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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67章 你認不出我,燈還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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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梧睜開眼時,窗外的銀蝶還在飛。

它們不像是活物,倒像是一縷縷從冥河深處浮起的魂火,在晨光與霧氣交織的空中盤旋、聚散,無聲無息,卻又帶著某種執拗的執著。

每一隻翅膀撲動,都彷彿在低語一個名字——她的名字。

她不動,隻是靜靜望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那道“清明結”的印記。

血痕般的紋路仍在微微發燙,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灼燒著。

忽然,心口一震,那枚早已融入血脈的玉鎖竟在皮下輕輕跳動起來,如心跳般規律,又似遠古鐘聲敲響在骨髓深處。

她猛地坐起。

冷風掀簾而入,吹得帷帳翻飛如招魂幡。

她未喚婢女,未披外衣,赤足踩上冰涼的地磚,隻將一根金釵緊緊攥在掌心——那是她唯一帶在身上的東西,尖銳、冰冷,能劃破麵板,也能刺穿謊言。

她走得很慢,卻很穩,彷彿腳下不是宮道,而是冥途鋪就的引魂石階。

斷言站在迴廊陰影裡,看著她一步步遠去的背影,眉頭緊鎖。

他手中竹簡自動浮現一行墨字:“命燈同燃,雙生相引。”他喃喃出聲:“不是她在走……是燈在喚她。”

南方邊境,荒廟殘垣。

風穿破屋頂裂縫,捲起積塵如煙。

那盞塵封多年的小燈卻始終未滅,燈火幽藍,燈芯凝出一滴赤血,緩緩墜落,砸進焦土之中。

“啪。”

一聲輕響,泥土裂開,一根細嫩的莖芽破土而出,葉片狹長如舌,通體漆黑——是噤草,專食亡魂之語,百年難見一株。

溫讓依舊盤坐於燈下,雙目緊閉,麵容蒼白如紙,唇角卻揚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青梧……”他輕聲道,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地底傳來,“彆怕……我回來了。”

話音落,燈焰驟然暴漲!

火舌衝天而起,直撞屋梁,將頭頂鎮壓百年的符印燒出蛛網般的裂痕。

火焰映照著他半邊臉龐,光影跳動間,竟與十年前那個雪夜站在琉璃燈塔下的少年重疊。

廟外巡夜兵卒驚覺火光,提桶欲救,可剛靠近三步,便被一股陰風逼退。

耳邊響起無數低語,層層疊疊,似哭似笑:

“守燈人歸位……”

“活祭重啟……”

“南七之路……將通……”

與此同時,皇宮最北角。

廢棄祭壇沉寂已久,雜草叢生,焦土斑駁,唯有中央一塊斷裂石碑孤零零立著,刻痕早已模糊不清。

這裡曾是“玉印封天陣”的核心之地,三百年前一場逆命之祭,斷了陰陽引路,也斬了守燈傳承。

可今日,這片死地竟有了動靜。

沈青梧一步步走來,腳步虛浮卻堅定,像是被某種無形之線牽引。

她蹲下身,手指劃過焦土,指腹沾滿灰燼。

忽然,指尖一頓——一處凹陷處的紋理不對。

她拔下發間金釵,用力掘開浮灰。

碎石滾落,殘碑顯露。

“南七。”

兩個字,深深刻入石中,筆鋒淩厲,像是臨終前拚儘全力寫下。

遠處傳來急促腳步聲,線清跌跌撞撞奔來,懷中抱著一本泛黃古籍——《禮器誌》。

她喘息未定,目光落在殘碑上,臉色瞬間慘白。

“這是……‘燈引碑’!”她顫抖著翻開書頁,對照銘文,“它指向守燈童歸位之路……可這路……三百年前就斷了!最後一任守燈人死後,九百九十九盞魂燈儘數熄滅,唯有帝王龍氣才能重燃……可如今……”

她抬頭看向沈青梧,眼中滿是震驚與不解。

可沈青梧已不再聽。

她撕下袖口一方布條,咬破指尖,以血為墨,一筆一劃寫下“南七”二字。

血字未乾,她便將其貼於心口,正對著那枚已融入血脈的玉鎖。

刹那間,風止,雲凝。

連盤旋半日的銀蝶也為之一頓,齊齊轉向南方。

她閉上眼,耳邊似乎傳來遙遠的呼喚——不是言語,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共鳴,像是兩盞燈隔著千山萬水,終於感應到了彼此的光。

