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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13章 我聽見了,你沒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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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梧跪在乾清宮外的石階上,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滑落,混著唇角滲出的黑血,在蒼白的臉頰上劃出蜿蜒如蛇的痕跡。

冰冷的水珠砸在玉鎖之上,那兩行墨黑刻痕卻驟然升溫,像燒紅的鐵烙進她掌心。

她指尖一顫,猛地攥緊。

不是錯覺——這紋路,竟與她無數次夢中出現的無麵神像手中所握的玉鎖,分毫不差!

那些夢,從來不是夢。

是記憶的殘響,是命火深處被封印的真相碎片。

每當她動用冥途之力,識海便會有片刻恍惚,浮現一座焦土廢墟,風沙捲起殘破詔書,中央立著一尊被鐵鏈纏繞的石像,唇縫封著黑線,手中緊握半截玉詔……而那玉鎖上的紋路,正是此刻她胸前這一枚的原型。

“你在流血……”燼瞳的聲音斷續傳來,如同風中殘燭,“不是傷口。”

沈青梧抬手抹過嘴角,指腹沾上漆黑如墨的血絲,腥冷刺骨。

那一瞬,耳邊忽然響起細碎呢喃,像是千人齊誦,又似無人開口——

是“遺音”。

不屬於陽世,也不屬於陰司。

那是被抹去之名在虛空中低語,是未曾焚儘的命詔在呼喚真主。

她閉目,以“人心之影”探入命火根係。

刹那間,識海沉墜,彷彿墜入無底深淵。

畫麵閃現:焦土漫天,殘詔飄零,鐵鏈嗡鳴,石像靜立。

那雙沒有五官的眼眶,直直望向她。

她認出來了。

那是地府邊牆之外的‘殘詔墟’!

傳說中,唯有命火與初代判官同源者,才能感應其存在。

而那裡,埋葬的是被削去姓名、不得輪回的亡魂,他們的命詔未燃,執念不滅,化作永夜中的回聲。

“你在往那裡走……”燼瞳聲音發抖,“你不能去!殘詔墟不在陰陽冊錄之內,踏入者,魂歸無門!”

可沈青梧已經睜眼。

她緩緩站起,白發在雨中翻飛如旗,唇角那抹黑血仍未擦去。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玉鎖,那刻痕仍在灼燙,像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她不是為了求生而去。

她是為找回被剜去的名字,為揭開自己為何會成為“代罪判官”的真相。

師父的記憶消失了,可有些東西,比記憶更深。

那是刻在命火裡的烙印,是前世未竟的誓約。

她轉身,不再看乾清宮緊閉的朱門,也不再理會遠處巡夜太監的腳步聲。

她穿過重重宮巷,腳步輕得像一道影子,最終停在冷宮夾巷儘頭——一口早已廢棄的祭井前。

井口覆滿青苔,傳聞曾是先帝廢後自儘之地,此後無人敢近。

可今日,井底隱隱透出一絲幽光,微弱卻詭異地抗拒著雨水的衝刷。

燼瞳死死攀附在她肩頭:“這是禁地!當年三位大監聯手封印,連地府引魂使都不敢擅入!”

沈青梧冷笑一聲,從發間抽出一支金釵,毫不猶豫劃破掌心。

鮮血滴落,滲入井沿一道幾乎不可見的裂隙。

刹那間,地麵震顫。

黑焰岩層自井底浮現,堅硬如冥鐵,其上刻滿律條,字跡卻被儘數颳去,隻留下深深溝壑。

而在最中央,一道血紋悄然亮起,與她掌心血光共鳴。

“以血啟門,以魂證契。”她低聲念出一句不知何時學會的咒言,聲音沙啞如經年枯骨。

轟——

地麵裂開一道幽深通道,寒風自下湧出,帶著腐香與鐵鏽味。

風中,竟傳來童聲哼唱,調子荒誕扭曲,卻是她幼時師父教的趕屍謠變調。

“青梧啊,走夜路要唱謠,鬼聽曲,不索命……”

那聲音忽遠忽近,像在耳邊,又像來自地獄深處。

“這是誘魂曲!”燼瞳驚叫,“有人在用你的記憶引你入局!彆聽!快封住五感!”

