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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後宮開冥途 第64章 她把夢咬碎了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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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梧閣的門被推開時,沈青梧正望著窗紙上那道影子。

龍靴碾過青磚的聲音在門檻外頓住,有檀香混著鬆煙墨的氣息湧進來——是蕭玄策常用的沉水香。

“婕妤這病得蹊蹺。”他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玉,“太醫院說你脈息虛浮如遊絲,可朕站在這兒,倒覺得你清醒得很。”

沈青梧掀了掀被角坐起,素白中衣下,契約紋在鎖骨處若隱若現。

她抬眼時,左眼的暗紋隨著動作流轉,像有黑霧在眼尾洇開:“陛下若來看笑話,臣妾勸您趁早。”她指腹輕輕按在心口,“畢竟陽壽折了小半的人,可沒力氣陪您演君臣相得的戲。”

蕭玄策的目光在她眼尾的暗紋上頓了頓,忽然笑了。

他伸手拾起案上涼透的藥碗,瓷底與木案相碰,發出清脆的響:“朕聽說,你昨日在冥墟邊緣刻了道符。”他垂眸盯著藥汁裡的倒影,“地脈裡的血字,筆鋒倒和你契約紋一個模子。”

沈青梧的指尖在被單下蜷起。

她早該想到,蕭玄策掘通幽渠時,必然會發現她設的阻。

可此刻聽他直言,心口的契約紋還是灼痛起來——那是地府契約在警告她,莫要與皇權硬碰。

“陛下既然知道此路不通,又何必執著?”她扯了扯嘴角,“陰司有陰司的規矩,皇權……”

“皇權能改山河。”蕭玄策打斷她,將藥碗重重擱回案上。

他俯身逼近,龍紋暗繡的袖口擦過她手背,“就像朕能改通幽渠的走向,也能改你的規矩。”他的指節抵在她鎖骨處的契約紋上,“這東西,真能困得住朕?”

沈青梧的呼吸一滯。

契約紋下的麵板像被火燙,可她反而笑了,眼尾的黑霧翻湧得更烈:“陛下不妨試試。”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隻是到時候,您失去的,可不止一條通幽渠。”

殿外傳來小鳶端茶的腳步聲。

蕭玄策直起身,整理袖釦的動作慢條斯理:“朕今日來,是要告訴你——三日後,北陵秋祭。”他轉身走向門口,龍袍掃過青磚,“所有早夭的皇子皇女,都會被重新安葬。”

沈青梧的瞳孔驟縮。

北陵偏角無碑無銘的孤塚,她昨日剛從小鳶的密報裡聽過。

蕭玄策這話說得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她心上——他是在試探,還是……

“陛下慢走。”她靠回床頭,聲音忽然甜得發膩,“臣妾定當準備些紙錢,給小皇子們燒燒。”

蕭玄策在門口停步,側頭時眉峰微挑:“朕倒希望,你燒的不止是紙錢。”

門扉閉合的瞬間,沈青梧猛地捂住嘴。

喉間湧上腥甜,指縫裡滲出的血珠落在被單上,像朵妖異的紅梅。

她盯著那抹紅,忽然低笑出聲——蕭玄策這隻老狐狸,到底還是露出了爪子。

“阿姊!”小鳶端著茶盤撞進來,茶盞叮當亂響,“您又……”

“無妨。”沈青梧抽了帕子擦嘴,“去把青蚨蟲收的密圖拿來。”她頓了頓,“再備盆冷水。”

小鳶的手還在抖。

她跑到妝台前,從鎏金匣裡取出那隻青蚨蟲。

蟲翅下的圖紙被血浸透,“通幽渠改道”幾個字刺得沈青梧眼睛發疼。

她將圖紙浸入冷水,血漬慢慢暈開,露出底下一行小字:“北陵七棺,淑妃月奉安神香。”

“啪!”茶盞被重重擱在案上。

沈青梧的指甲掐進掌心,“去查近五年夭折的皇嗣名冊,還有冷宮守屍人老耿的月例。”她抬頭時,左眼的黑霧濃得像要滴下來,“若有半個字差池——”

“奴婢明白!”小鳶攥緊圖紙,轉身時差點撞翻妝奩。

沈青梧靠在床頭閉了眼。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

可她眼前卻浮現出昨夜的夢——血霧翻湧的深淵裡,無數嬰孩的哭聲像細針,紮得她魂體生疼。

有魂影貼著她耳畔低語:“救我們……她把我們吃了……”

“轟!”

