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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63章 皇帝在地基圖上畫了條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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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霧裹著沈青梧的衣袖翻卷,石壁上的刻痕在霧中忽明忽暗,像被無數隻無形的手推著往她眼底鑽。

她抬手撫上最近的一道深痕,指尖剛觸到石麵,便有冰涼的記憶順著血脈竄進腦子——那是無數孩童的哭嚎,是焦黑的骨殖在火中爆裂的脆響,是穿玄色官服的陰差舉著生死簿狂笑:“三百年國運,換九百九十九童男女的陽壽,劃算!”

“鎮龍九釘,鎖……”她眯起眼,借著殘鎧透出的幽光,終於看清整行銘文,“鎖陰穴以築基,釘龍脈而換運。”

最後幾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紮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前世師父總說“大胤的龍氣裡浸著血”,她原以為是江湖野話,此刻卻在這冥墟石壁上,瞧到了最血腥的注腳——大胤聖祖為奪天下,竟與地府叛官合謀,用童男女的命在皇陵下築了座陰穴,再以九根玄鐵釘釘入龍脈,將本該斷絕的國運續了三百年。

“判官血祭……”她的指尖突然頓住,石壁上的刻痕在此處被刻意鑿深,“活著的判官永鎮地心……”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沈青梧的瞳孔驟然收縮,心口的契約紋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她終於明白,為何地府要與她簽“審判陰魂”的契約;為何每次動用冥途之力,魂魄的怨氣會往她骨縫裡鑽;為何前世枉死時,趕屍鈴會自己跳進她的屍囊。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她低笑一聲,聲音裡浸著冰碴子,“隻是下一個被推進地釘的。”

冥墟深處傳來悶雷似的震顫,赤霧被震得翻湧如沸。

沈青梧反手按住殘鎧,甲葉上的鏽跡簌簌落在她手背上,像極了前世師父給她算的“血光命”。

同一時刻,乾清宮禦書房的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蕭玄策捏著朱筆的指節泛白,新繪的地基圖在案上攤開,他剛在坤位與乾位之間畫出條筆直的線,筆鋒在“通幽渠”三字上頓了頓,又加重三分。

“馬全,”他頭也不抬,“先帝修陵時,可也挖過類似渠道?”

跪在下首的馬公公渾身一哆嗦。

這老太監伺候過三朝帝王,此刻額角的冷汗卻順著皺紋直往下淌:“回陛下……有。當年挖到三丈深時,工頭說見著具穿黑袍的女屍,眼睜著,手攥個銅鈴……”他喉結動了動,“後來那渠未通即封,奴才聽老陵工說,女屍指甲縫裡卡著半塊陰司令牌。”

蕭玄策的筆尖在圖紙上劃出道紅痕。

他盯著坤位那片被朱筆圈住的區域,忽然笑了:“未通即封?朕偏要它通。”

馬公公的磕頭聲悶在金磚上:“陛下!那陰穴壓著三百年的怨氣,奴才當年跟著老掌事去看過,牆縫裡全是小孩的指甲印——”

“退下。”蕭玄策的聲音陡然冷了。

馬公公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退到門口時,正撞上來送茶的小太監。

茶盞摔碎的脆響裡,他聽見皇帝低低的自語:“三百年國運?夠了。”

清梧閣的窗紙被夜風吹得簌簌響。

小鳶把最後半張圖紙塞進青蚨蟲翅下時,指尖的血珠正滴在蟲身的金斑上。

那蟲是沈青梧從鬼市帶回來的,專司傳訊,此刻卻像通了人性,用觸須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去吧。”小鳶推開窗,“去陰行道找阿姊。”

青蚨蟲振翅而起,翅尖帶起的風掀動了桌上的《工部造辦錄》。

小鳶望著蟲影消失在夜色裡,手不自覺摸向發間的銀簪——那是阿阮臨終前塞給她的,淬了見血封喉的毒。

若她被皇帝的暗衛截住……她咬了咬唇,把未說完的念頭掐死在喉嚨裡。

冥墟中的沈青梧突然頓住腳步。

殘鎧在她臂上發燙,像有團火在甲葉下燒。

她閉眼凝神,魂識順著契約紋探出去——那是青蚨蟲特有的蟲鳴,三聲短,一聲長,是小鳶的暗號。

“通幽渠……”她在魂識裡“看”到了圖紙,金漆標著的線路像條毒蛇,從乾位直竄坤位,“陰行路引的終點是冥墟核心,可他要的……是釘眼。”

