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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386章 原來守陵的人最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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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從景明山的方向吹來,帶著腐土與陳年香灰的氣息。

清明台的焦土尚未冷卻,沈青梧跪坐在“守陵”二字殘跡旁,指尖撫過那道被黑血浸染後化作暗金紋路的裂痕。

她掌心的裂口又深了一分,灰燼簌簌掉落,落在衣襟上竟無聲自燃,燒出幾個細小的孔洞。

可她渾然未覺痛楚——疼痛早已成了她生命的底色,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線清連夜送來謄錄的卷宗時,手指都在發抖。

“我翻遍了三百年來的職官錄、祭祀檔、殉葬簿……”她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驚動地底沉睡的東西,“北陵十八塚,每一任守陵使,都姓‘丘’。無一例外。”

沈青梧抬眼,眸光如刀。

“繼續。”

“這個家族……從開國至今,從未斷絕。”線清咬唇,“戰亂不散,改朝不換代也不移其位。他們不入仕途,不娶妻生子,祖訓是‘代天守骨,不仕不婚,絕嗣奉陵’。可最詭異的是——每任守陵使死後,屍身都會消失,隻留下一雙空靴,整整齊齊擺在祠堂中央。”

她頓了頓,喉頭滾動:“像……被人穿走了。”

沈青梧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聲:“不是被人穿走。是根本沒死。”

她站起身,黑袍翻卷如夜翼,袖中判魂筆微微震顫,似感應到了某種古老的惡意。

她轉身走向祭壇殘基,取出一枚銅鈴碎片——那是斷言昨夜交給她的,來自三百年前初建清明台時所埋的鎮魂器。

“調取所有守陵官任職記錄。”她下令,“我要知道,這三百年間,他們究竟在誰看不見的地方,插了多少根釘子。”

訊息傳回乾元殿時,已是五更天。

蕭玄策正獨坐於陰牘櫃前,手中翻閱的正是那份剛剛呈上的《守陵官係譜》。

燭火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眉頭越鎖越緊。

兵部輿圖司?

曆任主官皆由守陵使門下弟子執掌,負責繪製全國山川形勝、龍脈走勢。

工部陵造局?

三十年前重建皇陵地宮時,總督造官竟是守陵家族遠親,而圖紙出自一位“隱士高人”之手——名字赫然寫著“丘無咎”,即二十年前“病逝”的前任守陵使。

禮部祭祀科?

每年大祭典的祝文起草者,連續七代均為同一家族族人,且死後文書一律焚毀,不留副本。

他的指節重重叩在案上,發出悶響。

“好一個‘避世守陵’。”他低聲嗤笑,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隻有徹骨的寒意,“原來你們一直在朕的眼皮底下,替天改命。”

他猛地起身,召來暗衛首領:“密捕丘氏倖存遠親——太後啟蒙先生那一支的後人,活的要人,死的要屍。押入內獄,不得聲張。”

刑房之內,火把通明。

那名被拖進來的中年男子披頭散發,渾身顫抖,口中不停唸叨著經文。

直到鐵鉗撬開他的嘴,烙鐵逼近麵板,他才崩潰嘶喊:

“我們不是守陵人!我們是飼龍人啊!”

哭嚎撕心裂肺。

“每三十年,丘家必須獻一子入地宮深處,喂給它……說是滋養龍脈,實則是養它!那東西吃人命,吞魂魄,借香火成形……三年前,它突然說不夠了,要換‘活君’!要一位活著的皇帝,鎮於地心,才能徹底逆轉氣運!”

“誰要?”蕭玄策站在陰影裡,聲音如冰刃切入骨髓。

“不知道……隻知道……它叫‘陵主’!”那人涕淚橫流,“守陵使隻是奴仆,真正的主,在地下……已經等了三百年了!”

訊息送至清明台時,斷言已踏破晨霧而來。

他手中捧著一本殘破古籍,封麵字跡幾乎磨滅,唯有“冥律外篇·鎮煞卷”幾字依稀可辨。

他翻開一頁,指尖顫抖地指著一段文字:

“北有偽祀,以人代龍,設守陵之名,行篡統之實。其首稱‘陵主’,非生非死,借萬民香火煉自身為‘準神’。待龍脈崩解,帝星黯淡,則借替身奪運,陽替陰承,登極稱尊。”

他抬頭看沈青梧,臉色慘白如紙:“你明白了嗎?所謂守陵使,從來就不是忠仆……他們是候補天子。一旦王朝傾覆、真龍氣儘,就會有人頂上去——成為新的‘帝’,隻不過,那不再是人間帝王,而是靠吞噬億萬怨魂與國運香火存活的……偽神!”