她猛然睜眼,左眼的黑霧裡竟映出枕邊有黑影蠕動。

右耳驟然刺痛,像是被針尖紮穿,卻清晰聽見窗外三丈外的偏殿裡,有宮女夢囈:“娘娘說……明日換我進冷宮……”那聲音是綠蕪,前幾日被淑妃調到永巷的小宮女。

沈青梧抬手撫上心口的契約紋。

金線邊緣不知何時爬滿蛛網狀的灰痕,像塊腐壞的玉——這是“夢蝕”的兆頭。

她捏緊被單,喉間溢位冷笑:“好個淑妃,敢在夢裡養蠱,還敢啃我的巡使?”

小鳶回來時,手裡攥著兩本賬冊。

她的額角沁著細汗,遞賬冊的手還在發抖:“七名早夭皇子,都葬在北陵偏角,無碑無銘……”她嚥了咽口水,“冷宮守屍人老耿,每月初七必收一盒安神香,簽單上的名字……是淑妃宮中的司藥。”

沈青梧翻開賬冊。

泛黃的紙頁上,“早夭”“疾薨”的字眼刺得她眼眶發疼。

最後一頁夾著張碎紙片,是阿阮的字跡:“夢中有蟲……在吃我……”那是阿阮魂飛前最後一絲意識。

“她不止煉死魂,還敢動我已度之魂。”沈青梧的指節捏得發白,“小鳶,去取玉牌。”

小鳶捧著青玉牌過來時,沈青梧咬破指尖,在牌麵畫了道冥途引。

玉牌瞬間泛起紅光,阿阮的殘魂從牌中飄出,臉上還留著被蠱蟲啃噬的痕跡:“阿姊……那些蟲……在夢裡吃我們的精魄……淑妃說……等湊夠七魄,就能讓她早夭的兒子承煜……”

“承煜?”沈青梧的瞳孔驟縮。

那是淑妃十年前夭折的嫡子,當時她哭得幾乎昏死過去,如今看來,竟是在籌謀一場陰毒的夢蠱。

阿阮的殘魂開始消散,最後一句話飄進沈青梧耳中:“蟲怕孢粉……反噬……”

“小鳶,備血。”沈青梧將玉牌收進袖中,“今夜,我要布反夢陣。”

子時三刻,清梧閣的燭火全被吹滅。

沈青梧赤足站在血畫的陣眼上,心口的契約紋金光與灰痕糾纏,像團將熄的火。

她閉眼默唸冥途咒,意識緩緩沉入黑暗。

再睜眼時,她已身處夢淵。

無數血絲在空中纏繞,每根絲線末端都掛著個嬰孩殘魂,精魄正被緩緩抽離。

沈青梧順著最粗的那根血絲往上,眼前浮現出一座陰宅密室——淑妃跪在檀木棺前,手中銅鈴輕搖,棺中屍身竟微微起伏,額間的硃砂痣紅得像血。

“承煜,快了。”淑妃的聲音像蛇信子,“等湊夠七魄,額娘就能讓你……”

“住口!”沈青梧厲喝一聲,就要衝上前。

可剛動一步,無數半透明的蠱蟲從四麵八方湧來,鋒利的口器撕咬她的魂體。

劇痛讓她幾乎潰散,右耳卻響起綠蕪的夢囈:“咬……孢粉……她怕反噬……”

沈青梧猛然抬頭。

密室角落的香爐裡,正飄著灰白的孢粉。

她抓了一把塞進嘴裡,腥苦的味道在喉間蔓延。

夢蠱群驟然躁動,竟調轉方向避開她,像在躲避天敵。

“好個反噬。”沈青梧擦了擦嘴角的血,殘鎧從右臂蔓延而出,“淑妃,你養蠱,我便收蠱。”她抬手畫出冥途印,在夢中構建出一條幽光長廊——倒影冥途。

每踏一步,長廊兩側便浮現出夭折皇子的殘魂。

第七步落下時,三道幼小的魂影凝實,眼中泛著幽光:“判官……要我們報仇嗎?”

沈青梧摸了摸他們的頭,殘鎧上的血紋流轉:“你們是幼巡使,今日,我許你們,審判生母。”

現實中的沈青梧猛然睜眼,右耳鮮血直流。

她聽見淑妃寢宮方向傳來夢囈:“快了……承煜要醒了……”她取金釵蘸血,在掌心畫了個“鎖”字,低語:“你吃夢,我吃蠱——咱們,看誰先撐不住。”

窗外,雨落如針。

她袖中,一枚夢蠱孢粉正悄然發芽,嫩綠的觸須纏上她的脈搏,像條細小的蛇。

沈青梧望著那抹綠,忽然笑了。

她知道,接下來的三夜,這孢粉會在她識海裡生根,夢蝕會像潮水般湧來……

但沒關係。

她摸了摸心口的契約紋,那裡的灰痕更深了,可金光卻更亮。

“慢慢來。”她對著窗外的雨輕聲說,“我有的是時間,陪她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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