可沈青梧已邁步而下。

她不怕被引誘。

她怕的是,自己早已身在局中。

石階陡峭,每一步都像踩在屍骨之上。

空氣越來越冷,呼吸凝成白霧,玉鎖在她胸前劇烈震顫,彷彿即將碎裂。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黑血從耳道滲出,可她仍死死盯著前方——

通道儘頭,有光。

不是陽世之光,也不是地府冥火。

那是無數殘片漂浮的幽芒,像是星辰碎屑,又像灰燼中未熄的火星。

而她,正走向一片懸浮於虛空的廢墟。殘詔墟。

懸浮於虛空的焦土,碎石如星子般緩緩漂浮,每一塊都刻著斷裂的律文與被剜去名字的裂痕。

風是靜止的,卻有無數聲音在無聲中嘶吼。

沈青梧一腳踏出通道儘頭,足尖落下之處,大地竟如鏡麵般蕩開一圈幽藍漣漪,彷彿踩碎了時間本身。

刹那間——

千萬聲哭嚎、哀求、詛咒,如潮水般撞入她的識海。

不是從耳朵傳來,而是直接炸響在命火深處。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命詔”殘片,像受驚的螢火,紛紛朝她湧來,每一縷光後都藏著一張扭曲的臉,一雙雙無瞳的眼死死盯著她。

“救我……”

“記得我……我叫什麼?我到底是誰?”

“彆讓我消失……我不想被忘!”

聲音層層疊疊,撕扯著她的神智。

她膝蓋一軟,幾乎跪倒。

黑血自耳道滑落,在蒼白臉頰上劃出兩道腥冷的痕跡。

玉鎖劇烈震顫,幾乎要離體而出。

可她不能停。

不能退。

她猛然拔下發間最後一根完整金釵——那支曾為掩人耳目而戴的素銀細簪,如今已是她僅存的清醒之器。

她沒有半分遲疑,抬手將釵尖對準自己左耳耳竅,狠狠刺下!

“呃——!”

劇痛如雷貫腦,鮮血噴濺而出,順著頸側滴落在焦土之上,竟發出“嗤嗤”輕響,像是活物在哀鳴。

世界驟然安靜了,外界的聲音被徹底隔絕,可就在這一瞬,心竅之內,一道低沉、古老、如鐘磬餘音般的聲音,清晰響起:

“謝無咎……來取你的契。”

她渾身一僵。

謝無咎?

不是沈青梧。

不是才人,不是判官,不是代罪者。

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踉蹌一步,指尖顫抖地撫過耳畔淋漓的血痕。

疼得幾乎斷魂,可她嘴角卻緩緩揚起一絲冷笑。

原來如此——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追尋記憶,可實際上,記憶早已在等她歸來。

她拖著傷軀繼續前行,腳下的焦土每一步都陷得更深,彷彿這片廢墟也在試探她的資格。

終於,她來到中央那尊鐵鏈纏身的石像之下。

石像高逾三丈,麵容模糊,唇縫封著粗重黑線,手中緊握半截斷裂玉詔,其上紋路竟與她胸前玉鎖隱隱共鳴。

而在石像腳下,壓著一本血皮殘卷,封麵以暗金勾勒四字:

《影契錄·初篇》

她伸出手,指尖剛觸到卷冊邊緣——

石像胸口驟然裂開一道縫隙,銀焰自內燃起,如月照寒淵,冷光潑灑而出,映在她臉上。

那火焰中竟浮現出她的麵容,卻又不完全是她——長發披散,身披玄袍,手持斷刃,立於萬魂之上,背後九道鎖鏈垂落,每一道都係著一枚哭泣的命詔。

她怔住。

那是……未來的她?還是過去的她?

“你來了。”一個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自她命火深處浮現,“你終於聽見了沒說的名字。”

就在此時,井口陰影處,一道枯瘦身影悄然立定。

斷默蹲踞於岩隙之間,耳垂銅環微晃,手中竹片吸了地底迴音,瞬間浮現一行濕漉漉的墨字,如同剛從血裡撈出:

“她以自殘換聆聽……真正的冥途,開始了。”

風未動,焰不搖,殘詔墟陷入詭異的寂靜。

唯有那血皮殘卷,在銀焰映照下,封麵金紋微微流轉,似有更多文字即將浮現——而沈青梧站在廢墟之心,白發染血,雙耳流墨,卻目光如刀,緩緩伸手,再度向那《影契錄》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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