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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32章 龍椅底下,藏著一根金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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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敲窗,如碎玉傾盆,砸在琉璃瓦上濺起幽光。

禦書房內燭火搖曳,映得四壁龍紋忽明忽暗,像蟄伏的蛇鱗在呼吸。

沈青梧貼牆而行,身影如墨染般滑入殿中。

她沒有半分遲疑,徑直繞過書案,直奔屏風後那座紫檀木架——那裡供著一枚褪色布偶,粗布縫製,針腳歪斜,眼鼻以黑線勾勒,毫無貴氣可言,卻讓她的指尖不受控製地一顫。

那是……師父的“鎮魂替身”。

趕屍人門中秘物,唯有親傳弟子才能煉製,用以承接亡魂反噬、代主受劫。

此物本該隨師父葬於湘西亂墳崗,怎會出現在皇帝的禦書房?

還被鄭重其事地供奉在此?

她伸手欲取,指節剛觸到布偶粗糙的表麵,燼瞳忽然在識海尖嘯:“小心!頭頂!”

那一瞬,寒意自脊椎炸開!

沈青梧猛然仰頭——房梁深處,一道幾乎透明的金絲自陰影垂落,細若發絲,卻泛著金屬冷光,末端如毒蛇之信,正對她的天靈蓋!

若她再遲半息,這絲便會穿顱而入,寄魂種契,從此淪為他人傀儡!

她反手抽出鬢邊金釵,指尖催動判官印力,銀焰驟燃,順著釵尖爆射而出!

“嗤——”

金絲應聲焦斷,落地蜷縮如死蟲。

可斷口處竟無血氣蒸騰,反而折射出冷硬光澤,像是斷裂的鐵絲。

沈青梧瞳孔驟縮。

這不是活蠶所吐之絲,也不是尋常咒引材料……這是“契約殘絲”,而且早已固化多年,如同枯藤盤根,深植建築骨脈之中。

她蹲下身,以判官印輕壓斷絲殘端,神識沉入冥途通道。

刹那間,畫麵翻湧而來——

三百年前,血月當空。

地府邊緣,歸墟裂隙前,一位白發老判拄杖而立,氣息將儘。

他割開掌心,滴落兩滴心頭血:一滴封入一枚古印,化作後世判官傳承之基;另一滴,則由使者悄然注入一名尚在繈褓中的皇子體內。

那孩子雙眼未睜,唇角卻詭異地上揚。

記憶戛然而止。

沈青梧緩緩站起,指尖冰涼。

原來如此。

所謂“雙命火”契約,並非偶然誕生,而是老判親手佈下的局。

他以帝王之身為錨點,將第二份判官命火封入皇室血脈,隻為防備歸墟複辟之日,能有雙火同燃、共鎮邪淵的一線生機。

可他們從沒想過,這一“守護之契”,會被墨繭扭曲成“複活祭禮”。

“原來你們從一開始,就想用帝王之身養契。”她冷笑出聲,聲音低啞,“可惜……你們選的人,太過難控。”

正欲再探布偶玄機,門外忽傳腳步聲,沉穩、緩慢,帶著不容錯辨的壓迫感。

沈青梧瞬間隱入梁柱陰影,屏息斂神,連心跳都壓至近乎停滯。

殿門推開,風雨裹挾著濕氣湧入。

蕭玄策走了進來。

他披著玄色常服,麵色蒼白如紙,右手死死攥住左胸,指縫間滲出暗紅血跡,在衣料上暈開一朵朵腐敗的花。

他腳步微晃,卻仍挺直脊背,彷彿寧可折骨也不肯示弱。

他在案前坐下,從袖中取出一隻青瓷小瓶,倒出幾粒黑色藥丸。

那些藥丸表麵極細微地遊走著金絲般的紋路,如同活物在蠕動。

他麵無表情,一粒粒吞下。

燼瞳的聲音在她識海顫抖:“‘蠶絲封心散’……傳說中能腐蝕魂魄、壓製異種契約的劇毒。他不是在治病,是在用毒藥封印體內的寄生之力!”

沈青梧心頭巨震。

難怪她剛才靠近時,感知到一股極其隱晦的命火波動,與她的判官印隱隱共鳴——那不是巧合,那是同源之火在相互牽引。

而蕭玄策,竟憑一己意誌,以毒為鎖,將體內那道來自三百年前的契約死死鎮壓了近百年?

這個男人……從出生起就被種下“祭品”的命運,卻硬生生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把宿命咬出了裂痕。

她看著他低頭批閱奏摺的側臉,燭光勾勒出他眉宇間深不見底的疲憊與孤絕。

那一瞬,某種陌生的情緒在她心底撕開一道縫隙——不是憐憫,不是同情,而是一種近乎戰栗的共鳴。

同樣被命運釘在祭壇上的人,誰纔是執刀者,誰纔是犧牲品?

