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35章 進你的網是為了撕你的律
命織台轟然震動,彷彿沉睡三百年的巨獸被血喚醒。
幽光如潮水般從裂痕中湧出,九根陰鐵鎖鏈嗡鳴震顫,龍脈深處傳來低沉的哀嚎。
那些貫穿沈青梧四肢百骸的黑絲——影律絲,此刻如活蛇般在她體內瘋狂遊走,每一寸經絡都被撕裂、灌注、重塑。
她站在石台中央,衣袍獵獵,早已被冷汗與血浸透。
嘴角不斷溢位血沫,可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杆不折的槍。
萬千心罪湧入識海。
一個母親抱著繈褓,在暴雨夜走向深井,腳趾顫抖著踩上濕滑的石沿——她想溺死剛出生的女兒,因夫家嫌其非男。
悔恨如刀,剜心刺骨。
一名重臣跪在密室,手中攥著毒藥,耳邊是太子稚嫩的笑聲。
他夢到自己親手毒殺儲君,隻為扶持幼子登基。
掙紮如絞索,勒得他幾乎窒息。
還有帝王——年輕的蕭玄策站在雪夜裡,手中長劍滴血,腳下是兄長冰冷的屍身。
那是他從未宣之於口的夢魘:若當年他先動手,是否江山更穩?
是否不必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這些念頭,全都是“未行之罪”。
而此刻,它們全都壓在沈青梧一人肩上。
她的身體劇烈抽搐,五感錯亂,眼前閃過的不是幻象,而是億萬普通人藏在心底、連最親之人也不敢言說的黑暗。
嫉妒、怨恨、殺意、背叛……如洪流衝刷她的神誌。
可她沒有跪。
“這些年頭……”她咬破舌尖,借劇痛維持清醒,聲音嘶啞卻清晰,“都不是罪!”
一字落下,識海震蕩。
銀蝶殘影在她眉心掙紮振翅,雖已破損不堪,卻仍燃著一點不滅的焰。
那焰微弱,卻鋒利如刃,劃破層層黑霧。
地縫之下,斷念蜷縮在陰影裡,雙耳不斷滲血。
他是預罪解咒僧,天生能聽“未說之語”,此刻卻被億萬惡念衝擊得幾近癲狂。
那些藏在人心最深處的陰暗咆哮著衝進他的感知,幾乎將他撕碎。
就在他即將崩潰之際,一道聲音穿透混沌——
“它們還在掙紮!這就夠了!”
這聲冷喝如鐘鳴貫耳,竟讓滿空雜音驟然一滯。
斷念猛然抬頭,望向那道立於命織台中央的身影。
她渾身浴血,眼神卻亮得駭人,像是焚儘了所有怯懦與恐懼,隻剩下一簇逆天而行的火。
高台之上,墨言十指結印,麵容沉靜如古井。
他看著沈青梧痛苦掙紮的模樣,唇角緩緩揚起。
“撐不過三炷香。”他淡淡開口,目光掃向側旁的墨判,“待她神誌潰散,意識歸於混沌,你便執筆,寫下她親手誅殺百名無辜宮人的‘未來罪案’。白紙黑字,因果自成。”
墨判點頭,手中畫筆輕點虛空,墨跡未乾,已有慘叫回蕩其間。
他所繪之畫,非虛妄,而是“註定發生”的罪案。
一旦落筆,現實便會扭曲,逼她親手實現。
線心跪坐於織機前,指尖撫過銀梭,眼中淚光閃動。
“可她明明在抵抗……”她低聲呢喃,“這種痛,不該讓人瘋掉嗎?”
墨言冷笑:“正因她在抵抗,才更要毀她。”
他眸光森寒,似看穿命運本質:“她是混亂的源頭。她不信‘心念即罪’,她敢質疑律法本身。若讓她活著走出此地,天下人心將再無禁忌,善惡失衡,秩序崩塌。”
“所以,她必須成為祭品。”他緩緩閉眼,“以她的意誌為引,以她的痛苦為線,織入‘無人得起惡念’的天律。從此世間清淨,萬民順服。”
線心指尖一顫,銀梭滑落半寸。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沈青梧的靈魂將被永遠釘在命織台上,化作一道警示天下的律令。
每一個起惡唸的人,都會聽見她的哀嚎,看見她的絕望。
可為什麼……
她分明看見,那人即使被萬千心罪折磨至瀕臨死亡,依舊不肯低頭?
識海之內,沈青梧獨行於無儘迴廊。
腳下是鏡麵般的地麵,每一步都映出一個“未來的她”。
左側,她披著染血鳳袍,手持匕首,一步步割開妃嬪喉嚨,鮮血濺上朱牆,她笑得癲狂。
右側,她跪在歸墟門前,雙手奉上冥途權柄,銀蝶熄滅,從此淪為命運傀儡。
前方,她親手掐住蕭玄策脖頸,帝王瞳孔渙散,口中喃喃:“你本可……信我一次……”
她停步。
心口劇痛,幾乎無法呼吸。
可她忽然笑了。
“我不是來認命的。”
話音未落,她猛地抽出袖中金釵,尖端對準眉心,毫不猶豫刺下!
鮮血迸濺,識海炸裂!
刹那間,銀焰暴漲,如星河倒卷,喚舊式開啟——
畫麵閃現三年前山野:大雨傾盆,屍堆橫陳。
一名少年蹲在泥濘中發抖,手中握刀,腦中全是屠村的畫麵。
他不是凶手,卻是唯一倖存者。
他一遍遍幻想殺人,隻因恐懼至極。
當時的她路過,冷冷注視。
少年抬頭,乞求超度。
她卻隻說一句:“念頭不是業,行為纔是。”
然後轉身離去。
後來,那人成了義醫,用一生救活瘟疫中的整座城。
記憶定格在那一瞬。
沈青梧抬手,引動殘存銀蝶飛向幻象:“你看——他沒犯罪。”
“所以我也不必成為你們筆下的罪人。”
現實之中,命織台忽然震顫。
那些貫穿她身軀的黑絲,竟出現細微裂紋。
命織台劇烈震顫,黑絲如蛇亂舞。
墨言嘶吼結印,欲召“小言”——曆代被織入台心的守童殘魂——啟動最終閉環。
可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