂養的“命軸”。

“我不求赦你們。”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穿透了時空的壁壘,落入每一個沉淪的魂識之中,“隻求你們……記得自己是誰。”

血霧落下的瞬間,幽藍火焰轟然騰起。

長明詔——燃了。

那不是凡火,也不是地府冥炎,而是由九千冤魂集體覺醒所催生的逆命之火。

火焰中,無數將士麵容浮現,有的年輕,有的蒼老,有的臉上還帶著臨終前的不甘與困惑。

他們曾被抹去姓名,被釘入命運的鎖鏈,成為照命儀式中的燃料。

可此刻,他們的嘴唇微微開合,齊聲低語,如同從黃泉儘頭傳來的一句控訴:

“我們……不想背命。”

這一句話,撼動天地。

脂匠發出淒厲慘叫,枯槁的身軀在火焰中寸寸崩解,像是被自己的誓言反噬。

他一生煉油焚魂,自詡為“天罰執燈人”,到頭來卻被真正的亡者之怒燒成灰燼。

命油池炸裂,黑液倒灌地脈,腥臭的濃煙衝天而起,整片戰場開始塌陷。

霍沉跪在雪中,石化的臉龐竟流下一道血淚。

他望著那團幽藍火焰,望著那個站在中心、渾身浴血卻挺直脊梁的女人,終於明白——

這不是破陣,這是改命。

“你……瘋了……”他的聲音顫抖,“你以為你能承擔這麼多命?”

沈青梧沒回答。

她隻是緩緩抬起手,撫上胸口那枚幾近熄滅的“生”字印記。

金釵仍插在心口,血順著指尖滴落,在雪地上開出一朵朵猩紅的花。

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陽氣幾近枯竭,靈魂像風中殘燭,隨時會熄。

但她笑了。

笑得釋然,笑得悲壯。

因為她知道,這場火,燒的不隻是骨詔,更是帝王命格上那一道道由謊言織就的裂痕。

她不是為了救誰而死,也不是為了正義而燃——她是用自己最後的存在,完成一次等價交換:以我之命,換你們片刻清醒;以我之魂,抵你們一聲呐喊。

現實地宮之中,沈青梧重重倒地。

銀發寸寸焦黑、脫落,如灰燼般隨風飄散。

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心口那枚淡金色的“生”字,隻剩下一縷極細的微光,搖曳欲滅。

燼瞳疾步上前,伸手欲扶,卻被她微弱卻堅定地抬手製止。

“彆碰我……”她喘息著,聲音輕若遊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我現在……是他們的火。”

她緩緩抬頭,望向乾清宮方向,唇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命火轉移了……他該醒了。”

話音落下,鏡頭驟轉。

蕭玄策猛然從夢中驚坐而起,胸口劇烈起伏,額角冷汗涔涔。

手中緊握的玉鎖毫無征兆地碎成數塊,碎片劃破掌心,鮮血滴落床榻。

他撫著劇痛的心口,眼神震顫,低聲呢喃:

“剛才……是誰替我死了?”

窗外,第一縷晨光照進皇陵碑林,落在那捲早已化為灰燼的長明詔上。

灰燼隨風而起,悄然飄散,彷彿從未存在過。

唯有皇宮深處,七十二處銀符同時輕顫,泛出微不可察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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