就在這時,蕭玄策忽而停筆。

他盯著紙上一個字,久久不動。

然後,他緩緩抬起眼,望向殿角那片最濃的陰影,聲音低啞如鏽鐵磨過石板:

“出來吧,你身上有灰燼的味道。”

燭火輕輕一跳。

沈青梧站在原地,指尖微微一動,一縷銀焰自掌心浮起,照亮她冰冷的眼眸。

風停,雨未歇。

簷角銅鈴無聲晃動,彷彿命運之線,終於繃到了極致。

蕭玄策的話像一根鐵釘,狠狠楔入沈青梧的識海。

“我們兩個,都是不該活著的人。”

燭火在他唇角的血跡上跳了一下,映出幾分癲狂,幾分悲愴。

那笑容不像是笑,倒像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終於找到了同類。

沈青梧掌心的銀焰未熄,卻不再前壓。

她站在陰影邊緣,目光如刀,一寸寸剜過他裸露的胸膛——那金絲纏心的紋路,竟與她在地府殘卷中見過的“歸墟縛魂契”如出一轍,可又略有不同。

它不是單純的禁製,更像是……共生?

寄生?

亦或是一種被強行扭曲的“雙火錨定”?

她忽然明白了燼瞳為何在她踏入禦書房的一瞬便嘶吼預警。

這金絲,早已與帝王之軀融為一體,成了他命脈的一部分。

斬斷,則人亡;留著,則魂蝕。

而他這些年吞下的“蠶絲封心散”,根本不是解藥,而是延緩腐化的毒鎖——以毒製契,以命壓火,硬生生將一場註定降臨的歸墟獻祭,拖了近百年。

可笑的是,世人隻道皇帝多疑冷酷、權欲熏心,卻不知他每一夜都在與體內那條金線搏殺,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後一息。

“你早就知道?”沈青梧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冥河冰麵,“知道你是‘雙命火’的另一半?”

蕭玄策緩緩扣上衣襟,動作緩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他沒有回答,隻是抬起眼,直視她:“你在查墨繭,對不對?你肩上的蝶,是從地脈裂縫飛回來的吧?”

沈青梧眸光微閃。

銀蝶靜伏肩頭,翅膀輕顫,灑落最後一縷銀粉——那灰燼之中,“墨繭”二字如烙印般浮現,隨即消散。

她未曾料到,他竟能一眼識破斷絲的傳訊之法。

“你以為你是在追查一個逃犯?”蕭玄策低笑,笑聲沙啞如裂帛,“你是在掀開一座活火山。墨繭不是人,是三百年前就被判官親手斬碎的執念殘魂,他等的就是‘雙火同燃’那一刻——當兩股命火共鳴,歸墟之門自開,天地重歸混沌。”

他說這話時,眼中金芒再度閃過,極短暫,卻讓整個禦書房的空氣都凝滯了一瞬。

沈青梧察覺到了異樣。

那不是他的意誌在主導,而是體內的金絲……在回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地脈嗡鳴未止,反而愈加劇烈,彷彿大地深處有巨獸蘇醒,正用利爪撕扯岩層。

梁柱微震,香爐傾側,一縷青煙扭曲成蛇形,倏然潰散。

“他來了。”燼瞳在她識海中低語,聲音虛弱至極,“墨繭……已經開始引動地脈金絲……陛下體內的契約……快要壓製不住了。”

沈青梧猛地抬頭。

隻見蕭玄策猛然弓身,七竅之中再次滲出細若發絲的金線,如蛛網般向四周蔓延,瞬間攀上龍案、燭台、甚至她的裙角!

那金絲所觸之處,金屬器物發出刺耳的共鳴,彷彿被喚醒的古老符文正在複蘇。

她幾乎本能地抬手,銀焰爆燃,切斷逼近麵門的一縷金絲。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蕭玄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玉璽之上!

“轟!”

血光乍現,如紅蓮綻放。

那枚看似尋常的玉璽驟然浮現出幽金色紋路,竟是與判官印同源的冥律銘文!

金絲如遭雷擊,儘數縮回他體內,連帶空氣中殘留的契約波動也瞬間湮滅。

他癱坐在龍椅上,大口喘息,額角冷汗混著血痕滑落。

可他的眼神,卻亮得駭人。

“現在你知道了。”他盯著她,一字一頓,“我不是獵物。我是拴著惡鬼的鏈子——而你,是唯一能聽見鏈子響聲的人。”

風穿殿而過,吹熄兩盞殘燭。

沈青梧站在原地,銀焰漸熄,指尖卻微微發顫。

她本以為自己是來窺探秘密的獵手,卻不料一腳踏進了命運早已織就的羅網。

而此刻,她肩頭的銀蝶輕輕振翅,悄然落下最後一片灰燼。

她緩緩低頭,將那灰燼攏於掌心,輕輕一吹——

黃紙鋪展,墨痕蜿蜒。

一張泛黃的地脈圖,靜靜攤開在她腳邊。

圖上三處硃砂標記,隱隱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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