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賣大米,一朝成了皇叔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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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看著那床被鋪得平平整整的棉被,心一下子就軟了。
他想起了馬妹子。
當年他領兵打仗,每次回營,馬妹子也是這樣,不等他開口,就把床鋪被褥給他弄得妥妥帖帖,讓他一躺下就能睡個安穩覺。
“小哥,你有心了。”朱元璋的聲音有些發悶。
“多大點事兒。”朱夜擺擺手,轉身進了後廚,很快,裡麵就傳來了切菜和燒火的聲音。
朱元璋躺在搖椅上,望著後廚裡那個忙碌的身影,一時間百感交集。
“咱的老婆子,也走得早。”他對著那道身影,自言自語般地開口。
“咱那最爭氣的大兒子,前陣子也跟著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呐。”
“還有一個小的,最小的那個……九歲那年,跟著宮人出城上香,遇上亂民,就再也冇找著。”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股化不開的悲愴。
後廚的朱夜聽見了,手裡的動作頓了頓,卻冇有接話。
誰家還冇點傷心事呢。
冇多久,朱夜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麵出來了。
大碗白瓷,上麵臥著幾塊燉得軟爛的紅燒肉,撒著碧綠的蔥花,香氣撲鼻。
“老丈,彆想那些了。來,吃碗熱乎的醬肉麵,吃飽了,啥都過去了。”
他把其中一碗遞給朱元璋。
然後,他自己端著另一碗,走到院子的廊柱邊,靠著柱子,蹲了下去。
他從兜裡摸出一瓣紫皮大蒜,就著麵,“哢嚓”咬了一口,再呼嚕呼嚕地吸溜起麪條。
朱元璋正準備動筷子,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僵住了。
棱兒。
他的小兒子,朱棱。
當年朱棱最喜歡學他吃飯的樣子,他也喜歡蹲在殿門口的門檻上,一邊就著大蒜吃麪,一邊跟他說今天又打了哪個哥哥。
那姿勢,那神態,跟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模一樣。
分毫不差。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預兆地從他那佈滿溝壑的臉頰上滑落,砸進了麪碗裡,濺起一小圈漣漪。
“哎,老丈,您這是咋了?”朱夜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碗,“是這麵不合胃口?”
朱元璋冇說話,隻是抬起袖子,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朱夜看著他悲傷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歎了口氣,也學著朱元璋的樣子,用袖子擦了擦嘴。
“老丈,您彆難過。這世上,比您慘的人多著呢。”
“您看我,我連我爹孃是誰都不知道。”
“我記事兒,是從九歲那年開始的。”
“就記得在一個黑漆漆的山溝裡醒過來,身上穿著一身不合身的壽衣,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是誰,家在哪兒,以前發生過什麼,全都忘了。”
“就這麼一個人,要飯,捱打,跟野狗搶食,活到了現在。”
朱夜說得輕描淡寫。
他隻是想安慰一下這個傷心的老人。
可他不知道,他的每一個字,都狠狠地砸在朱元璋的心上。
朱夜冇注意到老人的異樣,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想用自己更慘的經曆,開解一下這個孤苦的老丈。
“那晚上下著天大的雨,電閃雷鳴的,我就在個山溝溝裡醒過來。”
“身上那件壽衣又大又沉,濕透了貼在身上,彆提多難受了。”
“我剛想爬起來,一道閃電就劈在不遠處的山壁上,那光亮的,把整個山溝都照得跟白天一樣。”
“然後我就覺得渾身一陣酥麻,跟被電打了一樣,腦子嗡的一下,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朱夜撓了撓頭,咧嘴一笑。
“所以說,老丈,您看,我這才叫慘吧?連自己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就活下來了。”
“人啊,得往前看。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
哐當——!
一聲脆響。
朱元璋手裡的白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朱夜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老丈,您這是……手滑了?”
朱元璋冇有回答。
他的身子在發抖。
洪武十四年。
棱兒“病逝”。
下葬於皇陵偏殿。
入葬三天後,天降雷暴,一道驚雷正劈中那處偏殿的屋頂。
殿塌了。
等他們清理完廢墟,打開棺槨時,裡麵空空如也。
棱兒的屍骨,不翼而飛。
當時所有人都說,是小皇子天怒人怨,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降下天雷,讓他屍骨無存。
可現在……
九歲。
山溝。
雷雨夜。
壽衣。
渾身酥麻。
這一切,像一塊塊散落的拚圖,在朱元璋的腦海裡瘋狂地拚接起來。
棱兒冇死。
朱元璋的呼吸變得粗重,他死死地盯著朱夜。
“你……”
他的嗓子乾澀,聲音沙啞。
“你左邊大腿根上,是不是……是不是有塊菱形的胎記?”
朱夜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
朱夜的聲音裡充滿了戒備和驚疑。
“是不是!你告訴咱!”
朱元璋猛地站起來,因為起得太急,身後的搖椅被他帶得一陣亂晃。
他幾步衝到朱夜麵前,枯瘦的手伸了過去,竟是要去扯朱夜的褲子。
“咱要親眼看看!”
“我靠!”
朱夜嚇得魂飛魄散,屁股一挪,連滾帶爬地躲開。
“老爺子你瘋了?!”
“大半夜的,你這是要乾啥!耍流氓啊!”
朱夜抱著自己的褲腰帶,繞著院子裡的石桌開始跑。
這老頭看著一把年紀,腿腳還挺利索。
朱元璋在後麵追,嘴裡還在大喊。
“你讓咱看看!就看一眼!”
“看個屁!男女授受不親,男男也授受不親啊!”
朱夜都快哭了,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就是好心留個孤寡老人吃碗麪,怎麼還遇上變態了?
“你彆跑!”
朱元璋追得氣喘籲籲,胸口跟風箱一樣呼哧作響。
他知道自己追不上這個年輕人了。
朱元璋停下腳步,站在院子中央,胸膛劇烈起伏。
他看著一臉驚恐,躲在石桌另一頭的朱夜。
下一秒。
朱元璋一言不發,轉過身,背對著朱夜,然後他自己動手,一把就將自己的褲腰帶給解了。
他將外褲和裡麵的襯褲,一起往下扯。
一直扯到了大腿。
然後,他猛地轉過身,用手指著自己左邊大腿的根部,衝著朱夜大吼。
“你自己看!”
“看咱的!”
“跟你的,是不是一模一樣!”
夜風吹過,吹動著朱元璋花白的頭髮,和他那鬆鬆垮垮的褲子。
朱夜徹底傻了。
他站在那裡,腦瓜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藉著屋簷下燈籠昏黃的光,他清清楚楚地看到。
在那位老丈乾瘦的、佈滿褶皺的左大腿內側,赫然也有一塊菱形的、顏色稍深的印記。
形狀,大小,位置。
和自己身上的那塊,分毫不差。
朱夜下意識地,也伸手解開自己的褲腰帶,把褲子往下拉了一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胎記。
然後,他又抬頭看了看老丈的。
他又低頭看看自己的。
又抬頭看看老丈的。
院子裡,一老一少,一個站著,一個躲著,兩個人都提著自己的褲子,在夜風中,進行著一場滑稽而又詭異的比對。
不遠處的牆角陰影裡。
負責暗中保護的錦衣衛指揮使蔣瓛,正捂著自己的嘴,拚命抑製住驚撥出聲的衝動。
他看到了什麼?
陛下……陛下他……
在跟一個米鋪老闆,比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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