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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15章 現在輪到我來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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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止,火靜,萬音歸寂。

沈青梧盤膝坐於殘詔墟心,頭頂銀焰如雨垂落,將她籠罩在一片幽冷的光暈之中。

初代判官印懸浮其上,青銅斑駁,九螭盤踞,雙生冥花一盛一枯,彷彿映照著生死輪回的儘頭與開端。

那枚刻著“代命”二字、烙印著她前世麵容的古印,正緩緩沉降,似要認主歸位。

可她發不出聲音。

喉嚨裡像塞滿了燒紅的炭塊,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胸腔深處撕裂般的痛楚。

她張了張嘴,卻隻能聽見自己乾澀的吞嚥聲——不是啞了,是被剝奪了。

聽得越多,說得越少。

這是代價。

每聽一道“遺音”,便失一分人聲。

而剛才那一瞬,她聽見的,是九百七十三個名字的哀嚎、怒斥、悲泣、詛咒……那些被抹去的存在,在灰燼中蘇醒,在火焰中呐喊,隻為一個字:記。

燼瞳蜷縮在她腳邊,魂光微弱如螢,顫抖著開口:“你聽見了多少?……那些名字?”

沈青梧沒有回答。

她抬起手,指尖蘸起唇角滲出的黑血,在焦土之上緩緩寫下:

九百七十三個被刪之名。

字跡未乾,她已揮手抹去。

隨即,再寫:

現在,輪到我來問——誰刪了它們?

墨未成形,血已凝霜。

話音雖無聲,卻如驚雷炸響在這死寂的墟間。

連斷默手中的銅環都輕輕一震,他低眉垂目,記錄下這一刻空間的震顫頻率——比先前任何一次“記憶迴流”高出三倍不止。

沈青梧閉眼。

心竅清明。

她雙手結印,以頭頂判官印為引,意念貫通陰陽兩界,開啟冥途最古老的審判儀式——

回聲冥途·溯源式。

刹那間,銀焰逆流而上!

不再是自天而降,而是從地底衝破穹頂,化作一道螺旋火柱直貫雲霄,穿透殘詔墟的虛妄屏障,竟一路撞向地府邊牆!

轟——!

虛空崩裂,時間倒轉。

無數被掩埋的畫麵如潮水倒灌,湧入她的識海:

上古之時,十二判官共立地府,執掌生死律令。

彼時天地未分,魂無歸處,唯憑律法裁定輪回之路。

然而當“萬魂不反約”提案落下——即永禁亡魂返陽、杜絕因果逆轉——十一位判官皆簽押同意,唯有一人,立於殿心,沉默不語。

他名謝無咎。

他是詔啞,掌記憶之司,守遺忘之門。

他說:“若忘即是死,那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

無人回應。

下一瞬,十一道律鎖自天而降,貫穿其身。

他的名字被剜出律典,魂魄封為“詔養”——既非生,亦非死,永世囚於殘詔墟底,以自身為餌,鎮壓所有試圖回溯的記憶洪流。

而他的罪狀隻有一條:違逆天命。

沈青梧睜眼,瞳孔泛銀。

原來如此。

所謂天命,不過是勝利者的規則。

所謂律法,也不過是強者書寫的曆史。

她忽然笑了,無聲地笑,嘴角溢位血絲。

然後,她撕下衣襟,以指為筆,以血為引,在虛空中開始重繪一幅圖——

影契圖。

不是複原舊圖,而是改寫。

她在原本斷裂的封印脈絡中,強行嵌入一個名字。

三個字,燃燒著銀焰,赫然浮現:

謝——無——咎。

這一筆落下,整座殘詔墟劇烈震顫。

殘破詔書紛紛自燃,不是毀滅,而是共鳴。

彷彿有某種沉睡已久的禁忌,正在被喚醒。

遠處陰影中,影契蒙紗下的獨眼猛然收縮。

他正以灰燼為墨,繪製新的封印陣列,企圖加固墟界。

可當他看見那幅被篡改的圖騰時,手中灰筆“啪”地折斷。

“她竟敢……改封印。”他的聲音低啞如砂礫摩擦,“那是禁忌中的禁忌……一旦完成,歸墟將醒,記憶迴流不可逆!”