風驟然止息。

清明台上方,烏雲悄然聚攏,不見星月。

沈青梧立於殘壇之上,手中握著那截仍在燃燒幽藍火焰的燈芯。

火光映照她眼底,不再有怒,不再有恨,隻有一片死寂般的清明。

她終於懂了溫讓臨終前那句話的全部含義。

“他們騙了所有人……”

不是誰害了皇室,而是整個體製本身就是騙局。

不是誰篡奪了權力,而是有人早已把權力本身,變成了祭品。

她緩緩閉眼,體內千百冤魂的哀鳴如潮水般湧來,噬嗣獸殘留的罪業在血脈中灼燒,掌心裂痕滲出的灰燼隨風飄散,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影輪廓——像是某個即將降臨的存在。

但她沒有退。

反而抬起手,將燈芯火焰按向地麵。

“既然你們藏了三百年……”她輕聲道,聲音卻穿透夜幕,直抵九幽,“那就讓我看看,第一個‘守陵使’,到底是誰。”

符紙自袖中飛出,共七張,皆以她心頭血繪就。

她以判魂筆為引,劃破手腕,鮮血灑落焦土,瞬間燃起一圈幽藍火環。

壇成。

她盤膝而坐,雙目緊閉,意識沉入冥河深處。

而在遙遠的景明山下,某座無人敢近的古老祠堂裡,一雙空靴靜靜地擺在供桌前。

靴尖朝外,彷彿正等待著什麼人歸來。

(續)

幽藍火環在焦土上靜靜燃燒,沒有風,卻紋絲不滅。

沈青梧盤坐中央,指尖結印,心頭血繪就的七道符紙懸於空中,如星辰列陣。

她閉目凝神,判魂筆橫置膝前,筆尖滴落一縷灰燼般的血珠,滲入地底,彷彿叩響了千年前的門扉。

她召的是第一位開國守陵使之魂。

咒語自唇間低誦,字字皆含冥律真音,穿透陰陽界限。

符火忽而暴漲,騰起三丈高焰,竟將夜空映出一片詭異青白。

刹那間,空氣凝滯,連蟲鳴都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素袍寬袖,白須垂胸,老者雙掌合十,口中經文不斷,聲如古鐘回蕩。

他麵容慈和,眉宇間透著悲憫,周身無半分怨氣,反而彌漫著一股令人本能臣服的威壓——那不是冤魂該有的氣息,那是……接近地府官吏的秩序之光。

沈青梧瞳孔驟縮。

不對。

太不對了。

枉死者魂魄必帶執念,哪怕生前再清淨之人,死於非命也會殘留一絲不甘。

可這老者,平靜得如同早已超脫輪回,甚至……像是本就屬於幽冥體製的一部分!

她猛地睜眼,判魂筆疾揮而出:“破妄·照魂!”

一道銀光劈下,直擊老者胸口。

刹那間,那慈祥麵容微微扭曲,體內似有黑氣翻湧,卻又被一層金紋強行鎮壓。

經聲不停,但節奏亂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

沈青梧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寒意徹骨。

“你不是死了。”她緩緩起身,聲音冷如霜刃,“你是假死潛伏,三百年來,一直活著——以‘魂’的姿態,藏在這清明台的地脈之中,監視每一任闖入者。”

話音未落,她袖中三枚烏黑鐵釘已疾射而出,釘尖刻滿鎮壓怨唸的符文,正是清明司秘製的“鎮怨釘”。

“嗤——!”

釘影穿魂,老者身形猛然一震,經聲陡斷。

那一瞬,慈和儘褪,眼中暴起猩紅戾光,麵容扭曲變形,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利嘶吼:

“你毀不了輪回!我們纔是秩序的維護者!真正的審判,從來不在陽世,也不在地府——而在北陵之下!”

黑霧炸裂般四散,轉瞬消失於夜空。

唯有殘餘的陰風卷著焦味掠過祭壇,彷彿某種警告。

沈青梧立於原地,指尖微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體內千百冤魂同時發出哀鳴——它們感知到了那個存在的本質:非人、非鬼、非神,卻妄圖淩駕生死之上。

她低頭看掌心,裂痕深處滲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灰燼般的細沙,隨風飄散,在空中勾勒出一個模糊輪廓——與那老者相似,卻又更加龐大、古老,彷彿從王朝初建之時便已盤踞於陰影之中。

就在此時,線清跌跌撞撞奔來,懷中緊抱一卷泛黃帛書,指尖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大人!”她喘息著跪下,“我織完了……命紋推演的最後一環。”

她顫抖著展開帛書,其上無數紅線交織成網,每一道皆源自曆代守陵使的血脈命格。

而在覈心處,九道主脈竟詭異地融合為一,形成一顆跳動般的暗紅節點。

“北陵門……不是一座陵。”線清聲音發抖,“是一個組織。他們的門主不死,每隔百年,便以秘法轉移神識,寄生於新一代守陵使體內……吞噬記憶,繼承執念,不斷進化。”

她頓了頓,淚水滑落:“而今世門主……早已不是凡人。他是九代守陵使之唸的聚合體——一個……偽判官。”

風忽然停了。

連火焰都不再搖曳。

線清抬頭,望著沈青梧的背影,哽咽出最後的結論:

“他在等你……因為你纔是開啟‘終審之門’的鑰匙。”

夜穹之上,烏雲裂開一道縫隙。

一顆孤星浮現,幽幽泛著靛藍光芒,卻被數道看不見的鎖鏈纏繞,星軌扭曲,宛如受困。

沈青梧仰首望去,唇角微動,低聲呢喃:

“原來他們要的,從來不是一個聽話的判官……”

風拂過她染血的衣袂。

“是要一個願意替他們背負萬罪、獻祭自身、成為新神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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