她不知自己是誰,也不記得過往。

但她知道,有人在等她。

有人用明燈點燃了歸途。

有人在南境荒廟,替她守住了最後一縷光。

而她,必須回應。

夜色漸濃,祭壇之上,孤影獨立。

她仰頭望向北方星空,唇角微動,似笑非笑,似歎非歎。

“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

“可若燈還認得我……”

“那我就,往光裡去。”當夜子時,天地俱寂。

沈青梧立於祭壇中央,風不動,衣不揚,唯有一縷血霧自她掌心緩緩升騰。

那根金釵深深嵌入皮肉,刺穿血脈,卻無痛感——彷彿她的身體早已不屬於人間,隻是執念行走的容器。

她閉目,舌尖抵住上顎,默誦一段早已遺忘來源的咒言。

不是記憶在指引她,而是骨骼、血液、魂魄深處某種更古老的東西在蘇醒。

那是趕屍人學徒背過的引魂訣,是地府判官烙印在輪回裡的職守,是她即便失憶也無法磨滅的本能。

鮮血順著金釵滑落,在空中劃出七道弧線,如星軌初成。

“以我之血,啟冥途之門;以我之命,燃未熄之燈。”

話音落下刹那,九百九十九盞沉寂三百年的魂燈齊震!

宮牆之內,燈火明滅如喘息。

琉璃瓦上映著詭異光影,忽明忽暗,似有千軍萬馬在看不見的層麵奔襲。

禦前侍衛驚覺佩刀自行出鞘三寸,寒光森然;太醫院老醫正正在煎藥,藥爐轟然炸裂,黑煙凝成人臉,嘶吼一聲後化為灰燼。

欽天監內,龜甲無火自燃。

斷言跪倒在地,喉頭一甜,鮮血噴濺在殘破的星盤之上。

他雙目暴睜,死死盯著天空——那裡,一道赤色光軌橫貫南北,宛如天地被撕開一道血口,連線皇宮與南境荒廟,清晰得如同神諭刻下。

“燈脈逆流……”他顫抖著低語,手指摳進地麵,“有人強行喚醒‘承願芯’!這不是祭祀,這是……反噬!”

傳說中,唯有守燈童以性命為引,點燃“承願芯”,才能重啟南七之路。

可那芯火早已隨最後一任守燈人焚儘,怎麼可能再燃?

除非……

除非那盞燈從未真正熄滅。

光軌儘頭,荒廟之中。

溫讓緩緩睜眼,眸底銀紋一閃而逝,像是某種古老契約被重新啟用。

他抬手輕撫燈焰,指尖微顫,唇角卻揚起溫柔笑意。

“姐姐的女兒……”他聲音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該回家了。”

幾乎在同一瞬,沈青梧猛然回頭,望向南方。

夜風捲起她的長發,遮不住她眼中驟然閃過的劇痛——不是來自身體,而是靈魂被什麼無形之物狠狠牽動。

她嘴唇微動,似要呼喚一個名字,那個藏在血淚與雪夜裡、幾乎被遺忘的名字……可就在即將出口的瞬間,一股強大禁製自心口玉鎖爆發,將所有言語硬生生堵回咽喉。

她僵在原地,瞳孔劇烈收縮。

低頭看手中金釵——那本應沾滿她鮮血的利器,其尖端竟凝著一滴晶瑩淚珠。

透明,微顫,絕非出自她眼。

可這淚,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她不懂

而在禦書房深處,蕭玄策忽然按住心口。

龍袍之下,那道陳年舊疤正隱隱發燙,如同回應千裡之外的光軌。

他緩緩抬起手,看著指尖泛起一絲極淡的幽藍光澤,像極了那夜她在冷宮畫符時留下的痕跡。

他低笑一聲,嗓音沙啞:“她沒想起他……可她的命,替她記得。”

窗外,銀蝶仍在飛舞。

但這一次,它們不再盤旋,而是列成一線,朝著南方光軌的方向,無聲前行——彷彿整座皇宮的冤魂,都在為某位歸來者引路。

而北方清明台,風聲突變。

陰雲低垂,鬼火飄搖,三道新亡之魂悄然浮現,麵色驚惶,齊齊跪地叩首。

其中一人喃喃開口,聲音穿透冥霧:

“判官……氣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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