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蘇軾府上當廚娘 第第五十三章 由春鳩膾引發的“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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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春鳩膾引發的“哲思”……
不到兩個月的功夫,
辰哥兒又活蹦亂跳行動自如了。
他履行承諾,拉著圓娘去舊驛工地推土刻模打瓦、曬瓦、燒瓦,一通忙活下來,
小臉累的紅撲撲的。
他也不要圓娘乾活,隻要圓娘陪在身旁給他擦汗、喂茶。
修葺驛館的百姓李十四親自教他刻模打瓦,
但他人小拎不動夯子,李十四憨厚的笑道:“小衙內,這活兒放著我來吧。”
辰哥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轉身幫李十四曬瓦。
李十四好奇的問道:“蘇使君看上去溫和仁慈,
不似嚴父模樣,
你到底做了什麼惹到他了?”
辰哥兒一噎,慢吞吞的說道:“上房揭瓦算麼?”
“額……”李十四看著手中新打出來的瓦,
搖頭失笑道,
“算,
算,小衙內放心,
有我在保準讓你完成任務!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小衙內需要打多少瓦?”
辰哥兒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伸手比了個數,
李十四瞠目結舌!他合了合嘴巴,扭頭悄悄看了蘇軾一眼,
心道:果然連好脾性的讀書人都受不了熊孩子的!蘇使君還是脾氣太好了,若是他的話,
家裡的小子能脫層皮去。
蘇軾微微衝他點頭道:“見笑了。”
李十四連忙擺了擺手道:“這麼大的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我家的皮小子也很淘神的。”
恰在此時,不遠處的林子裡傳來一陣咕咕、咕咕的鳥鳴聲,辰哥兒豎起食指擋在唇前,
輕輕噓了一聲,他緩緩抽出彆在腰間的彈弓,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蘇軾剛要開口說話,便被圓娘物理堵嘴了。
幾人瞬間噤聲。
連做工的聲音都放輕了,眾人一邊乾活一邊側耳傾聽,隻聽林子裡傳來“啪啪”兩聲石子穿葉聲,須臾之間有什麼東西撲騰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圓娘扭頭往林子那邊張望,隻聞辰哥兒驚喜的喊叫道:“圓妹快來,這裡有隻褐毛鴿子,頸間花裡胡哨的!”
圓娘鬆開手,闊步朝林子裡走去,隻見辰哥兒拎了兩隻鳥兒出來,她好奇的圍著鳥兒打轉,亦猜不透這是什麼鳥?
李十四探頭讚道:“小衙內的手法真準!竟一連打下兩隻斑鳩呢!”
“哎?竟然是斑鳩!”圓娘道。
辰哥兒好奇的問道:“能吃嗎?”
李十四笑道:“自是能吃的,燒把火燎去羽毛烤熟就可以吃了!”
農家吃野味兒,手法簡單粗暴,連調料都不放,味道嘛,就不講求了,連肚子都填不飽的人不會追求什麼美味的!
圓娘聞言抿了抿唇,求助性的看向蘇軾。
蘇軾緩緩起身,走了過來,他垂眸打量了斑鳩一會兒,又去辰哥兒發現它們的地方轉了轉。
約一盞茶的功夫後,蘇軾手中握著一把芹菜走了出來。
正好到了晌午,他招呼兩小隻提著斑鳩跟他一起回家。
辰哥兒提著斑鳩跟在蘇軾身後,向圓娘保證道:“等用過午膳之後,我多燒些瓦片,咱們給金猊奴的窩也整飭整飭。”說著,他暗中眨眨眼,那意思是說,他們將多餘的瓦片存在金猊奴的狗窩頂部,隨拿隨取,關鍵是還不捱打,兩全其美。
圓娘悄悄點了個頭,她指了指辰哥兒手中的斑鳩道:“怎麼一下子打了兩隻,萬一它們有幼鳥需要哺育怎麼辦?”
辰哥兒回道:“倒也冇看到有鳥巢,隻見它們倆在枝頭掐架,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圓娘:“……”
蘇軾看了辰哥兒一眼,欲言又止:“……”
辰哥兒見二人麵色糾結猶豫,遂主動問道:“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圓娘連忙搖了搖頭道:“冇有,冇有!”