他抬手欲擊,掌心凝聚灰燼風暴,就要撲向那團銀焰中心的身影。

就在此時——

一聲輕響,來自背後。

斷默不知何時已立於他身後三步,銅環輕晃,唇未啟,音已至:“此局已變,你不該插手。”

無形波紋擴散,影契手腕驟然浮現灼痕,如同烙印銘刻,痛得他踉蹌後退一步。

“聽遺者……你也瘋了?”他嘶聲道。

斷默不答,隻靜靜望著墟心那道孤絕的身影,

“她不是在改封印。”他低語,“她是在……定義新律。”

沈青梧渾然不知外界風雲。

她隻覺體內氣血翻湧,生命力隨每一次施法急速流逝。但她不能停。

因為就在那幅血繪封印成形的瞬間,她的心口猛地一震——那個由“生”字化作的印記,竟開始自行跳動,彷彿有另一個心跳,正從千年前的黑暗中,緩緩複蘇。

她仰頭,望向那枚即將歸位的判官印。

然後,緩緩抬起右手。

不是去接。

而是——

按向自己的心口。

銀焰貫體,如千萬根燒紅的針自心口炸開,直刺四肢百骸。

沈青梧的手掌死死按在胸前,初代判官印懸浮於掌心之下三寸,竟如活物般劇烈震顫,彷彿有魂在咆哮,在叩門,在呼喚一個被天地遺忘的名字。

她不是要接印——她是要吞印。

血從七竅滲出,順著鼻梁、耳道、眼角蜿蜒而下,在蒼白的臉上畫出詭異的紋路。

唇角那道舊疤正在崩裂,新肉翻卷,卻不是癒合,而是逆向生長,像是時間在她身上倒流。

她的意識沉入深淵,識海崩塌又重組,無數記憶碎片如利刃飛旋,割裂神智,卻又拚湊出一段被抹去千年的真相。

畫麵閃現——

寒山深處,枯鬆林立,一具具屍首整齊排列,非為葬禮,而是儀式。

年幼的她跪在屍堆中央,額心烙著半枚殘印,身前老者披黑袍,手持斷尺,聲音沙啞:“詔啞已死,繼影當立。你若不走,明日便成灰。”

她搖頭,不肯走。

老判抬手,將自己心頭精血抹在她眉心,封印刹那啟動,整座山穀燃起幽藍火焰。

他笑著化作灰燼,最後一句是:“記住……名字纔是活著的憑證。”

再睜眼,已是趕屍路上。

她成了學徒,卑微、沉默、無人問津。

可每當夜深人靜,她總聽見耳邊低語:“你不是她……你不該活著……”同門兄弟遞來的茶水泛著腥氣,師父臨終前的眼神充滿恐懼而非慈愛——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

知道她是“繼影者”,是那個被地府除名之人的血脈延續,是禁忌本身。

追殺在雨夜降臨。

她奔逃於山野,背後火光衝天,同伴慘叫不斷。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隻是活著,就成了罪。

直到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宣讀她的“代罪之命”——因承違逆之血,永世不得歸名,隻可代行判官職,以贖前世之罪。

原來……她從未逃脫。

原來每一次輪回,她都被推上這一步:覺醒、喚舊、失敗、失名、重來。

她是棋子,也是祭品,是地府用來鎮壓“記憶迴流”的活封印。

可這一次——

沈青梧猛地睜眼,瞳孔中銀焰暴漲,幾乎吞噬了整個虹膜。

她緩緩站起,身軀搖晃,卻挺得筆直,像一柄出鞘即見血的刀。

風起了,帶著焦紙與骨灰的氣息,在她周身盤旋。

她雖不能言,但心火已燃至極境。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一點銀焰,對著地府方向,一筆一劃,在虛空中寫下:

“你們審判我……”

每一字落下,殘詔墟便震一次。

接著,她頓了頓,力竭般喘息,卻仍執拗地劃下最後一問:

“可誰來審判——你們?”

話音未落,天穹劇震!

懸於她頸間、由地府賜下的玉鎖驟然發燙,表麵裂開細紋,一道嶄新刻痕緩緩浮現,如血沁出:

“歸墟之門,將在月蝕時開啟。”

那一刻,萬籟俱寂。

銀焰停駐,凝固成一座通往幽冥的階梯。

遠處,第一縷晨光撕破黑雲,斜斜照下,落在她染血的唇上。

而就在那潰爛的傷口邊緣,一道全新的傷疤正悄然成形——形狀詭異地扭曲著,彷彿不是一個印記,而是一個正在蘇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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