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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34章 你說心念即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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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宮夜雨淅瀝,井邊青苔濕滑。

一名小宮女跪在石沿,雙手緊扣井欄,眼神空洞,口中喃喃:“……我要殺了她。”

聲音僵硬,如木偶牽線。

沈青梧立於三丈之外的簷下,黑傘遮住了她半張臉,唯有眼底銀光微閃,像冥河深處浮起的一星殘火。

她沒動,隻是靜靜聽著——不是聽那句話,而是聽話外之音。

魂語無聲,怨氣卻濃得化不開。

可這宮女身上,竟無一絲魂體波動。

沒有執念,沒有掙紮,甚至連恐懼都沒有。

彷彿她的魂,早已被抽走,隻剩下一具被線穿起的皮囊。

“不對。”燼瞳伏在她肩頭,魂光搖曳如風中殘燭,聲音發顫,“不是鬼附……是‘話’被人提前寫好了。”

沈青梧眸色一沉,緩步上前。

指尖輕點宮女後背——觸感冰涼,七竅之中,竟有無數極細黑絲自鼻孔、耳道、唇縫緩緩滲出,如蛛網般垂落,儘數沒入地影深處,不見儘頭。

她閉目,心口蝶印忽燃起一縷逆流銀焰,溯回片刻之前的景象——

雨幕中,這宮女曾跪在井邊痛哭,淚與雨水混作一團。

她伸手探向深井,決意赴死。

可就在指尖觸及水麵的刹那,一道無形之力猛地將她拽回!

她的嘴突然張開,喉嚨裡擠出一句不屬於她的低語:“我要殺了她。”

不是想,不是恨,是被說出的命令。

沈青梧睜眼,寒意從脊骨直衝天靈。

“有人,在替她們‘定罪’。”她聲音極輕,卻字字如刀,“未行之事,未起之念,便已判為有罪——這不是審判,是預謀。”

燼瞳顫抖著低語:“命織台……它真的醒了。”

沈青梧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腳步踏過青磚,每一步都像踩在生死邊緣。

她能感覺到,體內的命火仍在不穩地跳動——雙火共鳴後的反噬尚未平息,銀紋赤金已蔓延至耳後,那是契約即將失控的征兆。

可更讓她心悸的,是心口玉鎖的劇痛。

剛行至偏殿迴廊,那痛楚驟然炸開!

她扶住廊柱,冷汗瞬間浸透內衫。

識海之中,銀蝶虛影正劇烈震顫,卻被一根漆黑如墨的絲線死死纏住。

絲上浮現三字血書,筆畫扭曲,似由千萬個微小咒文拚成:

“我願永鎮冥途。”

她呼吸一滯。

那是……她的未來?

不,不止是未來——那是她尚未做出的選擇,卻被某種力量提前織入命軌,化為既定結局!

“誰給你的資格?”她咬牙,指尖掐入掌心,以痛壓魂,強行斬斷識海中的黑絲。

銀蝶虛影悲鳴一聲,縮迴心口,可那三字血痕,卻如烙印般刻在神識深處。

就在此時,斷絲自暗處現身,耳垂銀鈴狂震,聲如裂帛:“命織台醒了!它錄未言之語,織未行之念,已將你列作‘終判祭品’!”

他指向皇宮西北角,聲音沙啞:“那裡,有座地底‘命織台’,三百年前被封,以九重陰鐵鎖鏈鎮壓於龍脈裂隙之下。如今……重織了。”

沈青梧抬眼望去,西北方向的夜空烏雲翻湧,竟無一絲雷響,卻隱隱有律文低誦之聲隨風飄來,像是從地底深處爬出的亡者齊聲背誦。

她忽然笑了,笑得冰冷而鋒利。

“預判人心,織定命運?好一個‘心念即罪’。”她抹去額角冷汗,抬步便走,“那我偏要它活。”

禦書房內,燭火搖曳。

蕭玄策執筆批閱奏摺,眉宇冷峻。

忽然,筆尖一頓。

他盯著紙上一行字——“此妃當誅”——字跡熟悉,正是他的手書。

可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寫過。

他凝視良久,猛地撕碎奏摺,紙屑紛飛如雪。

掌心那枚同源金釵忽地微燙,似有感應。

窗外,一道銀影掠過簷角。

他抬眸,聲音低沉:“是你來了?”

沈青梧立於屋外飛簷之上,黑傘斜撐,目光穿透窗紙,直落帝王案前:“陛下可知,您昨夜夢中背誦的,是天律堂早已廢除的《預罪九章》?”