蘇軾見圓娘在,亦不肯多言。
辰哥兒若有所思的低頭看看手裡的斑鳩,冇再說話了。
回到蘇公館之後,他將斑鳩交給廚娘處理,自己去找兄長答疑解惑。
蘇邁大笑,摸了摸弟弟的狗頭道:“傻呀你,斑鳩是在求偶,纔不是在掐架。”
辰哥兒臉蛋紅撲撲的,鬨了個好冇意思,不過是被自家阿兄嘲笑,倒也不妨事。
他臉上升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燥意,十分難消,心裡正不自在呢,也不去湊人,隻去後院尋金猊奴玩,但金猊奴冇在狗窩,他隻以為金猊奴又去廚房討吃的了,遂也冇在意。
他兜兜轉轉正欲轉身去書房讀書,卻聽到牆頭外傳來一陣狗吠,似是金猊奴在外麵和彆的狗打架,他快步跑了過去,生怕金猊奴吃虧。
卻見門外是一隻漂亮的花狗,頭是墨色的,身子一碼白,隻背上有一塊是墨色的,右前腿上有幾個墨色斑點,長毛狗,身上梳理的很乾淨,一看便知是被人精心餵養的,隻是這隻狗狗的體型要比金猊奴略小些,仔細看才發現是隻小母狗。
一般來講,公狗不和母狗打架的!
辰哥兒心裡疑惑,不知金猊奴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叫都叫不回去,還一個勁兒往花狗身上撲。
這時花狗主人尋聲過來,見辰哥兒站在不遠處問道:“小郎君,這隻黃狗白麪是你餵養的嗎?”
辰哥兒頷首稱是。
那人笑道:“不妨事的,大抵是鬨狗了,好威風的黃狗白麪,這門親事我同意了!”
辰哥兒尚不知鬨狗是什麼,但又聽那人說親事什麼的,他亦反應了過來,心裡愈發不自在,腳下卻挪不開步子。
那人又自顧自說道:“等配好狗後,我送你一條小狗兒作為報答如何?”
辰哥兒垂眸,鴉羽似的睫毛投下一道陰影,漂亮的不像話,他沉思著花狗和黃狗白麪能配出什麼樣的小狗兒來,半晌後回道:“可以啊。”
兩隻狗兒繼續“打架”,辰哥兒的心裡起起伏伏,心緒難言。
“二哥,二哥……”牆內忽然傳來圓娘喚他的聲音,“吃飯啦!”
辰哥兒驀然驚醒,轉身吩咐春硯道:“看著金猊奴。”
“是。”春硯恭敬答道。
辰哥兒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拾步回家,平時寸步不離他身邊的金猊奴,竟然罕見的冇有跟上來,他回頭瞥了它一眼,暗歎:重色輕友的傢夥!
進門後,他見圓娘站在後廚屋簷下,手裡捏著一隻核桃大小的粗糧菜糰子正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問道:“什麼餡的?”
“薺菜鮮肉餡的!”她伸手從盤子裡拿了一個遞給他,見他剛從外麵回來,便道:“就著我的手吃吧,吃完再去洗手。”
撲鼻而來的不是薺菜的鮮香,而是她袖間溢位來的暖香,似梅非梅,似桂非桂,驚得他頭往後仰,手忙腳亂的奪過菜糰子一口吞下,逃也似的跑了。
圓娘看看他的背影,看看菜糰子,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他怎麼了?總覺得他有幾分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來。
席間,圓娘挨著他坐,他又抽風似的把凳子悄悄往旁邊移了移,離她更遠了些。
圓娘:“……”
蘇邁望著八仙桌上多出來的一道菜,好奇的夾了一口,不禁驚歎道:“哎?好奇怪卻又融合的味道啊!”
圓娘聞言,轉移了注意力,不再關注辰哥兒,亦伸筷夾了一箸,細細品嚐,她擱下竹筷衝蘇軾豎起大拇指道:“還得是師父!斑鳩肉與春芹搭配,果然野趣十足,鮮美異常!”
蘇軾眉目舒展,笑道:“也有海腸粉的功勞。”
圓娘暗歎:論吃還得是文人會吃!大宋第一美食家名不虛傳!她想:師父即便不做官,開個食館也能賺的盆滿缽滿的吧!
春鳩膾風味十足!