冷汗順著後頸滑進衣領。

沈青梧終於想通蕭玄策的算計——他不是要封陰脈,而是要借皇陵的陣眼,把陰行裡的怨氣反煉成龍氣。

三百年前聖祖是“借命”,如今這帝王要的是“奪命”,用千萬陰魂的怨氣,續他大胤的國運,更續他自己的命。

“好個‘借命續命’變‘奪命自續’。”她扯了扯嘴角,殘鎧上的鐵鏈突然“錚”地彈起,在石壁上劃出火星,“你要畫路?我給你畫條死路。”

沈青梧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殘鎧的鎖子甲上。

那甲葉像是活了,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爬,在石壁上勾出道扭曲的符線——正是前世白無衣在鬼市設局時用的“斷龍引”。

符線刻完的瞬間,她手腕一翻,短刀割開腕脈,鮮血順著符線流淌,將整道符染成刺目的紅。

地底傳來九聲悶響,像有九口大鐘被同時撞響。

沈青梧踉蹌著扶住石壁,眼前發黑——這符引抽的是她的命魂,每道血痕都在啃噬她的陽壽。

可她不在乎,她甚至能想象到禦書房裡那幅圖紙的下場:朱筆斷裂,血濺圖上,蕭玄策的算計,該碎了。

果然,禦書房的燭火“噗”地滅了。

蕭玄策捏著斷裂的朱筆,盯著圖紙上那灘血漬——剛才他正準備在“通幽渠”末端標個“龍涎”的批註,筆鋒剛觸到紙,筆尖就斷了,血順著斷口滲出來,把坤位的標記染成了黑紅。

“有意思。”他低笑一聲,摸出火摺子重新點燭。

燭光照亮他眼底翻湧的暗色,“她竟能引動冥途反製。”

夜更深了。

蕭玄策掀開乾清宮龍椅下的地磚時,龍紋心口突然劇痛。

地脈裡滲出的潮氣裹著血鏽味,他眯眼湊近,竟在地底岩石上瞧見一行血字:“此路不通,除非——你先過我這一關。”

血字的筆鋒與沈青梧契約紋的紋路如出一轍。

蕭玄策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抽出腰間的匕首,在圖紙的“通幽渠”末端又添了一勾。

新畫的線路繞過沈青梧的符線,直指清梧閣的方位。

“朕不走你的路……”他將圖紙卷進玉匣,“朕要你回來走朕的。”

窗外,殘月如鉤,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地底深處,沈青梧刻下的符線正緩緩滲出黑血,像是大地在流血,又像是某種古老的詛咒,終於醒了。

赤霧突然散得乾乾淨淨。

沈青梧扶著石壁喘粗氣,殘鎧上的血已經凝了,像塊暗紅色的疤。

她摸了摸心口的契約紋,那裡的金光暗了許多——這次用了太狠的力,陽壽又折了小半。

可她不在乎,隻要蕭玄策的“通幽渠”斷了,隻要……

“阿姊!”

熟悉的蟲鳴在耳邊響起。

沈青梧睜眼,正看見那隻青蚨蟲停在她發間,翅下的圖紙被血浸透,卻還能看清“通幽渠改道”幾個字。

她的瞳孔驟縮,剛要運起魂識,眼前突然一黑。

最後一刻的意識裡,她聽見殘鎧在耳邊低吟,像在說:“該回去了。”

等沈青梧再睜眼時,已是清梧閣的繡帳裡。

小鳶端著藥碗的手在抖,見她醒了,眼淚“啪嗒”掉在藥碗裡:“阿姊你睡了整整一夜,脈息弱得像遊絲……”

沈青梧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裡還留著割腕的疤。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紙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淡得幾乎要看不見。

她望著那影子笑了笑,輕聲道:“去把青蚨蟲收起來。”

小鳶剛要動,沈青梧突然頓住。

她聽見窗外有腳步聲,很慢,很穩,是龍靴碾過青磚的聲音。

“陛下?”小鳶的聲音發顫。

沈青梧沒說話。

她望著窗紙上那道修長的影子,摸了摸心口的契約紋——那裡的金光又亮了些,像在提醒她什麼。

“請陛下進來吧。”她掀了掀被角,“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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