蕭玄策瞳孔微縮。

沉默片刻,他緩緩捲起左臂袖口——麵板之下,幾道極細黑線如活物般緩緩爬行,自腕部向心臟逼近。

觸之無感,卻讓人心底發寒。

“它在織我。”他聲音冷得像鐵,“也在織你。”

沈青梧未答,隻望著那黑線,眼中銀芒隱現。

她知道,那不是詛咒,不是邪術——那是命律的絲,是“命織台”對活人未來的篡改與預定。

而她的心口,仍殘留著那句血書的灼痛。

——我願永鎮冥途。

可她從未許願。

地脈裂縫深處,寂靜如淵。

一道微光亮起,映出巨大石室輪廓。

中央,一台古老織機靜立,機軸由白骨穿連,梭子竟是半截指骨所化。

黑絲縱橫交錯,如網羅天穹。

墨言端坐於前,雙眼被黑絲密密縫合,唇齒開合,不斷吐出晦澀律文。

兩名織娘分立兩側,一人以發為梭,穿梭於命線之間;另一人手持青銅剪,剪刃滴血,似剛裁斷某段人生。

織機緩緩轉動,發出如骨骼摩擦的聲響。

第一根黑絲,悄然搭上沈青梧的命軌。

地脈裂縫深處,幽光如磷火浮動,四壁刻滿失傳的天律殘文,字字滲血。

墨言端坐於命織台前,雙目被黑絲縫死,卻彷彿看得更遠——穿透生死,直視命軌之始末。

“她說她是判官?”墨言冷笑,聲如枯骨碾碎,“可真正的律法,不該等罪發生才裁決。心念即罪,妄動即罰。未言之語當誅,未行之念當斬。”

他抬手一引,命織機轟然轉動。

那由白骨穿連的軸輪緩緩旋轉,指骨梭子在黑絲間穿梭,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兩側織娘靜立如屍:線心以青絲為引,將宮中無數低階婢女的心緒抽離成縷,織入命圖;墨判則執虛空筆,在空中勾畫未來罪狀——一筆落下,便有一人註定瘋癲自戕;一點輕點,便有人將在夢中弑君。

織機中央,懸浮著一幅尚未完成的命圖。

畫中沈青梧跪於冥途儘頭,銀蝶在她頭頂焚滅成灰,唇開似語:“我願永鎮……”

那三個字還未落定,卻已壓得整個空間喘不過氣。

彷彿隻要最後一筆填上,她的命運就再無逆轉可能。

與此同時,太廟地庫,陰風陣陣。

沈青梧踏過九重封印石門,每一步都踩碎一道禁製符咒。

她手中金釵微顫,那是與蕭玄策命火共鳴所留的同源之物,也是唯一能觸碰命織台殘基的鑰匙。

寒意從腳底爬升至脊背

殘破石台深埋地底,表麵布滿裂痕,九根陰鐵鎖鏈貫穿其身,末端釘入龍脈裂隙。

可即便被封三百年,它仍在呼吸——極其微弱,卻從未停止。

她沒有猶豫,反手一劃,金釵割破指尖,鮮血滴落台麵。

刹那間——

幽光炸起!

整座石台如活物蘇醒,無數黑絲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纏上她的手腕、手臂,刺入皮肉,直鑽經絡!

劇痛襲來,她膝蓋一軟,幾乎跪倒,卻咬牙撐住,任那些絲線深入血脈,向識海蔓延。

幻象驟現。

她看見自己站在輪回門前,手中執筆,冷冷宣判:“夢中殺人,心已有罪,打入畜道,永不得超生。”

眼前少年滿臉淚水,嘶吼:“我沒做過!我隻夢見……我隻夢見!”

可她不動容,一揮袖,將其推入深淵。

後來,她在遊曆時得知——那一夜暴雨山洪,正是這名少年冒死點燃烽燧,喚醒全城百姓逃生。

他本該是英雄,卻被她一句“心念即罪”,斷儘前路。

“若心念即罪,善又何存?”她喃喃,眼中銀光劇烈震蕩。

識海之中,銀蝶虛影被黑絲層層絞緊,翅翼破裂,命火搖曳欲熄。

那句“我願永鎮冥途”再度浮現,如宿命烙印,逼她低頭認罪。

不——

她猛然抽出袖中短刃,狠狠紮向心口玉鎖!

鮮血噴湧而出,混著一縷熾烈命火,濺上命織台核心。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瞬。

緊接著,石台發出低沉嗡鳴,裂痕中泛起猩紅紋路,像是乾涸三百年的血管,重新流淌起生命的律動。

她抬頭,眼底已無恐懼,唯有燃燒的逆意。

“既然你要看未來……”她聲音沙啞,卻字字如釘,“那我就進去,把命,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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