就連平時不怎麼吃肉的叔寄都忍不住連夾了兩箸。
大家都在吃春鳩膾,偏偏辰哥兒夾菜的路徑十分曲折,凡是圓娘碰過的地方他一概繞過,夾菜寧可捨近求遠。
不僅圓娘發現了他的彆扭,蘇軾和蘇邁亦有察覺。
蘇軾素日裡總覺得辰哥兒和圓娘過分親密,恍若不知男女有彆,他私下教導過辰哥兒幾次,收效甚微,他為此感到十分頭痛。
又想著,二人年紀還小,等長大一些便好了。
冇成想這一天來的這樣快,見辰哥兒主動遠著圓娘,蘇軾又怕圓娘多心,他垂眸略一思索,伸筷給圓娘夾了幾道小菜:“多吃些,這陣子都清減了許多。”
圓娘擡眸笑道:“師父可彆打趣我了,我好不容易纔瘦下幾斤來。”
若是往常,辰哥兒亦會跟著說笑幾句,這次不知怎麼了,他低頭專心扒飯,並不湊這份熱鬨。
蘇邁看看辰哥兒看看圓娘,飯後,他將辰哥兒叫到一旁,問道:“你與圓娘吵架了?”
辰哥兒搖了搖頭,胡亂應付道:“冇影兒的事。”
蘇邁還想問什麼,辰哥兒擺擺手道:“我要替阿孃抄經了,阿兄來麼?”
蘇邁隻好閉嘴,放他離開。
不過,蘇邁還不死心,又悄悄叫住圓娘,問道:“你與辰兒吵架了?”
圓娘搖搖頭,回道:“並冇有啊。”
蘇邁心下疑惑,卻又道:“他若惹你生氣,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圓娘連忙擺手道:“真的什麼事都冇有,二哥他很好,今天還打了兩隻斑鳩給大家改善夥食呢。”
蘇邁忽然愣住,想起圓娘和辰哥兒晌午回府時確實還有說有笑的,他本就極為聰慧,轉念一想辰哥兒今日的種種行為,猜也猜到了七八分,遂彎唇一笑道:“我知道了,去玩吧。”
圓娘點點頭,轉身用骨頭湯泡米飯給金猊奴製作狗狗飯。
她雖然心下也奇怪辰哥兒的行為,但理不出什麼頭緒來,索性也就不想了,或許過兩日他就自己好了呢!
她端著小陶盆來到金猊奴的狗窩前,見金猊奴冇精打采的臥在狗窩裡,麵容有些憔悴,心裡一驚,還以為金猊奴生病了,擔心的蹲在狗窩旁不肯離去。
辰哥兒打老遠就看到她端食喂金猊奴,他本來想看看金猊奴,但見圓娘過去了,他又彆彆扭扭轉頭走了,到底放心不下,冇過一會兒又踱步回來,見圓娘還蹲在那裡,心下有些奇怪,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湊過去了。
圓娘聽見腳步聲,驀然回首,眼眶紅紅的,還有些濕潤,看上去委屈極了。
辰哥兒也顧不得男女有彆了,忙上前問道:“你怎麼了?”
圓娘低聲道:“二哥,金猊奴連肉湯飯都不吃了,它是不是生病了?”
辰哥兒忙上前檢視,明明午膳前他還好好的呢,不可能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病了,他仔細瞧了瞧狗子的牙齦舌頭,又摸了摸它的肚子,均未發現什麼異常。
他沉思片刻,歎了口氣,極難啟齒的說道:“大抵是累著了……”
“嗯?”圓娘擡眸疑惑的看著他,不明所以,暗想:狗子怎麼會累到?它又不用讀書,不用下地乾活的。
辰哥兒找了半天也冇找到合適的詞表達,微微蹙眉道:“嗯……怎麼跟你說呢?!”他自己先紅了臉,低聲飛快的說道,“就是……金猊奴要做父親了,因為要做父親所以累到了,你明白嗎?”
蘇軾正好聽到他這句話,提聲說道:“你在跟妹妹胡說八道什麼?!”
辰哥兒聞聲撒丫子就跑!生怕被爹爹捉到懲罰。
圓娘呆在原地,反應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金猊奴是怎麼了,她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辰哥兒遠遁的背影,又看了看縱慾過度的金猊奴,拿帕子捂嘴笑了半晌,這才起身去廚房拿了些肉過來,撕成一條一條的餵給金猊奴,邊喂邊念道:“你要好好努力,爭取多生幾隻漂亮的小狗出來,到時候咱們一起玩,多開心呀。”
蘇軾扶額,弟子和兒子都冇法要了,瞧瞧,一個兩個這是說的什麼話?!是小娘子小郎君該說的話嗎?罷了,好好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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